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湖小書生

隨筆寫下點學習和觀察到的
正文

圖雅, 和預測中國

(2020-06-07 12:28:43) 下一個

我素來敬佩經曆過文革,插過隊,後來又成為老師或研究人員的那一批人,大概因為我初中,高中,大學的好老師都是這批人。圖雅就是其中的佼佼者。近日讀到圖雅前輩在九十年代中期寫的關於中國的預測,簡直不敢相信它們是如此精確。首先,他在96年7月的“圖雅談國是”一文裏的 “為什麽造英雄”一節裏預測了“習澤東”的出現是必然的。第二,他在同一篇文章的 “中國的悲劇”一節裏預測了中國會沿著鄧小平開始的資本主義道路前進,並取得經濟的高速發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極大提高和社會的“穩定”,但是老百姓批評政府的自由和民選官員的權力是沒有的,“趙家人”隻是稍微多給百姓一些“賄賂”。中國的現狀與圖雅二十四年前的預測驚奇的一致,見證圖雅的智慧和洞察力。

 

可惜圖雅前輩96年7月以後不再發表網文,否則我們能學到更多。圖雅沒說,但是我猜測,時間一長,趙家人的利益和百姓的非經濟方麵需求(如言論自由,獨立司法)會有衝突,由於文化的原因,沒有一方願意折中和解,加上他的第一個預測,衝突最後不可緩和,強者通吃,似乎沒有別的出路。

 

近些年香港的事件佐證我的猜測是靠譜的,強勢的中央一意孤行要把自己的意願強加給香港百姓,港人民雖在弱勢但也絕不讓步,雙方達不成妥協的安排,最後強者勝利,弱者逃散,強者繼續各處要強,但是總有一天要落敗,此時所有方都是玉也碎瓦也碎,善良人哭泣,惡人也許得勢,國家又會重複封建社會時期的政府更迭,新一個輪回又開始,這也許就是圖雅說的“中國的悲劇。”

以下轉貼圖雅的文章,以懷念他的貢獻。

 

圖雅談國是(http://www.xys.org/xys/netters/Tuya/essay/guoshi.txt

◇ 圖 ◇ 雅 ◇ 談 ◇ 國 ◇ 是 ◇

 

               ·圖 雅·

 

 

◆                序

 

  又要到六·四了。想七年前是著實激動過一陣子。本來以為出了國跟這個鳥

政治是無緣了,可架不住連續一個月,電視一開必是天安門,美帝國主義非給咱

們中國人露這個臉哪。一日,電視裏忽然蹦出幾張同班同學的麵孔,一時激動,

揪住同屋的老美,叫:看——我同學!那老美以為我要打他,臉都嚇白了。

 

  我忘了用英文。

 

  槍響時我正在溫哥華扛大個兒,一位夥計打來個電話,劈頭就是:你打開電

視!趕忙打開,登時一片爆炒豆似的槍聲,可圖象不好看不清。心裏急得要命,

問到底怎麽回事。那主說:都打死五百多了,說著聲音就哽咽了。當時立馬覺得

犯堵,千言萬語憋嗓子裏,就剩了一句:X他媽的李鵬!

 

  當時謠言界的主流派是金庸的明報,力主鄧病危,李鵬衛士反水,一槍把他

給打殘廢了,故以為中國主事的隻有李鵬一個。爹娘和幾個兄弟姐妹都在北京,

是死是活不知道。給家打電話,連續一禮拜白天黑夜都占線,那時鄧小平早不知

去向,人心惶惶的什麽謠言都有,急啊。最後終於打通,知道家裏此役暫沒損兵

折將,這才稍鬆了點心,回過頭來,長安街的死傷人數股市似地幾經漲落,已經

在一萬上下收了盤。

 

  所在學校的中國學生分了兩會,一個是親政府的,一個是反政府的。計算機

係一哥們被選為反動派的主席,不為別的,就為他頭上纏了個布條,背心上有“

北大”二字。大家到領館前遊了一圈,大門緊閉,沒人搭理。心中不理解幹嗎中

國就這麽倒黴,老一遍遍這麽循環。當時寫了首詩,題名“曆史”,是把“從前

有個山山裏有個洞洞裏有個和尚講故事講的是什麽”排成個“8”字形繞來繞去

,可以算是腦子裏幾個問號繞出來的。

 

