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有提筆寫我表哥的願望,因為他實在是太平凡了,平凡得像一粒塵埃,生活完全按部就班,事業更是乏善可陳。可當我聽說他不幸感染了新冠病毒,現在躺在武漢疫區的ICU病床上,曾經生龍活虎的1米八的身體正靠著儀器維持,生死難料,我禁不住當場淚如雨下。於是,我想寫點什麽,要讓這樣一個普通人在世間留下點印記。
表哥比我大十幾歲,生於上個世紀60年代,有著“衛東”這樣一個在那個年代裏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名字。自小頑皮,但卻也從來沒有做過什麽出格的事情。他不善言辭,不會來事,沒有什麽特長,唯一的愛好是打籃球。高中畢業後參加工作,從此自立,沒有再向他父母伸手要過一分錢。
我小學三年級之前有很長一段時間住在姨媽家。表哥去上班的時候,我就喜歡到他的房間翻找閑書來打發時間,《世界之窗》、《三十九級台階》、《希臘棺材之謎》。。。每次他下班回家,我都要纏著他跟我這個小不點玩一會兒。每次他要麽用讓我眼花繚亂的花式運球繞過我的盯人防守,投籃命中,要麽就是應我的挑戰掰手腕,然後聽我哇哇亂叫著“咦~呀~哈~~ 不算,不算,重來!”。那時的我覺得表哥就是一個大力士,天下沒有他抗不起的東西。盡管他不會講故事,不會想出新的點子帶我玩,可是我卻每天都盼他下班。那些小遊戲就像一朵朵散落在我孤獨童年裏的小花。
後來我離家讀書,再後來又到了國外,跟表哥聯係少了。他像他的同齡人一樣,在武漢按部就班地生活著—上班、下班、 結婚、生子。他在他母親生病臥床的那段日子裏,每天下班必然回家,有時是陪著母親吃個飯,更多是坐在母親的床頭,默默地陪著,是個久病床前的孝子。我每次回國,不管多晚,他都會去機場接我。每每看著他輕鬆地將我自認為很重行李箱放到車後廂,我都有一份安全感和被嗬護的幸福。
我的表哥是一個盡孝的兒子,一個默默愛護家人的兄弟,一個盡責的丈夫,一個嚴厲的父親。一個普通如斯的人,因為政府的早期瞞報,沒有做任何防護,從而被深深地卷入這場災難當中,成為病毒的直接受害者。在武漢,像我表哥這樣的“衛東”、“漢橋”太多了。他們有著善良而質樸的願望,過著自己的小民生活,柴米油鹽,安然從容。然而,一場人禍天災卷起的灰塵,成為壓在個人頭上難以承受之重。這一個多月來,我聽到太多浸滿悲傷的故事,絕望中的奔走輾轉求醫,體麵盡失的呼嚎求救,走投無路下的自裁,失去親人的撕心裂肺,甚至還有滅門慘劇,這些都發生在我的親人、朋友、同學、鄰居,朋友的朋友,鄰居的鄰居身上,更有錐心般的刺痛。大疫當下,個體之渺小,民生之艱難,難以言說。我在想,如果我們早一點吹哨,是不是會減輕甚至避免這場人間慘劇呢?
進入三月以來,在各地馳援下,武漢的情況似乎得到了好轉,新增病例和死亡人數下降了,之前的求醫群也安靜下來。看來目前大多數人都得到了應有的救治。惟願我的表哥能創造奇跡,戰勝病魔。也惟願我們能從今次我的家鄉數千人民用生命換來的血淚教訓中吸取教訓,學到正直,尊重事實,改進麵對大的公共危機的決策機製和提高組織管理能力,讓小民們的願望不再奢侈。
淚如雨下!
多少人毫無意料地,突然之間就失去了寶貴的生命;
他們躺在孤寂的床上,或者痛苦地滾到了地上,悄悄地走了;
多少老人沒有留下一句話,就無聲無息地走了;
他們在自己生命最後的一刻,沒有見到自己的骨肉兒女,帶著遺憾,走了。
他們的身體都是好好的,就這麽突然走掉了,像一片雪花
他們去了哪裏? 他們現在怎麽樣了?親人們在思念他們
淚如雨下!
多少人毫無意料地,突然之間就失去了寶貴的生命;
他們躺在孤寂的床上,或者痛苦地滾到了地上,悄悄地走了;
多少老人沒有留下一句話,就無聲無息地走了;
他們在自己生命最後的一刻,沒有見到自己的骨肉兒女,帶著遺憾,走了。
他們的身體都是好好的,就這麽突然走掉了,像一片雪花
他們去了哪裏? 他們現在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