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不出來》:這是一位妻子(頭條號“萍蹤婉轉”),在丈夫去世之後,細膩的情感變化描寫。好的文章應該是這樣,不為了寫作,隻因為想寫出來而寫出來,然後所有的細節和心理變化,都不雕琢,都不修飾,有感而發,自然流露,甚至寧可允許不可控製地囉裏囉嗦,不要去修改這些囉裏囉嗦。不僅僅現代如此,其實古人早就意識到這種高妙。比如《漢樂府》詩《江南》,用“魚戲蓮葉間”一句足矣,但《漢樂府》這首詩,囉裏囉嗦寫了東南西北四句,一下子現場有了動態的畫麵感,情趣靈動盎然,但隻用一句話,卻體現不出這種靈動。我不認為這篇文章不適合上課本,也不認為此文比不上朱自清的《背影》。這世界除了真實的細膩和細膩的真實,沒有更動人的文字。無病呻吟,架空曆史,為賦新詞強說愁,永遠不可能觸動人心。所以,佛陀度人的手法之一,是把自己和弟子們當世和宿世具體的因果事件展示出來,用真實細膩的案例來解析細膩的真理,以此來啟發徒子,才能夠產生入情入理真實動人的效果。這是佛陀將“形而上”和“形而下”的完美結合。(吉祥果2022.11.22)
下文轉發自今日頭條“萍蹤婉轉”
《我和老公的最後三年》 (二)
從老公離世到出殯我都沒哭。送他到殯儀館那天,我聽到有人悄悄說,這個女人真堅強,真冷靜,一點不慌亂。其實,那是親人離世麻醉期,就像做手術打麻藥的麻醉期。麻醉期間,親人離世的傷痛情感沒反應,於是沒有悲傷哭泣,但心髒受不了,會痛,就是那種絞痛。
直到頭七過後,我開始收拾他的房間,他的床空了,輪椅靜靜地立在一邊,仿佛默默地告訴我:他走了,他沒了。我的淚不斷地湧出來。
我睡眠很好,沒有鬧鍾叫醒,我可以睡到中午,甚至下午。他走後我關了所有的鬧鍾。有時,一覺醒來,天光大亮,我想,完了,起來晚了,我沒有磨藥,沒有煮粥,呼地一下坐起來。然後意識到,不用啊,不用磨藥,不用煮粥,他人沒了。然後坐在那流眼淚。
我是個專心致誌的人,專心整理房間,專心看書,專心看手機。有時我正在專心著,我會聽到身後他的呼吸,他虛弱地叫我的名字。我意識到,該送他回房間了,站起來回身,身後是空的。我從小膽大,不怕鬼神,我多麽希望他真的在我身後。但,不可能了。我淚流滿麵。
我可以自由地逛街了,天空那麽藍,陽光那麽好。一過三點,我就會快步奔向車站,我要在四點之前趕到家。追著車上去後意識到,幹嘛啊?沒人等你胃管鼻飼,你跑什麽?然後心酸無比,淚流不止。
很快,二一年春節快到了。姐姐問我:“你準備年貨了嗎?”我這才意識到,我什麽都沒買。而且那時疫情嚴重,商場關門,快遞不送。多虧姐姐背著一袋她準備的年貨送到我家,那個春節我們才有東西吃。年除夕,我做了四個菜:扇貝蒸老了,蝦沒放鹽,魚煎糊了,糯米紅棗沒放糖。那時,我人是木的,大腦是空的。
接著,我的牙齒一顆一顆地鬆動,一顆一顆地脫落,都不用去醫院拔牙。我便一顆一顆地補。
二一年下半年開始,我總想上廁所,實際又沒有多少尿量。直到有一天,一陣陣的下腹疼痛向我襲來,是那種翻江倒海,麵無血色,大汗淋漓的疼痛。急診排查後確診:雙腎結石。經過半年的治療才痊愈。
我和姐姐說:“真奇怪,他活著的時候,我那麽累,也沒病。怎麽現在清閑了,反倒得病了?”
姐姐說:“他活著的時候,你內心有一股力量頂著你,現在這股力量沒了,病就來了。”
現在,我可以平靜的回望那段經曆。特別是夜深人靜時分,我看著回哈後的我,身高1.58米,體重52公斤,拖著老公,帶著女兒,跌跌撞撞,一步一坎。但我堅定,從容,不依賴,不放棄,不抱怨。
我對那個苦難中的自己說:“你,挺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