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文《中國餐館與美國警察》裏,我提到了97年在餐館打工的事,其實去餐館打工前,我還在大學城做了一陣子part time的保姆,遇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人。
有一天偶然看到一個小廣告,招會中文的老人陪伴,第一次聽說這種工作,我抱著好奇之心打了 電話。招人的是一位台灣來的中年女性,她說他們夫妻倆都要上班,她公公婆婆都九十多歲了, 住在老年公寓,生活還能自理,隻是腦子不太清楚,需要個人每天在他們家待幾個小時,中午跟 他們一起吃飯,飯菜都是她和先生前一天送來的,用微波爐熱一下就可以。工作聽起來挺輕鬆 的,我很快就開始上班了,每天上午 10 點到下午兩點,一周五天。
老年公寓是一大片平房,幾家連在一起,每家一室一廳,不需要爬樓梯,很適合老人們住。我一 進門就看到客廳裏掛著很多字畫,還有四個放滿書的書架,桌上也有書報,顯然是個知識分子家 庭。兩位老人都行動自如,腦子確實有點糊塗了。老先生每天都要重新問一遍我的名字,可能因 為耳聾,除了微笑著打招呼基本不說話,經常坐在那裏不是看書報就是打瞌睡。老太太好一點, 能記得我的名字,有時跟我聊幾句。通過聊天得知,他們是包辦婚姻,老先生常年在外麵讀書工 作,老太太沒讀過多少書,在家裏種地,侍候公婆,照料孩子。他們的四個兒子都是博士,三個 在美國,一個在台灣。我問老先生是做什麽工作的,她說是總統府的秘書,我吃了一驚,問她是 蔣介石嗎,她隻說是老總統。
從她幾乎每天都要提起的那段經曆來看,肯定是蔣介石了。每天聊幾句閑話之後,老太太就會講 起“抗戰的時候,他跟著老總統去了重慶,我拖著四個孩子坐船去重慶找他,七天七夜沒合過 眼,苦啊___”這該是怎樣一段刻骨銘心的經曆啊 ! 我真遺憾老先生腦子不好使了,否則跟他聊聊 應該可以對國民黨多些了解,不過後來我想到,以他這樣的身份,應該不會隨便告訴人他親曆的 曆史吧,所以我都不敢說他是否真的老糊塗了。說到他們的婚姻,老太太總是滿臉甜蜜地說“家 裏的事都是我做,他什麽都不會做;剩飯剩菜都是我吃,他是不吃的。” 顯然老太太很崇拜老先 生,她告訴我牆上的字畫都是老先生的手筆。我雖然不懂書法和國畫,也看得出來功力不俗。老 先生姓塗,我出於好奇在網上搜索,卻從來沒找到過蔣介石有姓塗的秘書,可能他隻是秘書班子 裏的一員。
在他們家的另一收獲是看了幾本台灣出版的書,看到了中國現代史的另一麵。比如國民黨軍統特 務頭子戴笠在共產黨的描述中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而且生活驕奢淫逸;但台灣出的《戴笠 傳》卻把他寫成了精忠報國的英雄,說他因為長期廢寢忘食地工作,竟然導致營養不良;連他霸 占有夫之婦,電影明星蝴蝶的醜事也變成了英雄美人的佳話。我那時才離開中國幾個月,長期隻 聽到一種聲音,看到這些書的確是耳目一新。
陪伴了他們大概一個月左右,老太太突然找我的茬,說我把他們家的什麽東西弄壞(純屬子虛烏 有)了,叫我走。我也覺得天天坐在他們家有點無聊,就跟他們的兒媳婦說不幹了。小塗太太大 概是見多了這種情況,道歉後就說她再找人。我想老太太習慣了一輩子自己照顧老先生,不喜歡 家裏有外人,但他們的健康狀況又需要有人在身邊,他們的兒媳婦就隻好經常去招人了。
一些故事是胡說八道,自己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