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妹

"Art is the depth, the passion, the desire,
the courage to be myself and myself
alone."
~ Pat Schnei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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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公子與野鬼

(2021-07-03 22:44:31) 下一個

 

比試正式開始前,先由每個考生自報姓名、籍貫、師門,以及目前掛靠的道觀。

魅羽算是從幾十年後的“未來”回來的人,聽完四大觀弟子的姓名後,大致能猜到誰選上、誰落選了。比如墨臻觀派來的弟子是易涵,在魅羽的時代既然還是觀主,那就是沒選上。澄法觀派來的弟子並非後來的觀主蟄淵,而是魅羽沒聽過的一個人名,所以有可能是被選中了。

讓魅羽沒料到的是,妙坤觀派來的女弟子居然是罔寧。罔寧師太不是賀嵐山的掌門嗎?原來最早是在妙坤觀出家的啊。她稍微琢磨了下,有點兒明白了。記得在宜梅莊群雄會上,罔寧曾說她和兮遠的婚事是兮遠師父首肯了的,後來被靈寶派來的女人給攪黃了。難道就是因為愛上了出身低賤的兮遠,才被妙坤觀給逐出師門的?

正想著,輪到兮遠了。他這一起身,拂動淡青色道袍,如星光照耀下的海麵波光瑩瑩,原本肅穆的考場都跟著籠罩上一層仙氣。兮遠衝前方的天官和道長們做了個揖。“晚輩兮遠來自壑丘,目前尚無掛靠道觀。至於師承,贖晚輩不能告知。隻因師父曾囑咐過,在外不許說是他的徒弟。”

話音剛落,台下便一片嗡嗡聲。“壑丘,那不是鬼道嗎?生得這麽一表人才,真是沒看出來啊。”

“師承自然是難以啟齒了。那種地方嘛,嘿嘿……”

魅羽眼眯起來。可惜此刻有任務在身,這要是換作平日,誰敢這麽說師父她早就一拳打過去了,打得對方滿地找牙。再看台上的天官們,雖未表態,互相對視後卻也露出不喜之色。

“靜一靜,”台上一個孤寡臉、骨瘦如柴的老道說。剛才他自我介紹過,所以魅羽知道此人是齊姥觀目前的觀主池垚,也就是寒穀的師父。池垚這人雖然其貌不揚,修為卻著實了得。他一開口,眾人果然安靜下來。

池垚先是衝天官說:“貧道有個提議。天庭選拔人才,總要弄清來路。然而考生若是不願當眾公開師門,可以先緩緩。這位道友若是通過考試被選中,散場後再將師承私下告知仙官們,如何?”最後這話是衝兮遠說的。

魅羽在心裏哼了一聲。池垚多半也知道除了那幾個名門子弟之外,其他人都沒戲吧?這麽說也就是個緩兵之計。至於兮遠這派的師承,幾個女徒弟自然是知道的。魅羽承認,確實不便當眾公開。

兮遠不置可否,隻是衝池垚行了個禮。“多謝道長體諒。”

這時魅羽又注意到,坐在前排的罔寧一直在回頭望著兮遠,目光中充滿好奇。年輕時的罔寧同後來相比變化不大,五官清晰,線條簡單,一看就是潑辣淩厲的類型。魅羽不由心中一動,二人不會就是在這裏一見鍾情的吧?那自己豈不是見證曆史了?

考生們輪番自我介紹後,開始筆試。每人打開麵前桌上的一個卷軸,是張大白紙裹著一個小紙條。紙條上寫的便是題目,應當是每個人都不同,防止抄襲。然而魅羽有些不厚道地想,既然每個人寫的內容都不一樣,那誰好誰壞、如何打分,不也就有更多的操作餘地了嗎?