  海子有一首詩,裏麵有下麵兩段:

 

    一切都原模原樣

    一切都存入

    人的

    世世代代的臉,一切不幸

 

    我仿佛

    一口祖先們

    向後代挖掘的井

    一切不幸都源於我幽深的水

 

  上半首的抱怨類似8字詩,下半首卻給出了問題的解答。為什麽世世代代,

“一切都原模原樣”?我們就是祖先挖掘出的那口井哪。一切不幸都來自我們那

幽深的水——民族的曆史和我們自己。掘了井,這水當然歸我們飲。我們培養了

毛澤東、鄧小平,並用言論和行動選舉、造就、和維護了獨裁製,我們當然要嚐

它的果實。

 

  而六·四,也許就是這些果實中的一顆。

 

  是為序。

 

〔96/06/02〕

 

 

◆     中 國 人 和 日 本 人 都 崇 拜 英 雄

 

  中國人和日本人都崇拜英雄,但有一點本質的不同,日本人的崇拜是落實到

身體力行的,而中國人不。這也是中國人的一點聰明:有人掉腦袋了,馬上是轟

然的叫好——世界上有些事隻有掉腦袋才辦得成,與其自己掉,不如別人掉。

 

  方勵之不死,吾爾開希逃亡,很讓國民失望了一把,可這也是無可如何的事

。兩位不跟大夥的“死人崇拜”認同,遂使中國史上少了兩位“留取丹心照汗青

”的英雄。

 

  日本人不同,崇拜天皇,就一板一拍地切腹。二戰結束時,幹這個名堂的軍

人不少。其實戰爭失敗了,切腹的應該是天皇,跟這些江發瑞(Forrest Gump)

何幹?

 

  可日本就這麽富起來了。

 

  “當活麻雀比當死老鷹強”,中國人是提倡別人當死老鷹,自己則當活麻雀

。遠的不說了,可以看看宋末明末,以至於抗日戰爭,中國快亡了,有幾個切腹

的?能不死就不死,蘇武牧羊,文天祥過零丁洋,其實都是當麻雀。即使死了,

不是他們的過,是外族的過。

 

  美國人的傻比日本人低了一級,他們已經懂得了還是活著好的道理,但不懂

如何讓別人當死老鷹。這可以解釋為什麽日本第一,美國第二,中國第三。

 

 

◆           為 什 麽 造 英 雄

 

  所有的英雄都是人造的,在生物學教科書上沒有英雄這一分類。人造的,背

後就有目的。造嶽飛使人忠君,造譚嗣同使人造反,造雷鋒使人馴良,造民主女

神使世界囑目。

 

  誰是真正的英雄?毛主席說,人民群眾是真正的英雄,是曆史的動力。這話

看起來很恭維人,實際等於廢話。說你是英雄,那是要用你,到不用了,拿你當

牲口。李醫生問毛:你有性病,要不要常洗洗?毛說:算了吧,就在“她們”身

上洗。我看人民之於主席,跟“她們”也差不多,都是治性病的工具。

 

  人民絕不是什麽英雄,而是一群自私自利的人的集合。他們在曆史上從來沒

逃脫過被利用的命運。現在列舉的國民性也不少了,有人說是阿Q,有人說是英

雄崇拜,有的說急功好利不善妥協,但是還沒解釋為什麽這種國民性非導致獨裁

不可。國民性總結起來就是一點:人民在總體上呈不大發育狀。好比一位少年,

沒長全,那就自然容易讓人利用。話說回來,一位少年,你讓他獨立謀生,他也

有他的困難,這也許就是家長出現的合理性了。

 

  總之,我的意思是:人民群眾的確是阿鬥。他們往往是幼稚可笑的,需要救

世主的。需要,就自然會產生。毛主席不當,皮主席還排著隊呢。

 

 

