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妹

"Art is the depth, the passion, the desire,
the courage to be myself and myself
alone."
~ Pat Schnei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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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級男人通鑒》第30章 臭不要臉

(2023-09-24 11:56:05) 下一個

“退學,賣腎……”吉吉見剛強合了下眼,雙頰紅得有些不正常。怎麽,他生病了嗎?他這時候應該躺在床上休息,卻被叫來給自己擦屁股,吉吉真是恨死自己了!

“那還不如讓柯阿姨把事情捅去學校,”再睜開眼時剛強對吉吉說,在後者聽來有點兒臨終托付後事的意味,“吉吉,咱們大不了以後夾著尾巴做人,也要把學位念下來。”

“這話說的!”柯阿姨將煙頭在煙灰缸裏摁滅,“我這麽提議,也是不想把大家搞得都難堪。怎麽樣剛強,給個說法吧?”

“行,”剛強指了下桌上的信封,“那請柯阿姨也立個字據吧。”

“不行,絕對不可以!”吉吉衝上前去,擋在剛強和柯阿姨之間,“你們今天誰要想帶走剛強,踩著我的屍體過去!”

“呦嗬,就你?”守在門口的保鏢聞言,遙遙地瞪了吉吉一眼。歪著腦袋走過來,雙手前探抓捉住吉吉的兩隻胳膊,腰一扭,將吉吉甩到一隻矮櫥前。吉吉的腦袋撞上櫥子,又有什麽東西從櫥頂滾落到他背上,隨後是瓷器在地上摔碎的聲音。

不、絕不能讓剛強跟柯阿姨走!吉吉頂著前額的劇痛從地上爬起身,剛好撞見滿臉恚怒的剛強掄起拳頭砸到保鏢下巴上。保鏢朝一側趔趄了兩步,重心不穩,撲倒在地。

“哎,行了,別打了!”柯阿姨挽起剛強的胳膊,衝地上的保鏢說:“車留給你,我和剛強打的回去。你把房費付了,該賠償的就賠,也不要再為難吉吉。”

吉吉見狀,搶上前去抱住剛強的另一隻胳膊,同時腳腕一緊,被趴在地上的保鏢伸手扣住。保鏢再將吉吉朝他的方向猛地一拉,吉吉摔倒在地,並被保鏢壓在背上動彈不得。耳中聽得包間開門關門的聲音,吉吉徒勞地掙紮了幾下,隨後絕望地放聲大哭起來。

半晌後察覺到背上壓力撤去,包間裏隻剩他一人。吉吉從地上一躍而起,開門衝進走廊,再乘電梯由11層降到大堂。“剛強,剛強——”出了商業大廈,疾風勁雨撲麵而來,瞬間將他澆了個通透。昏暗的夜色下,雨瀑像毛玻璃一樣模糊了街上的路燈與車燈,剛強和柯阿姨早不見蹤影。怎麽辦怎麽辦?他就算打車追到柯阿姨家,也還是救不出剛強。

******

就在剛強傍晚時分坐車離校、去找柯阿姨談判的途中,方熠撐著把藍白相間的直傘,同邵艾走在雨條煙葉的教工宿舍區。綠樹叢中的幾棟公寓樓都是五六層高,有封閉式陽台,附近隨處可見小吃店和雜貨鋪,邵艾可以想象這裏的生活既安靜又便利。

“我家在三樓,”方熠領著邵艾進了一棟公寓樓,收起傘。那一刻邵艾似乎一眼望見了幾十年後的將來,老夫老妻的他倆從下著雨的戶外進屋,也許手中還提著一袋子菜。那時的他,烏黑茂盛的短發會有大半變灰白了吧?額前的發際線多半要推後一公分,腰板兒也不再挺直,可望向她的目光定然同此刻一般溫柔清澈,她確信。

“邵艾?”

“啊?怎麽了?”她忽然意識到自己走神了。

“沒什麽,”他扯嘴一笑,“我是問,你家住幾樓?”

