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新年
墨蕊荌和艾瑞克當晚便匆匆離開了倫敦。
他們受不了被英國記者追蹤的感覺,特別是墨蕊荌,她本來就特別反感被人拍照,更何況現在是她一臉傷痕。墨蕊荌在機場裏,戴著黑口罩和墨鏡,把臉捂得嚴嚴實實的,乘客們看著墨蕊荌的架勢兒,以為她是個大明星,不斷有人向他們靠近,有人甚至拿出手機,給他們拍照。直到登機後,人們看到他們坐到了經濟艙,才不再關注他們。在飛機上,他們兩個都沒有怎麽說話,艾瑞克讓墨蕊荌靠在自己身上睡覺,他知道墨蕊荌需要休息。
飛機一起飛,墨蕊荌便睡著了。看著在自己肩頭熟睡的墨蕊荌,瑞克心裏很不是滋味。
他們回到紐約時,也是晚上,墨蕊荌感到很慶幸,她不想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看到自己的狼狽相。
因為在飛機上睡了一路,墨蕊荌已經感覺好多了。回到公寓,她想起了艾瑞克父親的演唱會,有些愧疚。
“艾瑞克,你去你父親那兒吧。我沒事兒。”
“你在說什麽?讓我把你一個人留下?”艾瑞克有些急了。
“他不過是想在他紐約的歌迷麵前,也炫耀一下他有個在哈佛讀書的兒子。”艾瑞克說著,臉色暗淡。
“那好吧!”墨蕊荌抱了一下艾瑞克,然後去臥室換衣服。她穿著一套紫色的睡衣,走了出來,她臉上的兩片紫斑和睡衣的顏色非常一致,像是一種特殊的妝。
艾瑞克還穿著那件黃色的羊毛紗和牛仔褲在廚房忙活著,他在做薩拉,他已經洗了幾根黃瓜和一些小西紅柿。墨蕊荌走到艾瑞克身邊,說:“艾瑞克,你也去換換衣服吧。”說著,墨蕊荌接過他手中的活兒。
艾瑞克很快也換上了睡衣走了出來,他穿的是藍色的一套,和墨蕊荌的同款。兩人又分工合作地把黃瓜、煮熟的雞蛋和香腸切成小碎塊,和小西紅柿及一些蔬菜葉子混在一起,拌上料,坐在廚房門口的小飯桌的高腳椅上,有滋有味地吃了起來。那牆上的有關內森的照片已經被全部撕掉,換成了艾瑞克和墨蕊荌兩人的。
吃過飯已是晚上11點多,艾瑞克想著墨蕊荌需要休息,墨蕊荌也想著艾瑞克肯定累了,所以兩人都匆匆洗漱完畢,上床睡覺。
因為在飛機上睡了一路的緣故,墨蕊荌一直睡不著。她小心地翻著身害怕把艾瑞克吵醒。
“你在想什麽?”艾瑞克原來也睡不著,看著墨蕊荌睜著眼,他起身坐了起來。
“艾瑞克,你說我是不是一個很自私的人?”墨蕊荌也坐了起來。
“你是-”艾瑞克本想開個玩笑,說是,但看著墨蕊荌很嚴肅的樣子,想著她以往的傷痛,他中間又改了口,“一個很無私的人!”
“小小年紀的你就肩負著照顧自己母親的責任,你的勇氣和毅力一般人無法能比!”艾瑞克說著,臉上露出仰慕的表情。
“謝謝!”墨蕊荌摟住艾瑞克的肩,眼裏有些濕潤。
艾瑞克伸出手指,輕輕地撫摸著墨蕊荌臉上的兩片紫斑,問:“痛嗎?”