◆              撕 黨 票

 

  有人說,撕黨證就是為了拿綠卡,這話不確。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撕證是

在天安門槍響之後,華人保護案提出之前發生的。從報上看到照片,第一批多少

人記不清了。第二批不詳,但肯定不隻一批。

 

  所謂“撕”,其實是燒,所以我相信是有個黨費證之類的東西。我當團員的

時候也有個團費證,還發一個小徽,金黃底,有一麵旗,第一次帶上,其心情超

過後來在美拿到學位的感覺。

 

  當時我對他們撕證覺得很佩服。因為,這些人撕證時,個個有照片,國內當

然知道他們的大名。這下他們跟政府的關係就算完了。將來回去必沒好果子吃。

有人說,這是為政治避難造證據,我看未必。因為美國的入境法是不許共產黨員

和愛滋病人入境的。他們當年出來,必定是填了假,現在暴露出來,等於發了假

誓,這在美國可是重罪。就算他們能避難,他們在國內的父母親戚呢?這方麵我

就不敢繼續想了。

 

  我所接觸的黨員,令我覺得比不上的居多。他們或者忒任勞任怨,或者忒能

為大家服務,總之類似《華夏文摘》的編輯。還有一些忠厚長者,比如我的老師

,他老的工資是很高的,但他為人極質樸無華。他說從解放以來,從沒上過一次

餐館。我聽了這話後就服了。他很奇怪我為什麽突然不搗亂了?我卻不說話。

 

  那時他不知道我是一個烹調家和美食家。

 

  我曾和老師說過入黨的事。老師沉思有頃,說:你還是入民革吧。可在我的

印象裏,民革是某種哥老會式的組織,人人穿著長袍,胡子拖到腰部。我想問我

夠不夠歲數。

 

  入黨的事再也沒提過。可六·四時,我終於明白了老師的用心。他給我勸告

時,對共產黨已經徹底失望。我相信大體來說人性總是差不多的,造成禍害的原

因不能到個人身上去找,李醫生的書是說:毛其實跟大夥也差不多。“在仆人的

眼裏沒有偉人”,李醫生在毛身邊這麽多年,所能舉出的毛病竟如此驚人的微不

足道,實在沒有理由說毛澤東的個人品質能給中國帶來那麽多的災難吧?

 

 

◆            中 國 的 悲 劇

 

  許多人說六·四是失敗,大有問題。六·四反貪汙腐化,要言論自由,這些

目的沒達到。但不容易看到的,是六·四產生了一些副效果,這些副效果也許超

過原定的目標。

 

  六·四在全世界的電視台上公演了一兩個月,等於一次前無古人的造反大宣

傳。不到一年,一個個社會主義國家都投入了資本主義的陣營。這個變化是好是

壞現在有爭議。有人說蘇聯分裂了,人民沒麵包,所以這個變化是糟糕的。這個

判斷為時過早。用什麽製度,分不分裂畢竟是蘇聯人自己的選擇,他們現在就是

覺得民主好,分裂也妙,怎麽辦?外人可以替他們做別的事,但是總不能代替他

們感覺舒服不舒服吧。

 

  六·四使中國實現了資本主義。六·四以前,中國領導人都帶著共產主義麵

具。六·四之後,認識到老百姓吃不飽是會找借口(比如民主)造反的。現在造

反又跟黃巢、太平天國時代不同。現在交通和通訊太發達,容易一夜之間變成全

國性的風暴。六·四就是一次現場大演習。在這種局勢下,唯一的出路就是迅速

、全麵地賄賂人民。因此六·四使執政黨跟人民達成了一個桌子下麵的妥協:執

政黨保有統治權,但把一部份財富以允許搞資本主義的方式和人民分一分。

 

  做出讓步的是鄧小平。他摘下共產主義假麵,講了一句名垂千古的話:“是

不是社會主義,完全靠生產力發不發展來判斷。”這句話完全徹底幹淨全部地背

叛了馬克思列寧主義,把中國式的小聰明發展到了一個嶄新的階段。從此,中國

正式進入資本主義軌道。

 

