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安克雷奇的路標（六）新冠疫情中的香港國安立法

（六）貿易戰陰影下的香港國安立法

2020年5月28日,十三屆全國人大三次會議通過決議，授權全國人大常委會製定香港國安法。第二天，特朗普便匆匆召開白宮記者會，一開場就重複他最喜歡的話語，高分貝指責中國以從未有人做過的方式“搶劫了”美國，“突襲了美國的工廠”，“吞掉了美國的工業”，用詞聳人聽聞。他慷慨激昂地表示這將是他競選連任的中心議題。一番嚴詞抨擊之後，特朗普意猶未盡，再次數落中國使用間諜手段偷竊許多許多美國的工業秘密、霸占南海領土，他威脅要繼續實施南海自由航行來對付中國。把每天壓在心頭的中國“罪狀”聲討一遍之後，特朗普才回到當天白宮記者會的主題，聲稱中國製定的香港國安法損害了香港的自治，據此宣布美國的製裁措施：取消給予香港的優惠關稅地位，以及引渡、貿易和旅行等其它的特殊政策，並對製訂香港國安法的中國和香港官員實施製裁。說完這些話之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特朗普接著突然宣布美國將退出世界衛生組織，理由是中國“完全”控製了這一擁有194個主權國家作為會員的世界性組織，使得中國能夠迫使世衛組織在“武漢病毒”的起源上誤導世界各國。這一天距他此前給予世衛組織最後通牒的期限還有19天。特朗普宣稱將把給予世衛組織的資金轉用到其它需要的世界性公共健康事務，然而美國其他官員私底下承認，不存在能夠替代世界衛生組織的其它公共衛生和健康的世界性組織。

就在特朗普作此宣布的幾個小時前，美國駐日內瓦大使向世衛組織總幹事譚德賽轉交了特朗普要求世衛組織執行的7項改革清單，遭譚德賽當場拒絕。

一場本來針對香港國安法的記者會，一上來卻以指責中國的貿易行為開場，說明即便是在疫情如火如荼的時刻，特朗普心中念茲在茲的依然是對華貿易戰。表麵上貿易戰的目的是減少從中國進口，平衡美中貿易，實際上貿易戰服務於一個戰略目標：即遏製中國，借助關稅把外資工廠從中國拉回美國，阻止中國成為世界最大的經濟體。對於貿易戰特朗普是太投入了，以至於針對香港國安立法的一場記者會，一上來脫口而出的仍舊是貿易戰。

如果中國不對美國發起的貿易戰予以反製，特朗普就會對貿易戰層層加碼，直到外資工廠在中國生產、出口美國無利可圖，不得不撤離中國，從而實現中美經濟單方麵脫鉤。其結果是中國大份額失去美國市場，但美國卻能保留中國市場。中國自然不會聽任單方麵的脫鉤發生，於是也對美國出口中國的產品施加報複性關稅。這樣，中美雙方都在貿易戰中蒙受損失，形成相互製約。隻要中國保持GDP增長率高於美國，就依然能夠超越美國，成為世界最大的經濟體。這樣的話，貿易戰除了使美中雙方都蒙受損失，並不能實現阻止中國超越美國的戰略目標。這正是貿易戰第一年產生的結果：中國的總體出口依然保持增長，GDP增長率雖然有所下降，但是美國GDP的下降率更大。如果這一趨勢得以保持的話，貿易戰反而會加快中國的GDP超越美國GDP的時間。而美國加諸中國的關稅則越來越多地由美國進口商和消費者承擔。雖然有部分外資撤離中國，但大部分外資消化了關稅成本，繼續留在中國。對華貿易戰未能把製造業拉回美國，又不能遏製中國的GDP繼續以快於美國的速度增長，而中國針對以中國為最大市場的美國農產品實施的反擊，使美國農民蒙受了巨大損失，動搖了特朗普的票倉，特朗普這才願意妥協，於2020年1月與中國簽訂第一階段貿易協定，停止升級貿易戰。中美第一階段貿易協定中，特朗普最看重的條款是中國承諾對美國農產品恢複巨額采購。他宣稱偉大的美國農民是這一協定最大的贏家。特朗普的如意算盤是先穩住農民的選票，待贏得連任後再升級貿易戰。