低頭看宿主拿到的題目——《論陰陽在六道運作中的支配作用》。宿主似乎曾考慮過這個問題,想都沒想,拿起筆就開始寫。可惜啊,魅羽暗歎,目前還沒查到碑文在何處,不敢造次。否則她一定會操縱宿主寫一篇《論申時官在天庭運作中的破壞及惡心人作用》。雖然是幻境,真的申時官並不在此處,能在虛擬的情況下目睹她氣炸了的樣子也讓人解恨。

周圍一片沙沙聲,眾人都在低頭寫著。魅羽東看西看,想著碑文還無著落有些著急。另一方麵,又盼望能同年輕時的師父和寒穀道長多待一刻是一刻。無論你是神仙還是凡人,萬人仰慕的名人還是默默無聞的草根,哪怕你能長生不老與天地共存亡,過去了的便過去了。誰又真能讓時光倒流,回到那些和舊人在一起的青蔥歲月,讓飽經滄桑的目光再次澄淨純真,讓千瘡百孔的內心對這個世界和這個世界上的人重拾美好的願望與不切實際的幻想?

******

筆試過後是口試,考生們一個個走上前去回答問題。涉及的內容五花八門,並不僅限於道教與修行。按說出題的是天官,回答的是修道界的佼佼者,魅羽真想靜下心來仔細聽聽。可眼瞅著時間一刻不停地過去,那篇碑文還是毫無著落,心中的焦慮越來越難以遏製。到底是不是在這個大廳裏呢?有沒有可能就在某個考生的答卷上?不會真的要自己搜遍整個道觀吧?

唉,這個什麽紫幽格幻境也真是的,誰設計的規則?好歹給個線索吧。前庭地若想重回六道,八個錨能重建六七個應當就夠了,所以即使有那麽一兩個找不到也不是世界末日。就怕每個幻境都是同樣的難度,最後那八篇碑文自己連一篇都沒帶回去,那可就丟大人了。既對不住把身家性命交付給她的百萬民眾,也羞於麵對此刻正在前線浴血奮戰的修羅將士們。

輪到兮遠了,魅羽強自按下憂慮,聽前方的子時官問:“斷法摩從第五層破境至第六層時,修道者身上的哪三個穴位最難熔斷?”

此言一出,大廳中一片嗡嗡聲,魅羽也在心裏暗罵。居然會問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年輕修道者這種問題,還有公平可言嗎?

斷法摩是道門中較為高深的幾個修煉法門之一,能親身證到第三層的都可以算資深修道者了。此功法男人修煉的比較多,因為女人最多隻能到五層。記得那次在旱舸寺法會上,潺宇方丈曾轉述佛祖的問題,是關於第七層的境界,在場的諸多博學大拿中隻有乾筠知道。當然乾筠多半是從他師父寒穀那裏聽來的,那家夥自己哪裏能練到第七層?魅羽也曾聽兮遠描述過第六層的境界,隻是不知在這麽年輕的時候是否便已破境。

“三個穴位……”耳中聽兮遠疑惑地說,“貌似隻需從左右兩個肺俞穴入手,就可從第五層躍至第六層。”

“答錯,”子時官冷冷地說,“整個斷法摩在修煉過程中,都不需要經過肺俞穴。”

“修第六層的傳統是先將小周天中所有穴道依次熔斷,”兮遠語調淡定地說,“再擴散至全身,使經脈幹涸。之後由丹田處陰陽反轉、再反轉,重塑經脈,以達到脫胎換骨的目的。然而晚輩以為更簡單的方法,是先焚毀兩個肺俞穴,連帶下方的膏肓穴枯竭。膏肓專為心火提供柴薪,由心處開始陰陽反轉,可達到快速重塑經脈的目的。”

陰陽反轉再反轉?魅羽琢磨了一下,似乎明白為何女人隻能修至第五層了。因為由陰轉陽易,由陽入陰難。男人們隻要過了第一次反轉,之後一定能再變回男身。女人若是輕易入了陽,到時候轉不回來怎麽辦呢?

魅羽本來從未動過要修斷法摩的念頭,現在想通了這一環,有點躍躍欲試起來。說不定她會成為史上第一個突破第六層的女修行者呢!然而轉念一想,現在的自己已經不再是一個人隨心所欲的時候了。要是變成了男人再也變不回去,錚引豈不要氣瘋了?呃,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哈。

另外讓她不解的是,倘若師父在這麽年輕的時候便已修至第六層,那屬於曠世奇才啊,此生的成就應當比寒穀等同輩人高很多才是。莫非日後因為什麽緣故耽擱了修行,或者走火入魔過嗎?