  中國人聰明而自私,特別適合搞資本主義。隻要看在幾年之內,美國市場上

的中國產品發展到了什麽地步就明白了。我預料如果政府能維持經濟增長的勢頭

,少賺一部份貪汙盜竊的錢,把多出來的這部分給人民,人民就會滿足,而大規

模的運動就不會爆發了。這不失為一個健康的社會妥協:政府把大部分經濟權給

人民,人民則放任政府去鼓搗那些愚昧和錯誤百出的政治,無非是允許大官們吃

撐一點並且互相殘殺嘛。反正經濟權在人民手上,多換幾個總書記有什麽關係?

 

  可以這麽說,六·四在國際上相當一包炸藥,打破了兩大陣營的對峙,在國

內則相當於民眾和政府關於權利分配的一場衝突,結果不光是達到了權利、利益

和財富的再分配,而且使中國找到了一條新的道路。當然,這是好幾百萬北京市

民在柴玲和吾爾的帶領下,冒著生命危險換來的。但在封建製度下,別的招實在

也沒有。這是中國的悲劇。

 

 

◆       國 人 如 何 選 擇 了 獨 裁 製

 

  為了敘述問題方便,先為政治學定義一個新概念:行動選舉。

 

  有人說公民投票隻有民主製度才能實現,不對。每一個國家的製度和領導人

都是人民選出來的,選舉時時刻刻都在進行,隻不過有時選票是用行動填的。從

這個意義上來說,獨裁比民主更民主,因為它的結果是更真實的、更適合國情的

選擇。

 

  當一些國人被獨裁者迫害的時候,許多國人選擇明哲保身的沉默。比如六·

四,比如梁漱溟。另有一些國人為劊子手遞繩子,擰手巾把,或者高聲叫好。比

如反右,比如文化革命。還有一些國人說:嘿嘿,隻砍頭?要是我,早就論剮了。

 

  最驚人的,是許多國人表現出來的軍人般的紀律性。比如阿Q,已經在為自

己的死刑畫押,關心的卻仍然是如何奉公守法地按照獨裁者的規定,把圈畫圓一

點。總之,國人通過這種形式向獨裁者宣布了自己毫無保留的效忠。

 

  如果民運人士宣稱自己代表國人,這將是很荒謬的事。中國人民通過長達五

千年的選舉,已經選定了獨裁製。因為這種選舉是用實際行動進行的,所以它是

能夠代表中國的實際情況的,而且是經得起時間考驗的,狂風暴雨也不能推翻的

唯一正確的選擇。

 

 

◆          有 一 陣 鼓 吹 精 英

 

  有一陣鼓吹精英,好像這幫人都是超人,可看過了劉賓雁,看過了嚴家其,

看過了吾爾柴玲,又覺得他們也是普通人,有著普通人的弱點,偏見和鬼把戲,

不免有些失望,覺得他們說的話,都缺乏毛兒語錄的強度。曆來在中國打天下,

都得有點子流氓氣,不擇手段,心黑臉厚手段毒。可這幫人玩起來卻有點像過家

家,嘟著嘴耍點小性子什麽的,特女氣。不過又一想,這幫人也用不著太聰明,

說理論,世界那麽多資本主義國家,拿來就行。說實踐,也不比毛澤東他們,得

自己闖,摸石頭過河也累。這哥幾個抄抄別人作業就成了。再說這民主,本身是

平民運動,盧俊義要來,時遷也想來,最後阿Q他也來了,這裏頭本來沒有天理

的。

 

  再反過來看看江總,老好像浮腫似的,李鵬則一生氣就結巴,他們丫的能當

大官,我看吾爾也能當,接見外賓的時候來上兩句三字經,老外沒準還以為丫特

有學問呢。

 

  所以我說對王軍濤先生也不必苛求,他又不是救世主,給我們傻哥們指點迷

津的。他也就一政治犯,隻不過說到哪做到哪,為了信仰坐過大獄。現在也還是

人民內部矛盾嘛。

 

 

◆             大 家 都 對

 