在美國國內眾所期盼的貿易戰未能遏製中國的經濟發展勢頭，增加了美國領導層以及整個精英層對於中國崛起的焦慮。焦慮是理智的天敵。焦慮中的特朗普政府全神貫注於遏製中國，顧不上半道殺出的新冠病毒，導致抗疫失誤。對於死於新冠肺炎的數十萬美國民眾，特朗普行政當局甚至整個美國精英階層都難辭其咎。這不是美國在遏製中國的衝動下第一次犯下錯誤，也不太可能是最後一次。隻要美國領導層不接受中國終將成為世界第一大經濟體，那麽對於中國崛起的焦慮還將存在，美國行政當局還將犯下更多的錯誤。

與焦慮的美國領導層相反，中國的領導層並不把超越美國成為世界第一經濟體當成施政重點，更沒有作為緊迫的目標。過去幾年，中國實行了供給側改革，有意識地減少了不良投資，降低了經濟增長速度，更注重經濟發展的質量，經濟運行更為健康、平穩。正由於沒有定下超越美國的時間表，所以沒有多少心理壓力，當疫情爆發，能夠壯士斷腕，下令武漢封城，按下全國經濟運轉的暫停鍵。直到武漢的感染病例清零，才解除封城，在一個幹淨、健康的環境裏重啟經濟，反而後來居上。與處於焦慮中的美國領導層相比，中國領導層的心態顯得從容鎮定。

2020年6月17日，楊潔篪突然飛到夏威夷檀香山，與蓬佩奧會談。楊的這次訪問是到出訪時才宣布，外界不知道中美雙方是什麽時候商定這次訪問的。更為蹊蹺的是不知道是哪一方提出會談要求的。中美雙方的外交官員對外談及這次會談時，都說是因對方的要求而舉行的。會談的地點定在夏威夷，說明從外交禮儀的角度，楊潔篪是受蓬佩奧邀請而來。

 

之前兩人有事都是通過電話交談，所以顯然發生了不同尋常的事情，才需要兩人舉行麵對麵閉門會談。會談進行了約7個小時。會談結束後，雙方沒有開記者會，沒有對外透露任何會談細節及相關內容。美國國務院發言人奧塔古斯發表了一個隻有三句話的聲明。聲明表示蓬佩奧在會談中與中方討論了兩國需要一個充分互惠的商業、安全和外交關係，還強調了為克服新冠疫情和防止今後的爆發需要完全的信息透明和分享。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指出，楊潔篪在對話中闡明了中方對發展中美關係的基本態度以及在台灣、涉港、涉疆等重要敏感問題上的立場。雙方都同意“繼續保持接觸和溝通”。

新冠疫情發生以來，中美兩國關係幾個月內急速惡化，這次會談應該是為了緩解兩國之間的關係。但是，會談顯然沒有取得任何成果。甚至可以說是談崩了。就在會談進行期間，特朗普簽署了一項立法，對所謂在中國新疆地區“鎮壓維吾爾穆斯林”的中方官員實施製裁。他還暗示可能斷絕與中國的（外交）關係。這種用炒作中國話題來轉移美國民眾對疫情的關注表明特朗普對連任競選感到了危機。

中國沒有在美國的壓力下讓步。6月30日，十三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三次會議通過了《中華人民共和國香港特別行政區維護國家安全法》，並將其列入香港基本法附件三。習近平主席簽署法案。在香港回歸23周年之際，《香港國安法》完成立法並開始執行。外國媒體曾根據以前的觀察經驗認為這一立法需要兩個月的時間，但是這一次中國人大常委會隻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就完成立法，並立即公布實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