邵艾父母家在蘇州姑蘇老城區,是棟獨門獨戶帶庭院的二層別墅。“一樓,”她說,“我倒是喜歡爬樓,可以減肥。”

出了三樓的樓梯間,方熠伸手進褲袋裏掏鑰匙開門,邵艾聽到屋裏傳出排油煙機的嗡鳴,夾雜著鏟子在鍋裏劃動的聲響。進屋後見楊教授和方爸一齊在廚房裏忙活,楊教授戴著圍裙炒菜,方爸給她打下手,倆人有說有笑,讓邵艾心裏不無羨慕。

邵艾的母親是不用下廚的,偶爾給她父親“親手煲湯補身體”,也隻是去廚房裏走個過場、略表心意。食材都是廚子準備好的,她隻動動手塞進鍋裏。邵艾覺得像方熠這樣一家三口住在兩室一廳的公寓樓裏,夫妻和睦、孩子出息,比起她家來富貴不足、溫馨有餘。

來的路上方熠已向她介紹過,方爸是研究電子工程的。早些年也想在大學裏找教職,後被深圳一家公司看中,請去做研發主管,每周隻有周末兩天在家。讀中學時趕上楊教授工作忙或者去外地出差,方熠都是一個人在家,好在可以去學校食堂吃飯。

二人在廚房門口同長輩們打完招呼,便去客廳裏坐下。屋裏的陳設同邵艾預想的差不多,整潔明亮,窗簾、沙發、鋼琴套都是淺色繡花的優雅搭配。說來有意思,那天在校園裏初遇楊教授時,邵艾就把她的家想象成差不多的樣子。

而望著沙發對麵的鋼琴也讓邵艾不無感慨,她和方熠確定關係就是去年聖誕夜那天在時代廣場的購物中心裏,方熠為表明心意,曾為她當眾彈唱一曲齊秦的《塵》。並非每個女孩的初戀都能以這種方式開場,這點兒邵艾不會不明白。

“誒,那是你嗎?”邵艾見鋼琴上擺著個相框,照片裏身穿藍校服的男孩手裏捧著個金色的獎杯。她起身走過去,拾起相框想看個仔細。

要說早些年的便攜式彩色相機技術還不太成熟,照得有些模糊,不過還是能辨清小男孩與大男孩的明顯區別。頭發比現在要長些、淩亂些,笑得有些傻,眉眼間盡是得獎後的喜悅,還未培養出身邊這個大男孩才有的含蓄與風情。照片的顏色已經開始褪減了,似乎是在提醒人們那一閃而過的青蔥歲月隻能被留在過去。

“還有嗎?”邵艾意猶未盡地問沙發上的方熠,“再拿多些出來給我瞧瞧啊……喂,你是不是每張舊照裏都捧著個獎杯?”

“也不是每張啦,”他靦腆地笑了,起身去自己的房間找相冊。邵艾坐回沙發裏等候。

“哦對了,”楊教授出現在客廳裏,手裏攥著半個切開的洋蔥,“忘記問,邵艾喜歡吃辣嗎?”

邵艾立即站起身,“謝謝楊教授。我能吃一點點,不吃也行。”父母從從小就教育她,長輩站著和你說話的時候,你也應當起立回答。

“那咱就不放辣椒了?”楊教授跟著解釋道,“本來我們三人都愛吃辣,後來他爸胃出了毛病,他在家的時候我們就改吃清淡的。”

楊教授回廚房繼續忙活,一聲春雷貼著人頭頂的毛發炸響。邵艾扭頭看了眼窗外,雨比方才下得凶了,傍晚的天色在迅速轉入黑夜。

******

剛強被柯阿姨挽著胳膊,腳步飄忽地離開烘熱的商業中心,還沒來得及在冰涼的夜雨下清醒片刻,又被迷迷糊糊地推進計程車後座。

“呦,這是怎麽了?”柯阿姨關切的嗓音在耳邊響起,一隻肉嘟嘟的手搭上剛強的額頭,“好像是發燒了呢,瞧這時候趕的!不怕,阿姨家裏有退燒藥,回頭先吃上兩片。”