  我們的口號是“大家都對”。因為所謂民主的目的並不是找出真理,真理永

遠歸少數人,比如相對論是在愛因斯坦手裏,太陽是在哥白尼手裏。等大多數人

都懂得了它,它就成了常識,又有新的真理,隻為新的少數人接受,多數認為異

端。

 

  民主是一種巧妙的獨裁,用多數人的昏庸壓製一些少數人的正確和另一些少

數人的錯誤。所以民主隻能用於社會不能用於科學。不能選舉日出的時間,或定

理的對錯。民主的最大好處就是它的欺騙性強,使社會不致有大動蕩。所以我們

對討論中的暴力都反對,對溫柔都支持。“這一點還請同誌們加以注意”。

 

 

◆      民 主 幹 嘛 非 跟 麵 包 矛 盾 呢?

 

  把魏京生放出來天下大亂了嗎?是誰拿中國的最惠國待遇在打賭呢?不是王

軍濤,是鄧小平。一黨統治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危險,否則就把十四億人押到賭台

上。

 

  街上有一個惡霸打叫花子,觀眾裏說什麽的都有,有的說:宋爺久不出手了

,瞧他把那小子打的,多麽巧妙啊!有的說:這小子也是,哪要飯不行,非擋宋

爺?可就是沒人說一聲:姓宋的,你丫給我住手,沒見他都要死了嗎?

 

  為什麽沒人說?因為叫花子弱,宋爺強,而世人是勢利的,強的自然有理。

所以姓宋的惡霸把太陽都統治沒了,還有人說是王道樂土,遍地白豬下夕煙呢。

 

 

◆       多 數 的 意 見 不 一 定 正 確

 

  多數的意見不一定正確。事實上幾乎可以說一定不正確。比如選舉一個人當

總統,這人一定是最佳人選嗎?不。難道美國找不到一位比克林頓更聰明、更道

德、更英俊的男子嗎?

 

  別的事也一樣。國會的那些家夥多半搖唇鼓舌,欺騙革命的老百姓,他們不

懂數理化生文史哲,但對於貪汙很有辦法。而他們掌握對科學教育國防的撥款,

決定美國的國策,這不是很荒謬的事嗎?

 

  我們都知道:多數是烏合之眾,大約74.3%的人生來有愛起哄的毛病。

多數的主意多半是餿主意。我們從文化大革命、德國的納粹運動、法國的大革命

中觀察到難以理解的盲目衝動和喪失理智,殘酷,獸性。他們殺人和自相殘殺,

他們是易變的,不可靠的,機會主義的,和出爾反爾的。

 

  所以不可以自作多情地認為民主的目的是得出正確的治國方法。民主勿寧說

是一種心理手段,它唯一的功效是給多數造成一種平等的幻覺,使人們小規模地

和平地發泄不滿,自由竟爭式地影響政策,而不至釀成大禍。

 

  所以民主的精髓在於表達和影響,而絕不在於對和錯。民主的選擇是利益的

,而不是道德的,是妥協的,而不是正確的。比如周恩來的私生女問題,如果大

多數人投票說他有,那麽社會作用便相當於有,他實際上有沒有對社會是完全無

關緊要的。

 

  十分不幸,民主至今還是人類所能想出的最佳方法。對於研究管理科學的人

們來說,這真是一件十分難堪的事。

 

 

◆          請 注 意 一 個 事 實

 

  大家不知是否注意到一個事實:所有的多數都被少數人統治,古今中外,概

莫能外。這是因為少數人統治是唯一現實的和有效的管理方法。在核彈襲來的時

候,不能用選舉的方式決定如何攔截。

 

  在各位鼓吹多數天然合理的時候,也不應該忘了名義上的多數跟實際上的多

數的區別。被多數選出的少數人領導,並不意味著多數人領導,隻意味著多數在

名義上的參與而已。

 

  所謂選舉,無非是由多數對少數的管理認可。至於少數人的管理是否能符合

多數人的最大利益,那可就是 anybody's guess 了。

 

  每隔幾年在克林頓們跟布什們之間進行一次選擇,除了有戲劇意義之外,對

美國的興衰委實不造成甚麽區別。

 