“還好。艾瑞克,如果這兩片瘀斑成了兩個大傷疤,你還會喜歡我嗎?”墨蕊荌盯著艾瑞克的灰綠色的眼睛問。
“墨蕊荌,你知道你吸引我的不是你的外貌,當然可能剛開始是。我們的容顏都會老去,但我相信你的內在會越來越美!”艾瑞克說著禁不住用嘴唇輕輕地吻在墨蕊荌那兩片紫斑上。
接著他們的話題又轉到自己家人身上,墨蕊荌談起了自己的繼母,她提起索菲曾經對於自己的學習不遺餘力的支持和對自己生活的照顧,心裏湧起了對索菲的感激和對自己當時那種不領情的態度的懊悔。
艾瑞克也說起了自己的繼母米蘭.奧爾夫(Milan Walfo),但卻是一種完全不同的感受。
米蘭是房地產大亨亨特.奧爾夫(Hunter Walfo)的長女,有著緊致苗條的身材,瓜子臉,金發藍眼和白皮膚,看著像是商場櫥窗裏標誌的的白人模特。高中沒有畢業,米蘭就開始闖娛樂圈,但她所到之處,一片慘淡。她所參與的影視和歌唱作品都成為娛樂界的笑料。唯一可稱得上成功的是她的名媛真人秀:價值上百萬的禮服、珠寶首飾和各種名貴豪車,讓普通人大開了眼界。可能正是因為這樣,各大電台及娛樂節目無不樂此不疲地追蹤著她,搞笑著她,那些年她是地地道道的娛樂界話題女王。那些娛樂節目更是摸透了觀眾的心裏,在米蘭參與的綜藝節目中,使盡了尖酸、嘲諷及調戲之能事,把這個一心想成為明星的米蘭耍得像個猴子一樣。
年長的米蘭好像漸漸清醒過來,在26歲那年她退出了娛樂圈,致力於自己的家族事業,做化妝品、服裝和旅館,都做得風生水起。
在米蘭28歲那年,她在拉斯維加斯遇到了在酒吧駐唱的25歲的即飲。她立即被即飲那高超的唱功和帥氣的外表所迷住。當即邀請即飲乘她的專機去她在弗羅裏達的一套豪宅裏為她的生日聚會獻唱。
即飲當時和艾瑞克的24歲的母親塔利亞生活在一起,艾瑞克那時不到兩歲。
從米蘭的生日聚會回來,即飲就從他和塔利亞租住的一個小公寓裏搬了出去,從此便在艾瑞克生活裏幾乎消失了。
在米蘭的資助下,即飲成立了樂隊,出了專輯,漸漸地名氣越來越大。
在米蘭31歲那年,即飲和米蘭結了婚。
塔利亞是一位鋼琴演奏家,獲獎無數。她和即飲從中學時就相識相戀,本來他們打算在艾瑞克過完2歲生日時結婚的,結果卻成了這樣。塔利亞傷透了心,她萬萬沒有想到,他們的愛情在金錢和利誘麵前這麽脆弱。即飲離開後,塔利亞帶著艾瑞克回到了她長大的城市若弄(Reno),一邊在大學教鋼琴課,一邊外出演出。塔利亞的母親島瑞絲(Doris)幫著她照看艾瑞克。
艾瑞克第一次見米蘭是在他8歲時。因為他母親塔利亞滯留在希臘,他由他姥姥島瑞絲一個人撫養。島瑞絲覺得孩子特別是男孩子成長過程中不能沒有父親,所以她聯係到她非常憎惡的即飲,希望即飲能花些時間陪陪艾瑞克。
艾瑞克在放暑假時被姥姥送到了即飲在拉斯維加斯的豪宅裏。在像一個宮殿一樣的大豪宅裏,艾瑞克感到特別緊張,也經常迷路。
即飲經常不在家,經常出現在豪宅裏的是米蘭、兩個保姆和兩個廚師。當時懷孕6個月的米蘭常常亂發脾氣,艾瑞克特別害怕。
這天晚上,艾瑞克夜裏醒來,覺得非常口渴,他知道在主臥室旁邊的一個休息室裏有一個冰箱,還有一台飲水機,他躡手躡腳來到那裏。
在他姥姥家,他經常自己接水,他沒有多想就拿起一個塑料杯子,踮著腳尖,從冰箱裏接了一些冰塊,正要從飲水機裏接水,他突然聽到米蘭在他身後大吼:“你在這裏幹什麽?”
