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度雲山鎮王書記威脅上坊者的事熱了好幾天了,網民好不容易逮住了個官員威脅平民的現行,可勁兒地造,大有不玩壞書記誓不罷手的意思。
這幾天網民就是來回說著車軲轆話,頂狠就是把書記比做黑社會,可真正的黑社會哪那麽多廢話?都是人狠話不多。若像王書記那麽個碎嘴叨叨法,黑社會早散夥混不下去了。
平度鬧出這麽大輿情來,王書記也被停職了,如果不總結一下教訓,下一次還會在同一條陰溝裏翻船。網民也別指望書記們不敢再威脅別人了,“民不跟官鬥”是自古以來的邏輯,現在還沒看到這邏輯有轉型的跡象。
官員威脅小老百姓是常見的現象,不是說威脅不對,隻是像王書記這樣“語言適當作風粗暴”的威脅是不對的。當了鄉鎮書記,遇上難題碰上刺兒頭,能忍住不威脅,就跟貓兒能忍住不吃腥一樣,這有點強人所難了。如何準確含蓄地威脅別人,並達到“兵不血刃”威懾對方的效果,才是需要深刻反思和總結的。
聽王書記的電話錄音,是讓對方轉告他姨夫的話,跟一個捎話人說那些狠話威脅,就違反了威脅第一原理:要直接麵對當事人。狠話在傳遞過程中,威懾分量會嚴重揮發、流失,還容易節外生枝,威脅效力被淡化。其次,讓親戚傳遞狠話,容易讓捎話人感覺連帶受傷,會產生抵觸情緒:話說得那麽難聽,幹我屁事呀!第三,讓人傳遞狠話,很容易流於嘮叨和牢騷,更讓威脅失去了咄咄逼人的鋒芒,成了一堆發泄情緒的自說自話。第四,把威脅的內容都露底了,什麽“一百種辦法刑事他兒子”呀,什麽“他還有兩個兒子,肚子裏還懷著一個”啦,就顯得黔驢技窮,招式用老了就破綻百出。
準確的威脅就像愛情一樣有浪漫氣息,需要想象空間,不能太具體太明確。“刑事他兒子”的威懾力就像給情人許諾買根紅頭繩的吸引力一樣,忒沒想象空間了。威脅必須讓對方有不可預測的驚恐,就像愛情需要驚喜。王書記一頓瞎叨叨,把底抖了個淨,還以為嚇住對方了,這屬於典型的濫用威脅資源,造成國有威信流失。
我們可以總結出威脅第二原理:用語必須簡潔有力,以含蓄和朦朧製造出驚恐想象空間。
王書記是個八零後女性,可能沒有獨當一麵做一把手的經驗,還欠火候,把握不住官威的妙處,把官威抖落了一地零件,給官方造成了巨大的損失。抖官威的最高境界是“不怒自威”,瞎抖擻就成“不威自怒”了。王書記那一通電話,就是典型的“不威自怒”,說著說著把自己給說生氣了,對方卻一點都不害怕。
王書記氣急之下說出這種話:
“舉全平度市之力,我們無論是從武力物力人力財力精力都耗得起他。”“現在行政拘留,你檔案裏邊也沒有太大的障礙,就是拘留十五天,下一步我們就在研究怎麽能刑事他……各級人民政府啊,公安,正在研究怎麽抓他兒子,怎麽刑事他。”
這就性質嚴重了,就不僅是威脅對方的事了,而是泄露市政府機密了。說不定,接電話的人和“他姨夫”分析了王書記透露的的信息,覺著情況很危急,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電話錄音發上網,以打破“各級人民政府,公安正在研究怎麽抓他兒子,怎麽刑事他”的布局,走步險棋以求自保。王書記說漏嘴了,無意中起到了“臥底”的作用,成了上妨者的“吹哨人”了。看這事弄得!你要把上級氣死啊?
其實,平度還是有底線的,如果像永順縣那樣有“魄力”,直接把“他姨夫”送進精神病院檢查身體,他神經係統的各項指標肯定都有問題,完全可以留院觀察治療。王書記這番嘮嘮叨叨的電話威脅,也顯示了比湘西那旮瘩較高的文明水平吧。
最後,回溯一下事情的起因,鄉鎮幹部還是有可同情之處的。眾所周知,基層幹部雖然是人民的公仆,肩負著人民的委托,但一般不需要人民群眾親自發給他們委任狀,他們主要對上級負責,各類政績也由上級考核。其中,上妨是基層最頭疼的事兒,弄不好就一票否決,其他政績都失效了,官位有時也不保。王書記有這麽句話:“他們能豁上,我也能豁出去。”可見,“他姨夫”的上妨給鎮書記的壓力已經到了“我也能豁上”的程度了,擋人官路如殺人父母,“他姨夫”的訪問可能真影響了鎮政府的政績考核了。
研究“訪問”的專家於教授十多年前就說過,上妨基本都解決不了問題,成功率不超過千分之一,這是個過時的製度安排。按《信訪條例》,公民有“訪問”權利,可又把上妨比例作為基層政府的重要考核項目。群眾行使合法“訪問”權利,是對“青天大老爺”的信賴,大老爺不給解決問題,還責令基層控製住“訪問”,你直接不接待訪問不就結了?還把板子打在基層屁股上,這是現實版的“第二十二條軍規”。上級要擺親民造型,卻讓基層當表子,豎牌坊與當表子的矛盾是上下級之間的主要矛盾。
2021.12.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