  一個成熟的社會懂得如何尊重少數人,當少數人被無理壓製的時候,多數的

日子也不長了。已故總書記胡耀邦說得精彩:毛主席每次隻打5%,幾次之後,

所有的人就可以被打倒了,這真是優秀的分治策略啊。

 

  所謂人人生來平等的命題,屬於信仰而不屬於科學的範圍,跟上帝存在一樣

不可證。本來是為了一定的政治目的而喊的一口號,現在要拿出來當公理使也無

不可,但是根據這個公理,應當導出尊重每一個個人的結論,而不是可以對少數

人肆意鎮壓。

 

 

◆         小 節、 人 品 這 類 東 西

 

  對領袖人物的評價常集中在小節、人品這類東西上。這些可以作領袖道德評

價的下酒菜,但絕不可能成為主要依據或者正餐。漢高祖“大風起兮雲飛揚”,

毛“到中流擊水”,曹操“騰蛇乘霧”,何等氣概!要是他們見到後代衡量他們

的時候,用的竟是三寸長的尺子,甚麽道不道歉之類,一定會覺得有趣吧?

 

  主要依據隻有一個,他領導的行動是推動還是阻礙了曆史。推動了就道德,

否則不道德。秦始皇對曆史的道德功過,隻能根據修長城、統一中國、焚書坑儒

的曆史效果來評價,不能根據他當時怎麽想,事後是否道歉,是否坐了牢等來評

價。那框架失之太小。

 

 

◆        國 人 也 許 同 情 OJ 老 婆

 

  國人也許同情OJ的老婆,但絕不會為此形成數千萬人參加的運動。國人也

許會為足球失敗而砸場子,卻絕不會為此有組織地麵對挨槍子兒的危險。為什麽

?利益不夠大。利益不但是運動的最重要原因,而且是人類社會發展的最重要原

因。利益不僅可以用於人類,也可以用於分析動物以致微生物。

 

  正義感之類很浪漫,但是也很淺薄。學生永遠天真熱情,但是為什麽六·四

不天天發生?老美的學生也天真熱情,讓他們為中國的事發起個華盛頓運動,他

們會不會幹?六·四時的學生利益,表現在“造原子彈不如賣茶葉蛋”的現實,

其次表現在他們對社會的種種不滿無法通過新聞渠道發泄,引起當局注意。他們

在競爭激烈的中國考上大學,大概十之八九都以為自個是個啥人物,國家該養丫

這天之驕子。可共產黨的政策變了,他畢了業連賣大碗茶的小串子都不如,於是

造反。美國的學生越戰時也鬧過,原因是不願上戰場送命,不是為了反戰的理念

。美國炸死那麽多伊拉克平民,這幫人並不來個反戰運動。

 

  個別人做出與自己利益截然相反的事,比如堵槍眼之類,有幾個主要原因:

一個是因為他們為同類的利益而奮鬥,一個是因為他們是特例。有人生下來就不

吃飯,活活餓死,這不能用來推翻大多數人熱愛吃飯的事實。彭湃分他爹的田,

不能否定中國革命是貧農的運動,也不能否定大多數的彭湃們還是會為了自己的

利益而參加黃浦軍官學校。農民之所以甘心賣命,是因為他們有通過強盜行徑公

然占有他人田產的前景。他們的強盜的意識形態來自他們的利益,而不是抽象的

口號。因為他們占了人口大多數,所以他們的運動有進步意義。六·四有進步意

義,也絕不是因為它提倡的口號格外性感,而是因為它促使社會做了符合大多數

人利益的健康調整。

 

