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986年西德克拉斯塔爾小鎮的醫生夫婦
無係之舟,2021。08。
1986年秋天,第一次走出國門,前往前西德去看望在那裏做短期學術交流訪問的丈夫,準備在歐洲旅行一段。我特意選擇了坐7天火車穿過西伯利亞貝加爾湖到達莫斯科,小住一周,再轉火車,穿過波蘭,東德到達西柏林,然後轉火車到了西德的克拉斯塔爾小鎮。這年秋天的幾個月的生活中有一些難忘的人和事,有些已經陸續地寫在相關的文章中,而自己因為生病而接觸到的謝菲爾德夫婦是一直欠下自己的文章賬。對於這樣的人和事,寫下來是對自己最好的釋懷,也是對他們的最好紀念。
當然,我隻是他們無數病人中的一個,他們也許不會記得我,但對於我,他們是我生命曆程中一個有過恩典的人,不可能被忘記。
當時每個克拉斯塔爾大學工作,來訪和生活的人,中午都是在學校的餐廳免費用餐。不用說是德國餐,烤豬肉,濃肉汁攪拌的土豆泥,德式酸菜,醃製的魚(我叫泡菜魚),沙拉,還有時主食是烤雞,烤魚,西式炒蛋,西式空心麵,各式奶酪。。種類非常豐富,。自己對大部分味道都還接受喜歡(當然,沒有現在理解和接受程度高),但一下從日常自己做的家常飯菜到天天吃異國風味,自己也沒有時間能做一個飲食上的調劑。。。自己身體的薄弱部分就是腸胃弱,加上進西藏路上急性腸胃炎的後遺症(若有興趣看這段的醫生,鏈接: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76093/202108/5899.html 1968年9月進藏途中---冰天雪地中的一群白衣天使),大概隻有半個月,胃就出現了不舒服的種種問題,雖然自己也進行了自我的中藥調劑,但沒有起作用,疼痛,腹瀉加劇到了影響工作和生活,我隻好去看當地醫生。
當時的學生會主席把我帶到了謝菲爾德醫生夫婦的診所就匆忙離去了,為了讓自己的實際不高的英語口語交流能力在醫學上不要太出格,自己還做了準備,查了單詞。。但,要聽一個德國人說英語,還要在另一個領域,的確沒法讓我放鬆!不過一開始,謝菲爾德醫生的幾句話就讓我一下笑起來和放鬆了。我解釋自己的胃是如何疼痛,不舒服,如果我自己不確信,還寫下重點詞。。。他一下就笑了,你怎麽能吃德國飯呢,德國飯是世界上最糟糕的飲食,中國飯才更合理啊!我才知道他到香港旅行過,對中國飯的確很喜歡。
他並不急於給我開藥,而是先給我講了是德國飯中如何選擇麵包和土豆,,他明白語言的隔閡,於是用了書寫和圖解各種方式,講得非常認真和清楚,我第一次感到,西餐也和中餐一樣,有那麽多的學問,會吃不是想像中的那麽簡單,同時也悟道,西餐和中餐一樣,最重要是一個搭配。。然後他沒有讓我到藥房中去拿藥,而隻是從他的櫃子給了我一個星期的衝劑,每天三次,在飯後作為飲料一樣使用(我後來知道,這是一種促進體內電解質平衡的助消化和調節腸胃功能的非處方藥,類似於我們中國人所講的水土不服,腸胃不適都有一定的調節作用),並且告訴我一定要認真用一周,才能慢慢看到效果。過了一周,腸胃的各種不適的確好了不少,我沒有打算在看謝菲爾德醫生,他又還特意又來了一封信,讓我在去看他一次(複診),又拿了一周的腸胃調節劑,非常認真地囑咐了很多。
我知道按當時的短期旅行健康保險,我每次自己至少要付50馬克的掛號費(我忘記了當時的匯率,對一個短期的留學生,還是很貴的,我隻記得在商店買一頓午餐也不過幾馬克),當我第一次準備繳費時,謝菲爾德太太(她也是醫生)告訴我,你的診費不用付了,下次來也不用付,你們隻是短期來我們這裏做客,算我們給你的禮物,我很不好意思,但也非常感動他的這種善良和慷慨。
我回國後,無意中對幾個朋友說到這件事,其中有一個人自然而然地說,這就真是西方人的虛偽同情心和憐憫心。。。我有些驚訝,簡直不知說什麽,但還是沒忍住說,恐怕不能這樣說吧?。。。她的認知也許就是如此,還沒等我說完,就說,當然是了,反正他們有的是錢。我一下明白了,不用再說什麽,說什麽都沒用。。我隻是遺憾和驚訝自己身邊都是大學畢業的人,也有這樣的不可思議的想法。那是37年前,希望現在不在有人這樣看問題了。
從德國回來,很快到了美國,在工作和生活中和不少醫生打交道。不久我就知道了一個流傳的故事。一個叫比爾森的學生,學業非常優秀,一心相當醫生,哥倫比亞大學醫學院沒有錄取他,因為在他的所有社會記錄中,沒有他為社會他人獻血的記錄。比爾森自己飛到學院,見了院長,又一次程述了自己的理想和願望。院長告訴他,作為醫生,同情心和善良是比成績更為重要的,一個沒有為他人獻過血的人不可能對病人的痛苦照顧得很好。非常想成為醫生和能否勝任醫生是兩回事,在病人的痛苦麵前溫暖而善良的同情和憐憫心對醫生是最重要的,同情心和善良是醫生在病人痛苦時能照顧好病人的最需要具備的資質。我問起幾個朋友,他們都認為這個故事的流傳是有道理的,也是對的,一個想學醫的孩子,一定應該有善良,同情和憐憫的行動,不然勝任不了醫生的那種需要自我犧牲職責,這些行動包括了獻血,義工,捐贈等等。
事實也是如此,我認識的很多醫生,在他們的醫療實踐中,都有做各種義工和捐贈,而且我知道他們都在各種情況下也都獻過血,有幾個還是規定年齡內終生的常規獻血者,也有的義工和貢獻不一定是在醫療業內,有的是用他們的業餘技術,象木工等等。
這個故事讓我想起謝菲爾德醫生夫婦,他們身上所自然而然的就是對病人設身處地的溫暖和同情。而在CCP教育下的ZG, 在那個年代,對人曆來就是以階級來劃分,以鬥爭為主旋律,但凡這種人與人之間應有的最基本的同情,憐憫,溫情,一向被稱為“無緣無故的愛”,被稱之為虛偽而不存在的。實際上,這個D,除了求人們的絕對忠誠地“愛”它,其他的愛都不僅不容許存在,而且將人類的這種人類美好的感情稱之為資產階級的虛偽。現在看來,獨裁者在洗腦中實際達到的就是泯滅人性中的最美好的一部分。
我幸運的是在第一次踏上一塊完全陌生的大地上,當自己有病痛時,也得到了這種作為一個醫生最基本,也是最珍貴對病人的溫暖。
謝謝閱讀!我至今無法理解說這種話的人,但現在依然有這樣思維的人。。。遺憾!我到還能接受德國飯,前兩年去住了十幾天,對德式燒豬蹄很喜歡。
向田,謝謝閱讀,對你的想法,不可能同意的更多了。醫生是一個特殊的天職,從業務是科學,人文都要通,文理兼備,但與生具來的對弱者的善良,同情和憐憫是依然是最重要的。孩子報醫科之前,一定要對他們談醫生的職責,使命,自我犧牲,讓他們思量一下是否願意承擔。
我們沒有學醫的人都多次獻過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