艾瑞克一驚,想趕快離開,卻一下子左腳拌上右腳摔倒,他杯子裏的冰塊撒了一地。
米蘭憤怒地趕過來,要打艾瑞克,卻不小心踩在冰塊上,一下子倒在地上。這一摔倒可不得了,米蘭像瘋狗一樣大喊大叫,兩個保姆都聞聲趕來。
“這個賤種,他是想謀害我肚裏的孩子呀!快把他給我趕出去。”
年長一點的菲律賓女傭扶起米蘭,看著在地上嚇得瑟瑟發抖的艾瑞克說:“夫人,他隻是個孩子,有什麽事兒明天再說吧?”
“你給我閉嘴,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你敢不聽我說的話,馬上給我滾!”米蘭立即對著菲律賓女傭大罵。
那個年輕一點的白人保姆也看不過去,說:“夫人,他才八歲,把他趕出去,是犯法的呀。”
這一句話倒是管用。米蘭立即說,把他鎖到地下那間儲藏室裏,別讓他出來。
就這樣,艾瑞克被帶到地下那間儲藏著各種名貴好酒的冷室裏,他坐在地上,想著母親和姥姥,不知哭了多久,睡著了。
他醒來時是在醫院裏,發著高燒。他看到姥姥後,立即緊緊地抱著她,一刻也不敢放開。島瑞絲把艾瑞克帶回了若弄,從此,在進入大學之前,艾瑞克再也沒有去過米蘭和即飲的家。
在艾瑞克8歲那年秋天,米蘭生下雙胞胎女兒巴黎(Paris)和東京(Tokyo);在艾瑞克10歲那年,米蘭又生下一個男孩羅馬(Rome)。羅馬患有唐氏綜合征,現年10歲的他隻有5歲的智力。不過在米蘭和即飲的大豪宅裏,唯一能給艾瑞克一點溫暖的就是羅馬。
在過去的兩個感恩節,即飲都派他們家的私人飛機專門去波士頓接艾瑞克去他們家過節,但艾瑞克在他們家感到特別拘束,和他的繼母和兩個妹妹幾乎無話可談。他的父親即飲雖然對他多少有些感情,但艾瑞克感覺出,即飲現在對他的關心更多的是出於一種對他身上的名校光環的崇拜和利用。隻有羅馬好像是真心實意地喜歡他這個哥哥。
墨蕊荌聽著艾瑞克童年的遭遇,心裏酸酸的,她和艾瑞克緊緊擁抱著,漸漸進入夢鄉。
第二天一大早,墨蕊荌的電話就停不下來,都是從英國打來的。有記者,也有電視台,有找墨蕊荌想寫17年前他們家在中國的遭遇的,也有邀請墨蕊荌去電台做節目,要對他們家17年前的事情做專題報道的,他們甚至答應給墨蕊荌不菲的報酬。墨蕊荌意識到那個“人權”人物的話確實正確,在這些人的策動下,她家的陳年往事在英國又甚囂塵上。
墨蕊荌曾經想過,若再有機會,她一定要勇敢地站出來,向世人宣告事實的真相。但經曆了她姑媽和所謂“人權”組織的這次陰謀之後,現在的她又有些猶豫。她知道像中國這樣一個有著超過10億人口的大國,一個政府能控製得這麽好,絕非等閑之輩。在沒有真憑實據的情況下,在外麵無論怎麽吵吵,都不會有什麽結果,要真想解決問題,必須得打入內部。墨蕊荌憎惡政治,她不想讓自己成為政治鬥爭的工具,盡管她有感情和正義感,她不會讓自己的家人白死,但她覺得現在不是時候。
墨蕊荌告訴了艾瑞克自己的想法後,艾瑞克也非常支持,他們都關了手機,斷了網絡,在一起做做飯,唱唱歌,跳跳舞,下下棋,健健身,過了兩個星期與外界隔絕的的日子,簡簡單單地迎來了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