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外長豐
散散寫的文，隨隨記的筆。
平安夜。但醫院有時是沒有平安的。
監控中心有四個相對獨立的部分。不忙時，總是滿員的PCU，比其他部分會多一倍的病人。這意味著，別人三十分鍾可完成的事，你可能要一個多小時，工作量的差別是顯而易見的。大家都想少點病人。奉行的是先到先選的規則。所以，幾乎所有人都比我來得早，還得意取笑我：“奇妮 IS ALWAYS WORKING HARD FOR HER MONEY~~~”
前天要下班時，新同事說：“我明天不工作，但後天回來時，我想坐回今天的位置。。。”
“這可由不得你！”瞧不起這種心胸嘴臉。而且，如果由了他，將永無寧日。
“為什麽？？”他厚顏地問，“難道我們不是應該互相幫忙嗎？”
“你老是早早來占輕鬆的位置，這叫互相幫忙？我們就應該隻幫你一個人的忙？”
他雖無語，但明顯高估自己的魅力。
昨天，心情還那麽輕鬆。回家前，特意交代夜班，我要取最舒適的那個位置。
昨天，氣候還那麽宜人。回家前，聰明同事說：“明天，除了你不能披著鴨絨被上班，我建議你多穿點。。。會很冷！二十九度！當我躺在暖和的被窩裏時，將為你感到遺憾~~~”
不敢掉以輕心，回家趕緊翻出最厚重的夾克。雖說有心理準備，早上，離開有暖氣的家時，還是凍得手痛。。。還有風。。。輕嗖嗖地刮著。。。都被好天氣寵壞了！都抱怨著，沒人能適應。趕緊逃進大樓裏，慶幸自己得救。
隻一晚到亮，夜班那些糊塗蟲，竟忘了我的交代。一進門，新同事就問：“你到底在哪個位置？為什麽不跟他們說？”
“我沒說嗎？”明白他的小心思。我根本不打算放棄。
小黑人委屈巴巴地說：“我忘了。。。但我也沒讓他。。。”
“這是我的位置！”新同事比劃著作垂死掙紮。這讓我徹底放開了：“哦，你在這裏工作了多長時間，竟然有了你的位置？”
他一下子換了嘴臉：“我跟你開玩笑~~~”
我直視他的眼睛：“我不喜歡這種玩笑！有人就用開玩笑，掩蓋自己的真實目的。” 他氣。臉色與聖誕樹的綠有得一比。小黑人又困又累，不想聽我們磨嘴皮，揚起手說：“嗨！鄰居們！”
我笑嗬嗬地看向他：“向哪一種鄰居打招呼呢？”
小小中心，也有自己的規距。他心知肚明地回：“那種明槍暗箭爭來鬥去死去活來的。。。不過，在你忘情之前，想讓你知道，26床曾低到26.。。”
“26！”
“哦，不！36.”
“試著嚇我是嗎？。。。你得明白，我要是害怕了，你會留在這裏，我回家。。。”
“現在是你嚇我好不好~~~”他懶洋洋地站起來，並不在乎我的威脅。
26床是個無家可歸者。睡著後，心率會掉到三十幾。醒來後才正常一點。他粗暴地對待生活和每個人，也被生活粗暴地對待著。當護士或護理做完事情要離開時，他總威脅說：“GOD IS GOING TO GET YOU!"直到有一天，不開心的小護理和藹地對他說：“THANKS. GOD HAD GOTTEN ME ALREADY!” 他才愣神。
走廊轉角那大飄窗，有護士把它當辦公室，常坐在那裏做她電腦部分的工作。在藥房見到她，奇怪她怎麽不在辦公室裏。“沒來得及~~~”她解釋道。
“這我就放心了！還以為你忘了付租金，被趕出來了呢~~~”
“謝謝提醒！”正開心大笑，她的病人從CT回來。她趕緊迎過去。一看那慘白的臉，當即大叫：“我需要這個。。。我需要那個。。。”號著病人的脈，回頭又叫：“CALL THE CODE!"
樓層開始躁動。。。還好及時，病人回來了。
不知什麽心理，新同事站門口，高興地對那些嚴肅的臉說：“NOT ME! I DIDN'T DO IT!"
都沉著臉各忙各的，沒人回應。我趕緊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拉開：“不要理他！他在撒謊！”
要轉ICU。清醒過來的病人大聲抱怨著：“又把我送哪？。。。我不要去。。。”
一旁那麽多人圍著，他還是扯著嗓子大叫：“來人啊。。。幫幫我。。。”聲嘶力竭中，普房護士長衝他甜甜地笑著說“再見”。。。
待樓層暫時平安下來，突然覺得，家人今天的工作服怪怪的，細看才發現，她穿了一件與工作服顏色相近的牛仔褲。
新同事一天都不和我說話。於是我把五顏六色的眼光，和另一同事拋來拋去。當家人去洗手間時，我忍不住說：“哇！吃定頭去坐郵輪，她就敢這麽性感地穿？”
“不是啦！她說今早上找不到褲子。。。”
“所以平安夜，隻好亂穿衣？ 這算節前一景~~~”
“也許，”同事擺出一付嚴肅的麵孔，“那丈夫看她下班，異常興奮，馬上給她寬衣解帶隨手亂拋，褲子才失蹤吧？”
不能想像！
這時，豎著耳朵的新同事插進來，和我們一起嘰嘰嘎嘎嘻嘻哈哈地笑。。。 平安夜不知不覺地到來，悄悄坐在一旁看我們。。。
表演著，扮怪說~~~
謝謝。Vivi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