子時官聽了兮遠的答複,神色凝重地陷入深思。一旁的申時官則冷笑一聲,“果然是邪魔外道,做什麽都和正常人不一樣。”

“仙官此言差矣,”寒穀突然在台下開口,“倘若不合傳統的就是邪道,那不知史上第一個修道者是正是邪呢?萬法歸一,晚輩認為,判斷正邪要看此功法是否害人或者害己。”

寒穀這話說完,台下眾人有的點頭有的搖頭。台上的四位天官麵無表情。齊姥觀的三個老道中,裕道長和他師弟衝寒穀蹙眉而視,大概認為他冒犯了天官。反倒是寒穀的師父池垚,不僅麵無慍色,眼神中倒頗似有讚許之意。魅羽不禁心下暗歎師承的重要性。池垚——寒穀——乾筠,君子品性是代代相傳的。

******

好不容易等口試也結束,接下來比的是“驅靈”。好啊,魅羽暗喜。亂點兒才好,方便她找碑文。

桌椅都被撤掉,答卷被一張張疊好,倒扣著堆在大廳一角。考生必須在一炷香之內,將某個無實體的魂靈招來,聽候差遣。這些魂靈可以是定居在鬼道的,以鬼道南部梅魍穀居多。同為鬼道眾生,壑丘和謨燼灘兩處的居民都是有實體的,赤縞地則被厲鬼占據。當然在其它五道包括各個天界也都散落著不少無體魂靈,出於某種原因不願去鬼道定居的。

當然了,說是“無實體”,魂靈也是有不同道行的。普通人用肉眼雖然什麽都看不到,在修道者眼中他們都有深淺不一的形體。多數是借用上一世殘存下來的影像。個別能耐大的,也可以重塑一個完全不同的影像。影像越淺,對周遭實物施加作用的能力就越差,最多在人耳邊吹口風,連關著的門都打不開。隨著透明度減弱,對實物的操縱力增強。之前魅羽同陌岩在梨髯穀見過的那個少東家和老管家,就是靠著九瘍梅修成了幾乎和凡人無異的實體。

魅羽估摸著,千裏迢迢趕來參試的這些年輕人,平日應該都有驅靈的本事。然而要想把魂靈招來齊姥觀,現身於諸多天官和修為高超的道長麵前,卻不是件容易事。都以為人怕鬼,其實除了厲鬼外,大部分是鬼怕人居多,更不用說遇上道士了。所以要想在這種情形下把魂靈招來,需要高超的修為和深厚的法力。

隻見三十個考生站在大廳中央,有捏訣的,有念咒的,有畫符的,還有的抽出佩劍連連比劃著。鬼道出身的魅羽原本就能直接看到魂靈,沒過多久就見大廳中熱鬧起來。大概有十多個考生成功招來了魂靈,這些深淺不一的影像乍一到來,在諸多道士和天官麵前戰戰兢兢了半天。法力不足的考生們搖頭歎息了一番,心知入圍無望,都退到大廳兩側。魅羽的宿主也沒能成功,被她操縱著站到試卷附近,好找機會偷看。

成功的十來人自然包括了四大觀的弟子和寒穀,每人不僅輕鬆招來魂靈,且來的都是儀態端正、規矩聽話的。台上坐的天官們見狀,麵露欣慰之色。除去這幾個名門,另幾個考生雖然也算成功了,但顯然對這些魂靈控製得比較吃力,需要擺姿勢舉寶劍,全神貫注。當中有一人剛剛鬆懈了一下,被魂靈抓住機會,左右看了看,撒腿就跑。眾人一陣哄笑。

兮遠自然不在此列。隻需輕搖折扇,被招來的魂靈就俯首帖耳。許是顧慮之前把氣氛搞得有些僵,這回還特意招來一個矮胖滑稽的魂靈。隻見這個“胖大叔”搖搖擺擺地在大廳中走來走去,麵帶微笑,逢人就作揖。別的魂靈都懼怕道士,他倒似來到自己家一樣。

“不錯,不錯,”風杵君望著台下幾人,點頭說道,“諸位如此年紀便有這等道行,實乃後生可畏。隻不過,該如何判高下呢?”

