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of my favorite movies, one of my favorite scenes.
(六)
公司業績下滑,原來花錢如流水的毛病必須改,否則日子很快就過不下去了。這時候公司已經在開始裁員,隻不過動靜暫時沒那麽大。Joe這時候已經不那麽頻繁出差了,就算出差,規格也遠不如從前。不過有些差還是必須出的,比如每年兩次歐洲總部。
大概在2003年,在一次去歐洲出差的時候,Joe結識了他生命中第二個重要的女人。那次他為了用掉自己頭一年的休假,在出差前就計劃好,辦完公事之後要用一周休假時間在歐洲走走看看。天知道什麽時候連歐洲的出差也會被取消呢。
Joe的路線是先去德國,然後去奧地利和捷克。一周的時間也就走馬觀花大概在幾個有名的城市看一看吧。在德國一切順利,Joe參觀了柏林,法蘭克福和慕尼黑。然後人到了奧地利維也納。該遇上的,就算隔著大西洋,也終究會遇上。
那天Joe在施特勞斯的金色塑像前流連忘返,遠遠看到夫妻兩個推著嬰兒車,裏麵坐著一對一歲左右的可愛的雙胞胎。雖然Joe沒有孩子,但他對朋友同事的孩子都特別好,從心眼兒裏喜歡小孩兒。這一對圓咕隆冬的娃娃吸引了Joe的注意力,他從長椅上站起身,準備問問孩子的父母,能不能給兩個可愛的孩子拍個照。
Joe拿著相機,迎著他們的方向跨出幾步。因為全部注意力都在這一家人身上,他沒注意先觀察一下四周。結果“吱”的一聲,一輛從斜後方朝Joe騎過來的自行車一個急刹車,幾乎已經撞到了Joe挎在身體側麵的相機包。Joe嚇了一跳,轉過身來忙不迭地道歉:“I’m sorry, I’m so sorry!” 這時那個騎車人 兩隻腳都已經站在了地上,”No, no, no. I AM sorry. I should have let you know I was coming your way.” 一邊說著,她一邊摘下頭盔,甩了甩深棕色的長發。
這一打岔,Joe已經忘了想要給雙胞胎拍照的事。眼前這個人看著那麽似曾相識,模樣有點兒像他上大學時的那個女朋友。兩個人於是就聊起來了。姑娘是本地人,在一個研究機構的實驗室裏工作。這幾天也在休假,這時正要騎車去看自己的父母。
Joe和姑娘四處走了走,兩個人都喜歡和對方相處,當然兩個人在談話中也都直接或間接確認彼此都available。他們約定當天晚上等姑娘探望完父母,再約在Joe的酒店附近的餐館見麵一起吃晚餐。那天他們度過了非常愉快的時光,Joe喜歡聽姑娘帶著奧地利口音的英語,喜歡她爽朗的笑聲,喜歡她舉手投足間不經意流露出的灑脫。
Joe決定取消下麵去捷克的行程,把餘下的假期通通留給維也納。姑娘做他的導遊,兩個人在維也納和周邊走了不少地方,還一起去了薩爾斯堡。這幾天簡直就像羅馬假日,他們無憂無慮,盡情享受在一起的時光。可越是好時光就越留不住,相處的時間對Joe來說總不夠多,眼看著就到了他該回美國的那一天。
難舍難分,Joe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的美國。可他不得不回到自己從前的狀態裏,就算思念,工作還得做,日子還得過。Joe和姑娘天天email,電話不斷。幾個月之後,Joe實在飽受相思之苦。他決定用當時僅有的一周假期再去維也納跟姑娘相見。他要跟她表白,認認真真開始一段感情,以結婚為目標。當然,long distance肯定不行,Joe希望姑娘能考慮來美國。這個想法他跟姑娘在電話裏多多少少提過一些,但每次姑娘都跟他來個太極推手,沒有下文。Joe唯一能確定的是姑娘也很喜歡他,否則這第二次維也納之行就是個bold move.
Joe第出發第二次去維也納之前跑來跟我說他的計劃。我記得他站在我的cube裏,斜靠著我的辦公桌,臉上有興奮,也有一種好像我當年等著高考放榜的緊張。我當時問過Joe他有多大把握能把姑娘勸到美國來。他說他其實心裏真的沒底,隻是期待著最好的結果。要說Joe當時也已經40出頭了,看來戀愛真的不是年輕人的專利。我從心裏為他祝福,希望他能把握住他一生中第二個考慮要結婚的機會。說實話,我還是很欣賞他為了愛情敢於冒險的性格的。理工男也可以有一顆浪漫的心。
Crossed my fingers for Joe。很遺憾,當Joe灰頭土臉地回到辦公室,我一看就知道這事兒沒成。開始兩天我都不敢主動找他去聊天,不想哪壺不開提哪壺,可這個話題終究躲不過去。大概一個星期過去了,Joe在辦公室裏又恢複了原樣,隔著老遠又能聽到他的笑聲了。我有點兒懷疑自己,難道事情有了轉機?要不然Joe怎麽這麽快就滿血複活了?
一個多月以後,我和Joe才有機會約著一起吃飯聊天。我使勁忍者不問他維也納之行的結果,東扯西扯。後來還是Joe主動提起來,“David,我和她結束了。”他說得輕描淡寫,好像不是他自己的事。
Joe在維也納試圖說服姑娘考慮來美國,找工作,同時他們可以好好經營這段感情。姑娘不是沒有動心。她也非常喜歡Joe,希望能跟他有長久計劃。可是,讓她離開家人獨自來美國生活,這畢竟是個挑戰。她30多歲要重新適應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除了Joe之外一個人都不認識。這些當然都可以克服,如果她愛Joe愛到肯為他冒這個險的程度。問題是,風險的確太大,她肯定要權衡一下。
看來她反複考慮之後,還是覺得不應該做這個太過冒進的決定。我很理解,Joe的家人朋友都在這邊,環境也熟悉,所以他不可能從姑娘的角度考慮每個細節。再說,我問Joe,他怎麽不願意放棄他在美國的一切,搬到姑娘身邊去呢?“就是啊!我就是這麽想的!”Joe拍了自己大腿一下,拿起餐巾抹了一下嘴,“我這麽想以後就非常理解她了。當然,她沒有跟我提這些,大概因為她知道我做不到。” 我隻能一聲歎息,成年人,談個單純的戀愛基本上就是不可能的。
“我看你狀態不錯Joe, 我為你高興。”我望著Joe,誠懇地說。Joe輕輕點了點頭,“是啊,我也沒想到我這次能這麽快恢複。跟第一次比,這簡直就不值一提。大概活到現在,我學會了隨時啟動自身的免受傷害機製,不會讓這種事件在我心裏糾纏太久。我猜這應該是好事吧。” 我倆都沉默下來。
後來一直到Joe離開這家公司,我再沒聽說他有任何一個固定女朋友了。維也納姑娘雖然和Joe相處時間非常短,但在Joe的心目中,她是第二個他想與之共度餘生的人。大西洋沒能阻止兩顆孤單的心相遇,卻生生割斷了兩個有情人的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