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許多在中國長大的留學生一樣,我在2000年以前一直相信的是個人奮鬥,正如國際歌唱的“從來就沒有什麽救世主…..”。2000年時,我在加拿大溫莎大學攻讀電腦碩士,繁重的功課我倒不怕,丈夫的猜疑辱罵讓我不堪重負。表麵上丈夫是個文質彬彬的學者,在人前也表現得對我很關心,但在家裏卻動輒罵我水性楊花,每個認識我的男人都是我的情人。為了家庭的安寧,我盡量不跟任何男同學說話,下課就回家或者到圖書館找個安靜的角落看書,但每門課幾乎都有group project,因為成績好又有組織能力,我經常被推舉為組長,免不了會接觸男組員,丈夫就經常大發雷霆。甚至有的女性朋友他也不讓我交往,比如有個浙江大學畢業的女同學,長得很漂亮,因為情路坎坷,三十多歲還沒結婚,自然有很多男生圍著她,丈夫就說她不是個好女人,不讓我跟她來往。這種生活快把我逼瘋了,想離婚丈夫又死活不同意,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我走進了校園邊上的華人教堂。以前我覺得隻有弱者才需要上帝,我靠著自己的努力克服了很多困難,也取得了一點成績,麵對婚姻死局,我不得不承認我的軟弱無力。
教堂裏弟兄姐妹的熱情迅速感染了我,在這裏我彷佛有了另一個家,通過閱讀大量的書刊和參加教堂的活動,我很快認同了基督教的教義。比如人的罪性,通過養孩子我發現,壞事不用教孩子就會,如自私,撒謊,傲慢等等;再如宇宙的起源,現代物理學的大爆炸理論和聖經上說上帝創造了宇宙好象沒什麽本質區別。更好的是丈夫不反對我去教堂,他覺得聖經上講丈夫是家裏的頭,妻子要順服丈夫正合他意。我在教堂裏參加了詩班,交了幾個朋友(當然都是姐妹),生活呈現出一點亮色。
2001年5月我碩士畢業,隨丈夫搬到溫哥華,把六歲的兒子也從中國接到了加拿大。因為我不會開車,丈夫又不肯送我去離家較遠的華人教會,我帶著兒子走進了家附近的一個教堂。這個教堂是由來自東歐的二十幾個移民家庭組成的,弟兄姐妹都很熱情友好。我這人一向喜歡美女,很快就和教堂裏最年輕漂亮的克裏斯蒂成了朋友。她來自匈牙利,幾個月前才嫁到加拿大,丈夫菲利浦是來自匈牙利的二代移民,回老家娶了她,那時她剛剛開始在當地的community college學會計。因為正趕上互聯網泡沫破滅,我在溫哥華半年都沒有找到工作,丈夫提出了離婚。克裏斯蒂聽說我要離開溫哥華回溫莎,特意約我喝咖啡,說“我會盡全力幫助你”。我感謝朋友的深情厚誼,心裏卻想她一個到溫哥華不久的新移民大學生,能在萬裏之外的溫莎幫我什麽呢?
