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而美的幻想與製度的現實:民主體製中馬斯克的悲歌與川普的困局
作者: 蔣大公子
在美國國會艱難通過《美麗大法案》的過程中,前總統川普不得不親自出麵勸說部分共和黨議員,最終才以微弱多數涉險過關。若依照馬斯克此前提出的建議——對預算和政府支出進行大幅壓縮,這項法案根本不可能獲得通過。這並非因為川普不懂節製財政,而是出於政治現實的權衡——再少削一分,就可能導致整個法案夭折,進而使經濟複蘇受挫,中期選舉失利,共和黨失去眾議院控製權,而這對川普重整美國的宏圖將是致命打擊。
所以,在這個法案的提交到通過,自始至終都體現了‘’老男孩川普‘’的“交易的藝術”,而如果依照充滿理想主義的‘’大男孩馬斯克‘’的方案卻會被殘酷的現實踩在腳下。隻能夠留下馬斯克的悲歌。
在這場政治角力中,馬斯克與川普看似立場不同,實則目標一致——他們都希望美國財政走向可持續。但兩人所扮演的角色、所能動用的手段以及所麵對的製度結構根本不同。馬斯克是掌握實權的企業家,可以以老板的身份在推特裁掉七成員工,以追求效率和盈利。而川普,即便身為總統,也隻是民主體製下的“職業經理人”,必須接受參眾兩院這一“董事會”的層層製約。美國人民,則是這個製度中真正的“股東”,他們用手中的選票左右政策走向,也在無意識中成為既得利益集團與腐敗官僚的保護者。
一、製度困局:民主機製下的預算悖論
美國政府的赤字問題已非一朝一夕。從20世紀末以來,聯邦財政赤字持續擴大,債務總額早已突破31萬億美元。這不僅是數字危機,更是體製危機。為何即便有廣泛共識——“財政入不敷出將導致國家破產”,卻沒有一屆政府能夠快刀斬亂麻、堅決改革?答案很簡單:民主政治下,每一項政府支出都對應著某個利益集團、選民群體和政治承諾,任何削減都可能引發選票流失、政治地位動搖,乃至執政聯盟瓦解。
正如芝加哥學派經濟學家米爾頓·弗裏德曼所言:“當你用別人的錢辦別人的事,效率必然是最低的。”在政府預算中,幾乎沒有哪一項支出經受得起市場檢驗。績效不清晰、責任不明確、效率無考核、成本無約束,這正是“政府失敗”的典型體現。而這種“失敗”,在民主機製中往往被遮蔽在“全民受益”的幻象之下,事實上卻成為權貴利益與群眾短視心理的合謀。
二、馬斯克的邏輯與川普的現實
馬斯克的財政主張在邏輯上是無懈可擊的。他認為,一個長期以債養支、預算失控的國家,終將由納稅人買單,甚至走向係統性崩潰。這種擔憂不僅合理,而且代表了相當一部分理性觀察者的焦慮。尤其是像他這樣曾在第一線推動企業效率革命的超級企業家,更能敏銳感受到政府部門中普遍存在的浪費、冗員、低效乃至腐敗。
然而,馬斯克的理性,在現實政治中卻顯得無能為力。即便他成為總統,也無法如在推特那樣“一言九鼎”,因為美國總統並不是“企業老板”,而隻是民主體製下的“臨時CEO”。行政、立法、司法三權分立的架構,加上媒體監督、利益遊說與黨派對抗,使得任何一位總統都必須在妥協中前行。川普也正是在這種製度結構中,意識到理想與現實之間的鴻溝。在未當選前,他曾高喊要平衡預算、削減赤字;當選之後,他卻不得不在國會中與利益集團、官僚體係和反對黨進行一場場消耗性的博弈。
三、民主製度與“預算剛性”之死結
川普與馬斯克的共同問題,不在於他們個人的立場或道德,而在於他們都受困於民主體製的“預算剛性”與“利益綁定”結構。幾乎每一項聯邦開支,都不是經濟理性安排的結果,而是政治交易、利益妥協乃至選票工程的產物。要砍掉這些開支,就等於與既得利益集團、行政機構、媒體輿論乃至大多數民眾為敵。這在民主體製中幾乎是政治自殺。
更嚴重的是,美國民主製度的選票邏輯,極大地限製了政策的長期性。政客的任期隻有兩到四年,但財政改革的回報卻可能十年以後才顯現。這使得任何注重長期財政穩定的方案,都會被短期選票壓力所扼殺。而在財政政策中表現尤為明顯:政府更願意增加補貼、擴張福利、推動短期刺激,而不是削減支出、進行結構性調整、承受短期陣痛。
四、政府的天然缺陷與市場的唯一出路
政府不同於市場組織,其運行並非基於價格機製與自由競爭,而是通過“強製力”和“計劃機製”調配資源。這意味著:它缺乏內部自我糾錯機製,其效率高度依賴於製度設計與執行者的道德水準。一旦腐敗、惰政、尋租和利益交換成為常態,整個官僚體製將變成“寄生係統”——吸附於社會創造的財富而不斷膨脹,卻不再具有公共服務效率。
正因為如此,馬斯克主張“小政府”,強調最小程度政府方能保障最大程度的個人自由。這種理念可追溯至哈耶克、諾齊克等自由主義思想家,強調政府職能市場化、財政預算嚴格平衡、公共服務外包化。在這一邏輯下,“大而美”的政府根本是幻想,真正應追求的是“小而美”的政府——在保障法治與基本秩序之外,其餘事務交由市場與公民社會解決。
五、製度改革的前提:人民觀念秩序的自我提升
然而,製度改革並非僅靠一兩個“有識之士”就能推動。正如托克維爾所指出的:“民主製度的深層邏輯,是由公民的德性與觀念秩序所決定。”如果大眾不願承擔自由的代價,不願舍棄福利依賴、追求自治與責任感,那麽再好的製度設計也將淪為工具性的虛飾。民眾的短視、惰性與福利依賴,最終會養肥既得利益集團,反噬整個國家的財政基礎。
也就是說,隻有當人民的認知結構與觀念水準整體提升到高於政客與官僚層級,政府才有被馴化的可能。否則,政客將反過來迎合民眾的懶惰、恐懼與依賴情緒,不斷擴大政府支出,以換取選票與政治資本,最終形成政府—選民—利益集團三位一體的“自我強化型財政陷阱”。
結論:在理想與現實之間求索
馬斯克與川普的分歧,更多是手段上的差異,而非目標上的矛盾。他們都深知,美國財政體係正站在危險的臨界點上。然而要走出困局,不僅僅是技術或經濟問題,更是製度與文化的問題。麵對一個已經運行兩百餘年的民主體製、一個利益固化的官僚結構、一個短視化的選票機製,任何改革都注定艱難。
但正因如此,發出真誠的聲音尤為重要。無論是企業家的理性,還是政治家的務實,隻要方向正確,就值得被理解、被支持、被繼承。曆史不會辜負真正關心國家命運的人,隻要人民自己也願意走出舒適區,勇敢麵對體製病灶,那些被譏為“理想主義”的主張,也終將成為現實路徑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