車開了。剛強原本不暈車的,大概因為生病的緣故,整個人有些雲裏霧裏、浪底浪尖兒。喉頭積著股酸水,似乎下一刻就會湧出,還不能壓,不能用力過猛。隻能耐心地安撫著,再盡量把注意力移走。漸漸的,他的思維凝成巴掌大的一隻氣體錐形物,鑽破腦殼後從肉體中抽離開來,再向前一躍,就跨過了茫茫時空。

此刻的剛強已步入中年,已垂垂老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插著管子苟延殘喘。已經把人這一世應當經曆的和不該經曆的都體驗過了。其實,又有什麽所謂呢?高貴的卑賤的,渴望的畏懼的,真實發生又或者僅僅是在腦海中臆想的各種恥辱與高光時刻。舍不得放手,還有從未抓住過的那些人和事……

遲早,都會被這一場接一場的夜雨洗刷得幹幹淨淨。

******

“都是我的錯,我該死!”吉吉跪在路邊,膝下的雨水像溪流一般淌過。雨若不停,這一天就不會結束,會沒完沒了地向著未來延伸下去。

他忽然抬起雙手,左右開弓連扇了自己幾個耳光。今天就不應該打電話把剛強叫來,他一人做事一人當,憑什麽要讓別人替他接受懲罰?怎麽才能救出剛強,報警嗎?警察固然能將事情擺平,可勢必也會將這件事捅到學校去,以後剛強還怎麽做人?

或許自己原本就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先害了呂家妍,又害了剛強,兩個都是一心一意對他好的人,可他呢?回報他們的隻有痛苦和黴運。想到這裏,吉吉瘋瘋癲癲地站起身,跑到馬路中央站定。不多時就見前方有兩道模糊的車燈朝著這邊射過來,一輛深紅色的小轎車在吉吉前方不到兩米處刺啦啦地刹住車。

“癡咗線啊你!”開車的是個五十來歲的男人,也顧不上被雨淋濕,開門從駕駛座裏跳出來,衝著吉吉大罵,“衰仔,想害死我啊!”

吉吉雙眼直愣愣地望著男人,腦中靈光一現。對啊,柯阿姨在香港不是還有個老公嗎?目前這世界上能製得住她的,恐怕也隻有那個男人了吧?原先曾聽柯阿姨抱怨過,說她老公在香港也不老實,趁她不在家時經常一個人溜去東莞。此刻已過了下班時間,要是從東莞開車過來的話,一個小時就夠了。

無論如何,吉吉眼下唯一的希望就是同柯阿姨的老公聯係上。他就算不能及時趕來,一個電話打去柯阿姨家裏,應當也能產生一定的威懾力,是吧?

心中有了主意,原本萎靡不振的吉吉一下子來了精神頭。衝開車的男人鞠躬道歉後,跑回路邊一家家找付費電話。柯阿姨當然沒可能主動將老公的聯絡方式告訴吉吉,然而有次她老公打她手機,當時柯阿姨正在洗澡,吉吉偷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那種含有518之類特別好記的組合。

找到付費電話後,第一遍打過去沒人接。吉吉耐心地等了兩分鍾,又打過去時電話通了,嘈雜的歌曲和人聲中夾雜著一個男人不耐煩的聲音,“你哪位?”

“你就不要理我是誰了,”吉吉大大咧咧地說,“我隻是好心提醒你——你太太今晚領了個靚仔回荔灣區的住處,準備給你戴綠帽,嗬嗬。”

男人沒有立即回話,背景裏的噪音卻在迅速減弱,大概是正換去個人少的地方,能聽到嬌嗲的女聲在背後叫:“餘總去哪裏啊?”

“少囉嗦,你到底是什麽人?”男人沒好氣地問。

吉吉故意深吸一口氣,臉上做出一副“我特麽今兒豁出去了”的神色,對著話筒說:“事到如今,我也不怕丟人了。你太太原本是要包養我的,答應每月給我一筆錢,還請我吃飯、替我付房租。哎——你說,也不知從哪裏冒出個混小子,居然敢搶我的飯碗!他、他長得還沒我好看呢,也就是個頭兒高些罷了,你太太就把我給甩了,你說可氣不可氣?”