2002年初到溫莎之後,擺在我麵前的隻有兩條路:繼續找專業工作,或者申請學生貸款繼續讀書等待機會。我不考慮打labor工,不是怕辛苦,而是怕沒有時間教兒子。從他到加拿大的第一天起,我就每天教他中文和數學,孩子的教育是有時間性的,必須從小打好基礎。忙活了兩個月,專業工作沒找到,學生貸款和溫莎大學商學院的錄取通知書都到了。正當我準備五月份開始讀書時,接到了克裏斯蒂的電話,她說她有個朋友阿妮塔在溫莎,可以請她幫助我。我給阿妮塔打了電話,她好象沒什麽熱情,說她跟克裏斯蒂認識,但不是最好的朋友,既然克裏斯蒂請她幫忙,就找個時間interview我吧。通常朋友見麵不會說interview這個詞,顯得太正式太冷淡了,但我還是跟她約了時間在我家附近的麥當勞見麵。
阿妮塔是個年近四十的中年女性,相貌普通,笑容倒是和藹可親。她告訴我她和克裏斯蒂是老鄉,來自匈牙利同一座城市,十幾年前嫁到了溫莎,現在是家庭主婦,四個孩子的媽媽。難怪她說她和克裏斯蒂不是好朋友,她嫁到加拿大時,克裏斯蒂還是個10歲左右的小學生呢。不知道克裏斯蒂輾轉問了多少人才終於找到一個溫莎的朋友,可是一個家庭主婦能幫我什麽呢?問了我的情況後,阿妮塔說“周日我來接你去我們教堂參加主日崇拜,認識一下我們教堂的人”。我回溫莎後還是去原來的華人教會,弟兄姐妹給了我很多幫助,不能辜負克裏斯蒂的好意,我答應那個周日跟阿妮塔去她們教會看看。當時我既沒有駕照也買不起車,去教會都得靠別人接送。
阿妮塔把我帶到了一個巨大的教堂,大概有三四百人參加崇拜,成員都是來自東歐(波蘭,捷克,匈牙利,南斯拉夫,阿爾巴尼亞等)的移民,他們與溫哥華的那個小教會有聯係,原來我無意中闖入了社會主義大家庭。崇拜結束後,阿妮塔給我介紹了幾個人,跟他們簡單寒暄了一下,她把我領到一個氣派不凡的中年男人麵前,說柴達弟兄有一個軟件公司,然後又說我是溫莎大學畢業的,正在找工作。柴達大概五十多歲,頭發花白,雖然中年發福也看得出來年輕時相當英俊。他問我帶簡曆了嗎?我說沒有,來教堂隻是參加主日崇拜。他給了我一張名片,讓我周一帶簡曆去公司找他。
第二天我騎了15分鍾自行車去了柴達的公司,當時想我現在沒車沒駕照,如果能到這裏工作該多好。進了公司門,女秘書問我找誰,我說總裁柴達先生讓我今天來送簡曆。她說柴達先生出差了,也沒有交代會有訪客。我心裏頓時涼了,昨天在教堂柴達沒有說他今天要出差呀,難道他隻是出於給阿妮塔麵子才隨口說了句讓我去公司找他?正當我不知所措時,一個矮胖的中年男人走過來,問我有什麽事,我又說了一遍來意,他說他叫湯姆,是這個公司的COO,把簡曆給他就好,如果要招人,他會通知我。總算是把簡曆放下了,我懷著一絲希望離開了公司,可是一周,兩周,三周過去了,沒有一點消息。阿妮塔叫我再去她的教堂,我覺得每次讓他們家跑很遠的路接送我太不方便了,就說我的home church 離得很近,不麻煩他們了。
大概過了一個月,我突然收到湯姆的郵件,讓我第二天去麵試。我對這個公司一無所知,幾乎沒做任何準備就去了。麵試我的還是湯姆,他先介紹了一下公司,這個十幾人的小公司是他和柴達共同創立的,主要做國際貿易方麵的軟件,編程語言是Progress。 他問我有沒有用過Progress,有沒有國際貿易方麵的知識, 我說都沒有, 但我一直是頂尖的學生,會學得很快的,事已至此,隻能厚著臉皮吹自己了。他的表情看不出滿意還是不滿意,隻是說他們這個公司正被美國的一個大公司收購,招人的事需要母公司批準,我的心又沉了下去,難道是他不想給我offer找個借口?
沒想到過了一周又收到湯姆的郵件,讓我找時間去公司簽合同。回到溫莎三個多月,我奇跡般地找到了軟件工程師的工作。有個溫莎大學的同學對我說“還是清華的人厲害,我們都找不到工作就你能找到”。我說“這跟清華一點關係都沒有,純粹是上帝的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