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被凍痛了。停在露天的車,頂上一片銀白。前半夜的露水,後半夜的霜。
馬上要下大雨。
菲娜愁眉苦臉地看著那天昏地暗。
前天,她照管的樓層走了一個病人。昨天,她換了地方,又走了一個。。。今天新換了樓層。一大早,又走了一個。。。“真不應該做這個加班!”她唉聲歎氣地說。
這個時候如果安慰她,她就哭了。給她抓了一大把炒花生,讓她悶悶不樂地剝著。。。
同事去送資料。我照管她的病人。
二樓的護士長打電話,希望我們幫忙在電腦上,找幾個失蹤的檢測器的下落。我搜了一遍,沒找到。同事回來,我把情況簡要敘述一遍,並把號碼抄在紙上給她:“你可以再找一遍,然後給護士長打回去。”
她看了一眼那幾個號碼:“哦,那個244#失蹤有一段時間了。。。”
忙著呢!就不再注意了。護士長卻又打電話來,問為何無人給她回話。同事竟然當著我的麵撒謊說,她不知道,“奇妮”沒有告訴她。
這麽不知好歹!如果容忍了,就不會是最後一次!一點沒耽擱,我立馬跳起來。
她咬緊牙關,死不認賬:“給我機會分辯!你得聽我說。。。”
對這樣的不要臉,我完全零容忍:“你都知道自己在撒謊,為什麽我還要聽你的?”
我們互相指責叫嚷,誰也不聽誰的。其他同事說:“奇妮,不值得!”
工作時間吵架,不管對錯,兩個一起炒。菲娜忘了她的愁,直拉我的手。。。我卻終於失控地指著那個同事:“LIAR!”
被人當麵指著叫“LIAR”是很大一件事。盡管確實是LIAR, 同事還是理直氣壯地去找了管理層。我們一起被禮貌地叫到關起門的辦公室。
事情一點不複雜,但管理層當然不會明目張膽地站在哪一邊,隻是兩邊安撫著,力使雙方能愉快地回去工作:“你們在一起工作,時間那麽長了,應該像朋友一樣相處。。。”
同事鶯聲燕語地說:“我覺得我們像家人。。。”
“哦!所以你就把髒水潑給你的家人,隻洗幹淨你自己?”
同事理屈詞窮,隻能蒼白地重複:“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撒謊!
我們這邊被安撫,那邊護士長正照管著我們兩個的病人。。。
又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但很難假裝什麽都不曾發生。。。當她撐著椅子扶手,顫抖抖地試圖站起來,我發現,自己曾有的同情心終於失去了,伶俐地想起有一次,也是照管她的病人。有個病人因下心室纖顫而CODE,她卻認為是下心室速動。兩個除了危險性相似,看起來卻很不相同。她在電腦裏把資料翻出來問我:“當你看見病人下心室速動。。。”
我很不滿地說:“我沒看見下心室速動。。。”
她很得意地指著圖表:“那這是什麽?”
“下心室纖顫。”
“我就不明白了,這怎麽就不是速動!”
其他同事也說:“這絕對是纖顫!”
她不可一世地說:“你們說是纖顫就是纖顫嗎?”
那時我也是生氣了的:“聽著!我不在這個位置上,告訴你該聽什麽該信什麽!你也不用聽我的,愛問誰問誰去!但請不要再問我!”
心裏對我曾經的老師黛安說抱歉。。。
她一貫裝出一副很懂的樣子。她問你問題,並不期待回答,隻是需要你同意她。久而久之,不再有人願意和她交流。她要強到,如果你有CODE而她沒有,她也很不舒服。她肯定是遺憾,這個CODE, 竟然是當她不在的時候發生。。。。
我?希望工作的時候,平靜如水,沒有CODE。。。CODE, 意味著有人在渡鬼門關,許多人仰馬翻。
頭疼!還有好幾個年一樣漫長的小時。怎麽度過呢?
二樓的小秘書跑來:“你這個從不出錯的!我終於逮到你一次了!你把我們的EKG PAPER都給了誰?”
有這樣的事?我跑五樓去。。。小秘書說:“剛想給你打電話。。。你把二樓的也給了我們。。。我們真不需要這麽多。。。你是愛上誰,還是懷孕了?”
旁邊幾個護士不嫌事多:“看她的臉!”
“不用說,肯定是愛上誰了!”
“你準備告訴我們嗎?”
我隻能敷衍她們:“我自己也還沒決定。。。”
護士長遞給我一張亂七八糟毫無意義的EKG圖表:“這是她傳真給我的。。。她看見了什麽,而我看不見?”
就是那個家人同事。我拚命控製住要踩她一腳的衝動,最後隻用食指在太陽穴那裏,對著護士長劃了幾個圈。。。
走廊空落落的。重重地踢了一下腿。。。
倒是記住了繃腳,鞋子卻飛出去了。。。剛轉過拐角的護士長讓過那隻鞋子:“這麽不高興?”
放任我狼狽地跳著去找鞋,她像我一樣沒有同情心,酷酷地抄著手立在原地:
“有啥話?當麵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