說到這裏,吉吉留心聽電話那頭的反應。沒有回音,但他肯定男人還在聽。於是繼續帶著哭腔說道:

“不僅把原本買給我的鑽表轉送給他,還說要在碧海山莊給他買套房子,簡直是鬼迷心竅嘛!憑什麽隻給我租公寓,換成他就買別墅?我、我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這才打給你的……喂,好歹給個話吧,可千萬不能讓那小子得逞啊!看在我這麽熱心跟你通風報信的份兒上,趕緊把他轟走,叫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電話那頭還是沉默。過了會兒,在掛斷之前扔過來四個字,“臭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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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我隻剩下我自己》,作曲:Claude Barzotti,填詞:鄭中庸,

演唱:草蜢

城市的周末 惶恐的寂寞
所有的朋友 仿佛消失無蹤
好想去喝酒 把日子醉成夢
在醒來以後 能減少一些痛

從來沒想過 是這樣的結果
女人的冷漠 是男人的脆弱
愛開始就錯 錯在放得太重
回憶像把鎖 我已無法逃脫

在這孤獨夜裏 我隻剩下自己
舔舐著傷口
世界背對著我 我隻剩下自己
狠狠地淚流

每個人都可以 把話說得很重
感情卻是如此單薄
直到現在才懂 為何世間情歌快樂的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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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15)
評論
FionaRawson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阿芒' 的評論 : 草蜢很少唱國語歌,我是因為特別喜歡這首歌的歌詞。不是剛強的回憶,而是一種超現實的寫法——當人特別絕望的時候,想想等自己死的那一天,一切痛苦也就不重要了,嗬嗬。

邵艾和方熠那邊,會有些不同尋常的經曆,不是普通的婆媳問題,嗬嗬。
阿芒 回複 悄悄話 方熠和邵艾這一對看著進展挺順利的,楊教授夫婦不反對就成功了一大半了。
阿芒 回複 悄悄話 此刻的剛強已步入中年,已垂垂老矣,
這些吉吉和柯阿姨的內容是剛強的回憶嗎?
阿芒 回複 悄悄話 第一次聽草蜢唱國語歌,很陌生的感覺。
FionaRawson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悉采心' 的評論 : 采心辛苦了!今天應該會再發一集,而且有你多次要求的片段啊:)
悉采心 回複 悄悄話
齊秦的《塵》和草蜢得《我隻剩下我自己》還真都沒聽過,這下有福利了!

剛強因著吉吉的電話會被咋樣?這個懸念太棒了,高妹明天會接著發嗎?
FionaRawson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悉采心' 的評論 : 采心太辛苦了,咋能睡地板呢?叫馬一龍把他家讓出來給采心:)
悉采心 回複 悄悄話
半夜過來睡地板,醒了看:))
FionaRawson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南瓜蘇' 的評論 : 南瓜厲害!吉吉救了剛強的同時也會害了剛強。剛強這次肯定是要吃虧了,不過具體是哪一方麵吃虧才是關鍵。

周末愉快!
南瓜蘇 回複 悄悄話 我感覺以剛強的智商,這次絕對不會吃虧。看老大如何解決。
南瓜蘇 回複 悄悄話 這個吉吉會不會通了黑道這個馬蜂窩?把事情越搞越大?
FionaRawson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綠珊瑚' 的評論 : 啊,歡迎珊瑚!小說確實有些誇張了,不過阿姨也確實幫了吉吉大忙,站在她的角度,也挺冤。怪隻怪社會不給底層人活路啊。

周末愉快!
綠珊瑚 回複 悄悄話 有倆錢的老女人這麽可恨呀
FionaRawson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菲兒天地' 的評論 : 菲兒不急啊,這部有點兒狗血:)
菲兒天地 回複 悄悄話 上下兩集一起看了,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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