一旁的申時官道:“那還不容易,叫這些魂靈們比試一番,不就高下立判了?”

魅羽也許是小人之心了,但她總覺得女人更了解女人。申時官這麽提議,八成是因為見兮遠招來的魂靈“老矮肥”吧?嗬嗬,要真是這麽想,她可就犯了大錯。

師父這人看似淡泊隨意,然而隻要出手便有十成的把握。“人前永遠都隻顯露自己最好的一麵,”是師父的座右銘,不僅限於衣著。這不是虛榮不虛榮的問題,像寒穀這樣有身份光環的才可以選擇樸素低調。生來就卑微的人,沒有資格樸素。

子時官作為四個天官中的話事人,聽了申時官的提議有些猶豫不決的樣子。然而見台下的年輕人都是滿臉期待,便說了句:“點到為止。”算是應允了。

第一對比試的是罔寧和一個不知名的道士。罔寧人如其貌,行事風格幹脆利落,不扭捏作態。二人的魂靈沒過幾招,道士就敗下陣來。第二組是寒穀與人比試,也是輕鬆取勝。

第三組輪到兮遠和墨臻觀的易涵。易涵招來的是個高大威猛的魂靈,頭小脖子粗,看身材不似中原人士。麵對易涵的時候恭謹有禮,轉身便目露凶光,朝著胖大叔撲過去。個子剛到對方肚臍的胖大叔頭也不抬,順勢抱上壯漢的腰,將對方向後扔出去老遠。

壯漢怒吼一聲,從地上躍起,一拳朝胖大叔後心擊過來。看似臃腫的胖大叔卻突然雙腳離地,來了個後空翻,落地時正好騎在壯漢的脖子上。兩手還虛虛地指著壯漢的眼睛,但並無進一步的動作。

在場的大都是年輕人,還未脫了稚氣,一個個走上前,圍成一圈看熱鬧。魅羽見機會來了,躬身溜到放試卷的角落,伸手翻看這裏麵有無碑文。總共不到三十張,用不了多久就知道沒有。

剛直起身,聽到圈裏又傳出一陣哄笑。也不知是發生了什麽事,胖大叔竟然將易涵給砸倒在地。粗短的鬼軀向旁邊一滾,手裏多了一個粉紅的肚兜。顯然,這個肚兜隻能是從易涵懷裏取出的。

“哎呀易涵,這是哪個小道姑的肚兜啊?你小子豔福不淺啊,”人們打趣道。

“看你人長得白白淨淨的,莫非是你自己穿?想不到墨臻觀的弟子還有這種癖好,哈哈哈……”

易涵從地上爬起來,嘴唇微顫,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突然伸出二指朝胖大叔的方向指去,隻聽嗤嗤聲響,胖大叔痛苦地抱著頭倒在地上。原本半透明的影像開始碎裂,不久後隻剩下一團團泡沫,最終消散在空氣中。

在場的人都驚呆了,魅羽也怔住了。這是把魂靈給形神俱滅了啊。

“你怎麽能這麽做呢?”兮遠搶上前去質問易涵,“他不過是跟你開了個玩笑。就算冒犯了你,教訓他兩下就是了,何必痛下殺手?”

易涵麵露羞愧之色,似乎也知道自己做錯了事,然而還是嘴硬。“不就是個孤魂野鬼嗎?有什麽大不了的?”

“孤、魂、野、鬼……”兮遠咬牙切齒地說,秀美迷離的丹鳳眼頃刻間變為猩紅色。“我今天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麽叫孤魂野鬼。”

周圍的人都嚇得往後退,連魅羽都跟著害怕了,還從未見過師父如此憤怒的樣子。片刻後四周便鬼哭狼嚎起來,先是低低的嗚鳴,後轉為淒厲的嚎叫。一條條黑影白影灰影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在廳堂內外橫衝直撞。遇上人要麽停住、麵對麵嘶吼,要麽將人撞倒在地。眾人隻顧躲閃了,沒注意到易涵的脖子正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掐住,慢慢地舉上了半空。再看兮遠,一隻手臂伸在胸前。

咦,這是什麽招數?魅羽心道,沒見師父使過啊,下次見一定要他教教自己。雖然她自己並不缺禦敵的招數,但這招使起來特別炫酷,有震懾力,嘿嘿。

“妖孽!”台上的裕道長衝兮遠大喝一聲,“道門重地,豈容爾等撒野?”說完便同師弟一起抬手朝空中連連彈指,每彈一下就有一隻厲鬼發出慘叫聲。

“大膽兮遠!”申時官叫道,“快些放手!”

