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軼事 之 挨打王

凡人軼事 之 挨打王
文／剿匪出關

最近四個多月，每天在美國中部時間晚上十點，我都要通過微信，與遠在新西蘭的父親視頻。新西蘭已經改到冬令時，即是當地時間下午三點。四月十二號那天，視頻接通時，父親剛睡了午覺起來，精神很好。我開心地告訴父親，我已經開始在文學城寫博客，準備把以前和父親有關的一些事情記錄下來。我說：“爸爸，您可以在您的朋友圈看到我發的網址。請您去看看我寫的東西。細坨（小妹妹的小名）也會把那些文章打印出來，方便您改。”

父親道：“你寫的回憶文章，不用我改。你寫的，是你對一件事情的看法。我們站的立場可能不同，看法就不同。沒有必要把我的立場強加入你的文章中。就比如，你小時候常挨打的事。” 說著，父親就笑了。果然是知子莫若父！父親仿佛知道，我一定會寫我小時候常挨打的事，畢竟，我當時是親朋鄰裏眼中的有名的挨打王。

我笑道：“爸爸，我從來就沒有因為挨您的打而記恨過您，真的，我也覺得很奇怪，但我真的沒有記恨過。”

父親笑道：“那是你長大了，理解了父母的苦心。特別是你自己做了父親後，更能理解父母打孩子的心情。”

我猜父親大概是指“打在兒身，痛在父心；不打不成器”之類的心理。但我卻不能理解這種心理，我好像從來沒有打過孩子。不對，記憶有誤，我的兩個寶貝女兒，曾經一起控訴過我打過她們，每人打過一次。都是在她們兩三歲左右，生了病卻不願意吃藥的時候。我拿過她們的一隻小手，攤開她們的小巴掌，然後在上麵輕輕地打一下。我的天，兩公主都頓時哭得天昏地暗，熱汗直冒，病也就好了一半。

那天和父親視頻結束後，我就在想，為什麽我挨了那麽多打，卻沒有記恨父親。想了半天，突然發現，記憶中挨過的打，隻有三次。而這三次挨打，要麽是確實該打，要麽是回憶起來，搞笑的成份更多，要麽是二者兼備。其他的時候，父親發脾氣嚇我的時候多，卻沒有真正打過我。這麽一來，這三次挨打的回憶，並不是慘痛的，而是歡樂的。至少從某種程度上而言，是歡樂的。

先說確實該打的一次。那時我應該才五歲多，小妹（大妹妹的小名）兩歲多，細坨還沒有出生呢。當時我家住在一所小學內。一天下過雨後，學校四合院內的小操場積了水，我就帶小妹去放紙船，我們自己做的紙船。當時天氣已涼，兩人都穿了長褲。誰知小妹突然一跤摔在水裏，把褲子都弄濕了。我當時嚇壞了，生怕回去要挨打，就和小妹說，我們多玩一會兒，等把褲子曬幹了再回去。於是，兩人硬是磨蹭到太陽下山，才慢慢地回家。

進門的時候，我要小妹緊貼在我身後，好把她的濕褲子擋住。父親一看我們鬼鬼祟祟的樣子，就知道有事。父親把小妹拉出來一看，見小妹的褲子都濕了，不由地勃然大怒，厲聲問道是怎麽回事。還沒等我結結巴巴地解釋完，父親已經打了我一巴掌，道：“你怎麽這麽不懂事，不知道愛護妹妹。要是妹妹凍病了，她怎麽辦？你怕自己擔責任，就不怕妹妹生病！” 講真的，父親也就是打了我一巴掌，也不是那種下死力氣的打。我當時心裏的愧疚，絕對超過了臉上的疼痛。（注：有網友看過文學城上這篇博客後，提出過質疑，認為那麽小的孩子，不可能有這麽高的覺悟。被他這麽一說，我也不敢肯定了。畢竟過了快五十年了。但就這件事，我記憶中確實沒有怨恨，隻有自責。）

再說搞笑的一次。那時我剛開始讀小學一年級。不像現在的小學生，一年級入學前，恐怕九九乘法表就不在話下了。而我當時才剛學加法。一天放學回家，父親說要考考我學得怎麽樣，問我四加九等於幾。我回答等於十三。父親厲聲問：“到底等於幾？” 我嚇壞了，以為自己錯了，連忙改口道：“十二！” 然後就見父親的巴掌已經高高舉起，我連忙又改口，“十四。” 然後用手護住頭。“啪”，父親一巴掌打我手上，我哭著喊了出來：“十三，就是十三。” 父親道：“我就是要看你到底有沒有學紮實，有沒有信心！記住，要對自己有信心！” 按現在的話說，我當時是一臉懵逼。

我長大成人後，幾次和父親談起這件事。每次我都笑得前合後仰，父親則是一臉尷尬地笑，仿佛在問：”我當時有那麽無聊嗎？“

最後說二者兼備的一次。那是我讀三年級的時候。班上一位父母都在衛校工作的女孩子，給了我幾根試管和針管做玩具。我拿回家後，給了小妹去玩水。第二天放學回家路上，碰到專門來堵我的隔壁鄰居李老師。李老師說：“你快到你外婆家去躲幾天。你現在回家，會被你爸爸打死！”我問：“怎麽回事？” 李老師說：“你拿回家給妹妹玩的針管，摔破了，把你妹妹的手紮出了好多血。你爸爸正在大發脾氣！” 我一聽，心裏擔心小妹的傷勢，撒腿就往家裏跑。後麵李老師還在大聲喊：“不要回去，你會被打死的。去你外婆家。”

我一口氣跑回家，剛問了句“小妹怎麽了”，就被父親一把拎起來，按趴在早準備好了的長凳上，啪啪啪在屁股上連打了好幾巴掌。我嚎啕大哭之際，奶奶一下子撲了上來，擋在我身後，大聲道：“你要打死他，那就先打死我！都打死了，你也就不心煩了”。各位看官，有沒有覺得這話耳熟啊？我一本紅樓夢讀不下去，但第三十三回卻是讀得津津有味。因為我比賈寶玉幸運啊，奶奶及時趕到，母親又在旁邊勸了幾句，我終於逃過一劫。

這是我印象中最後一次挨打。我十歲生日前，父親和我談心，保證他再也不會打我。父親說到做到，我非常敬佩。其中細節，則是另一個故事了。謝謝閱讀，請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