老李頭看著這個地方覺得很熟悉。寬寬綽綽的大廳裏四角亮著燈,厚重的窗簾半掩半拉著,房間的腳落裏擺放著兩個盆栽的鬆樹,牆的兩邊還懸掛著幾個燈籠。大廳正中那烏亮亮的柱子上掛著扁。左邊是:百代光陰皆過客。右邊是:千秋事業後人傳。橫批寫著:遺範留芳。音樂娓婉低沉地在大廳裏回蕩,香爐上的煙嫋嫋地升騰著。空氣中溺漫著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老李頭覺得很納悶。他看到平時一起打牌的老哥幾個都默默地坐在那裏。老趙頭還用手抹著眼淚。老於頭站起來走到前麵。老李頭這一看不要緊著實把自己嚇了一跳。那躺在木盒子裏的人不是自己嗎?這下老李頭想起來了。半年前在給哥哥辦喪事時來過這裏。那音樂還是他給哥哥選定的呢,還有那些白色的馬蹄蓮,夏威夷之心和淡粉色的康乃馨都是他自己親自去花店訂的。當時他這個作弟弟的為哥哥的事可是盡心盡力了。老哥終生未娶,孤獨一人無兒無女,在海外飄泊了大半輩子。老李頭由於身體不好也難得照顧到哥哥。自從老哥患了半身不遂以後就一直呆在養老院裏沒出來。他去看過幾次。那裏的條件還不錯。常年有護工照顧,定期去看醫生。後來老哥囑咐他:"在這兒生活了大半輩子也喜歡這裏,就在墓園中替他選塊地方。"老李頭廣告讀了一小摞,文件簽了一大堆,最後終於把一切籌辦妥當。可老李頭怎麽就不記得他這樣囑咐過老伴兒呢。花還是那花,音樂還是那音樂,連香的味道都是一模一樣。老李頭有些後悔。當初應該在給老哥選地時把自己的一塊也選好。這個沒交代給老伴兒,不知她知不知道自己的心思。老李頭又有點兒興災樂禍。他平時總不滿意的大兒子現在忙得正歡。隻見大兒子親自站在門口迎接來人,還張羅著簽名留念。一會兒又去招待人家在休息室裏喝茶,喝咖啡。“哼,叫他平常不孝順我,這回讓他受受累。”老李頭沒好氣地這樣想。兒子倒不壞,就是兒媳婦太自私。家裏的便意都想占,可到該出錢出力的時候就拖著兒子躲回自己家去了。記得上次自己摔斷了腿,都是二兒子在醫院和家裏伺侯他。大兒子和大兒媳婦推拖工作忙就來看過他一兩次。“哎,我也忘記寫遺囑了。不知老哥留下的那套房子怎麽分。”老李頭自言自語著。看著人們在為自己忙活,老李頭可沒功夫理會。他一直在想心事。上次打麻將老於頭還欠了他 40 塊錢呢,這回可便宜老於頭了。這時,老李頭終於想起來了。最後一次打麻將,那一把牌真打出了水平。糊了個清一色一條龍大滿灌。這一高興就要了命。他的心髒病犯了。怪不得自己沒象老哥一樣把後事交待好呢。老李頭有些感慨。唉,人生無常啊。我還以為自己能多活幾年呢,老李頭這樣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