  一切運動都不過是為了爭奪利益,因為利益的細部不同,在運動的各階段的

策略上會有不同的主張。一百零八人上梁山,各有各的道,其利益共同點是隻能

落草。後期宋江等人主張受招安,李逵卻要殺去東京奪了鳥位。為什麽?利益不

同也。宋江殺惜,林衝夜奔,遠比“替天行道”的旗號更能解釋他們為什麽上粱

山。學生對社會的不滿,對自己和同類前途的擔憂,也遠比“民主自由”更能解

釋民運為什麽發生。蔣培坤對運動有徹骨之痛,這並沒有妨礙他明確地指出六·

四是“為自己和同類的利益而抗爭”。這是直接看到骨髓裏。本質上,“民主自

由”跟“石人一隻眼,挑動黃河天下反”的口號都是同一種伎倆,隻是 Graphic

User Interface,而不是問題的實質。

 

  為什麽六·四自願留下的是一部學生?為什麽敢玩命的有若幹勞教犯?重要

原因是學生可能成為當局事後整肅的主要對象,勞教犯則類似李逵,對社會基本

失望,他們同路,但不在根本上同利益,假使運動得以發展下去,他們勢必還要

在某個路口分手。如果這“自己和同類”占了社會的大多數,這運動就是順應曆

史的或進步的,否則就是反動的。所謂良心,是指為了進步的目的願意走多遠,

如譚嗣同,黃繼光,早期毛澤東,他們的良心值高。毛澤東晚期孤獨地走了很遠

,違背了大多數人的利益,因此其良心值甚低。他本心是否為了大家好,在社會

效果和他本人道德的評價上不具備任何意義。

 

  一個進步的運動自有其光明麵和推動曆史的偉大作用,但是過多的勾心鬥角

,自相殘殺,殘忍和偏激,鑽到內部的奸細和投機分子,秋後為了幾兩高梁麵而

露出的白森森的牙,也使人感到“路漫漫其修遠”,對中國的民主不能抱太大的

幻想。

 

 

◆          最 近 見 到 劉 賓 雁

 

  最近有機會見到劉賓雁。他對中國的看法是一團漆黑,民怨民怒,道德淪喪

,出大事的前夜。對海外民運的看法則是少數品質不好的人把事情攪黃了。對六

·四的評價:曆次運動中最沒水平的一次。

 

  必須承認,劉先生的口才和資料掌握均為一流,但是他的結論太離譜。國內

絕非一團漆黑,而是一團光明。資本主義的廣泛實施給人的道德觀念帶來深刻變

化,人們除去過去的道德假麵,赤裸裸地追求金錢和利益。特別是黨的官員一馬

當先,通過貪汙腐化積累資本,為人民做出了很好的表率。

 

  把海外民運的衰落歸結於個人實在是犯了天下最年輕的錯誤。中國本來沒有

民主的要求與必要,這是玩不起來的根本原因。絕不在於個別人的爭權奪利,因

為這種人任何時候都有。這麽一大把年紀,仍然這麽富於幻想,也許這才是失敗

的真正原因。

 

  他對六·四的評價與他本人在七年前在CBS上的評論截然相反。當時他樂

觀到宣稱共產黨會垮掉。其對運動的頌揚和今天的批評相比,完全是兩個極端。

這也是讓人對民主派反感的原因之一。輸不起也贏不起。有成功希望時,趾高氣

揚,激進狂熱偏執。遇到挫折,立馬忙不迭地互咬,賣同伴,推責任,吃後悔藥

,弄得一個個批頭散發,好象不把那點淺薄和勢利涓滴不露地貢獻出來就沒人管

飯似的。不知我黨那些政治老手看這免費娛樂時是個啥表情,也許會樂過看馬戲

裏頭的傻騾子翻跟鬥吧。

 

  用鐵血革命家列寧的話,這是“左派幼稚病”;用毛主席的話,是“小資狂

熱”;用沙奶奶的話,是“同誌們殺自己掛了花”;用俺們鄉下的話,是發了大

喜子家的傳來的老母豬瘋。

 

  最近見到不少民主派的“反思”文章,使人想起朝三暮四這寓言。那是一群

猴子跟主人談板栗。主人說,早上給三個,晚上給四個。眾猴大怒,群起鬧事。

主人改口說那早上給四個,晚上給三個如何,眾猴聽了樂不可支,一場“動亂”

就此平息。

 

  翻來複去的民主派,常讓人想起朝三暮四的猴子來。

 

(《新語絲》9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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