兮遠怒急攻心,哪裏聽得進去?子時官見狀,揮手一股勁風從台上射出,將兮遠打倒在地,口吐鮮血。半空中的易涵身子一鬆,也跟著落到地下。

兮遠不肯罷休,又從地上躍起撲向易涵。忽見申時官手中金光一閃,兮遠立即像被什麽擊中,摔到地上後失去知覺。寒穀搶上前去將他扶起。另一邊澄法觀和闌愚觀的兩個弟子也將易涵扶起。站在兩撥人中間的罔寧左右望望,原地不動。

先前在廳裏回旋的那些鬼魂一個個散去。池垚走下台,查看了一下兮遠的傷勢。又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倒出一粒藥丸,塞入兮遠緊閉的口中。寒穀一邊關切地打量著懷中的兮遠,一邊放聲問前方的申時官:“敢問仙官剛剛使的,是不是散功錐?”

申時官將目光移向一旁,沒有答話,等於是默認了。散功錐是什麽法器?魅羽這還是第一次聽說。

寒穀不依不饒。“仙官若是恐他傷人,隻需將他製住便可,何必要廢去他這麽些年的功力?”

“我沒打死他就不錯了!”申時官火了,衝寒穀喊道,“這種妖孽,修為太高隻能貽害眾生。”

魅羽呆住了。居然曾經發生過這種事,為什麽師父從來沒和她們姐妹提到過?難道是怕她們有朝一日去到天庭,會按捺不住和天官們起衝突嗎?

這時兮遠已幽幽轉醒。池垚命人將桌椅擺回原處,讓眾人坐下定神。兮遠站起身,原本一塵不染的道袍已是狼藉一片。沒有入座,拍了下寒穀的肩膀,說了句:“給你添麻煩了。”便趔趄著朝門外走去。

“別走啊,”寒穀衝他道,“走了就心虛了。究竟孰對孰錯還沒弄清楚,就這麽算了?”

兮遠像是沒聽見,已經出了大門。

“走了好啊,”申時官在台上不冷不熱地說,“眼不見為淨。”

“走了好?”寒穀轉過身來,衝台上的師長們行了個禮,臉上的神色竟同方才的兮遠有些相似。“那就請恕晚輩無理,也一並告辭了。”

“寒穀!”裕道長喝到,扭頭衝池垚說:“師兄,你也不管管!”

池垚目光低垂,充耳不聞。

這時寒穀已經來到大門口,止步,望著門外正在西斜的日頭,自言自語道:“日光普照大地,既落在廟堂原野之上,也不會因為墳地和溝渠汙臭肮髒便不肯光顧。大道既屬於天下所有生靈,道生一、再生萬物,誰還不是它的子民?何處又不能修行?”

說完將長袖一甩,消失在門外。

廳裏一片寂靜。魅羽將湧至眼角的淚水憋了回去,在心裏歎了口氣。若幹年前的真實世界裏,這件事到此就告一段落了吧?然而她的使命還沒有結束。

之前考生們的試卷已被她翻完,即便碑文在道觀其他處,也不可能挨個屋去找了。去搜考生們的隨身行李當然也是不切實際的。目之所及,沒被她看過的紙張似乎就隻有擺在子時官麵前的那份筆錄了。事已至此,真的找不到碑文也隻得作罷,但胸中這口惡氣卻不得不出。將來若是在真實世界中再遇上這幾人,還要認認真真地再報一次仇。

於是魅羽指揮著她的宿主從座位裏站起來,一聲不響地在胸前劃了個陰陽魚,朝著申時官的方向拋過去,同時縱身躍起。

魅羽活佛全書鏈接: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48800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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