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那天,我爸在家抱著一歲多大的姐姐,聽到鄰居傳來消息:“恭喜你喜得千金“,他氣得把手中嬰兒扔到一米多遠的床上。據說後來我姐學習跟不上,就是被這個”阿鬥摔“害的。
是的,我爸重男輕女。幾年後他終於滿願得到了我弟。不用我描述,大家都可以猜到我在家裏是如何透明了吧。無論什麽衝突,錯的一定是我。穿的永遠是姐姐的舊衣物。過年過節什麽的,我爸或者帶兒子回老家,或者他們四人玩牌,我就是那個在另一邊發呆的多餘者。
記得唐山大地震那年,成都也鬧地震。有天晚上突然搖起來,我爸媽慌忙來叫我們三個起床跑路,我假裝醒不來,就是為了多聽他們惶急叫我的聲音。
我跟家裏其他人長得不太像,經常被說成是撿回來的孩子。在那個感受不到關愛的年紀,就真的相信那種話,期望有一天,愛自己的親生父母會出現。
學校得到的獎品獎狀拿回家,也沒人問津。高中的時候,我幾乎就不講話了,在家也不喊父母,隻有簡單嗯、啊。成天掛一幅苦大仇深的表情,有天晚上洗手的時候,突然被鏡子裡的自己嚇到,以後好幾年晚上都不敢看鏡子。
外出念書,假期有一些男同學寄信來,我根本什麽都沒看到。老爸跑去學校告狀,說我作風不好,要老師好好管教。他高估我了,那時候年齡小又遲鈍,我懵懵懂懂根本不搞不清男女的事情。但對父女關係真是失望。
再後來結婚了,到美國了。午夜夢回常常淚濕沾巾,夢中跟老爸爭辯的場麵讓人唏噓,小半生過去了,也隻有夢中才敢跟他爭辯。原生家庭帶來的困擾,無論年歲多少,無論天涯海角,都一直伴隨。
暑假帶孩子回去探親,老爸換燈泡時我幫著扶梯子,地磚很滑,就算我用盡全力,梯子還是略滑了一下,老爸立即大罵我有意謀害他。
那時候學佛的課程裏講到觀功念恩,OMAK,簡單說就是通過看別人的功德和憶念恩德,改變對對他人的認知。我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很會看別人好處的人,但當時我試圖去看我爸的功德和恩德,雖然看到他也有很多優點,卻無論如何就是無法對他生起感恩的心。隻要想到他,心裏的感覺就是一片黑暗。
直到練習OMAK三年後,我才明白到,原來一直錯的就是自己,我就是那個被一葉障目的人。父女關係也開始走出一片新天地。(未完待續)
問題是,糾結在誰對誰錯,可以改變我心裏那份悲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