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次讀“傅雷家書”
--思念離開我們三年多的父親
無係之舟,2020。11。11 悉尼
傅雷的譯作一直是我鍾愛的書係列之一,優雅清新的文筆,飽含情感的文字,豐富的內涵知識。。把法國文學的精華帶給了中國幾代讀者。
當然,對於我們這代人,最熟悉的書之一就是羅曼。羅蘭的“約翰。克利斯多夫”,這在那個時代由於當時的禦用文人姚文元的一句話,“凡讀此書的人必然反動”,因此就被定位為“禁書”。。。很有趣的是,這更加讓反叛的年輕人們非常熱切地偷偷傳閱它;當時,還被年輕人傳閱很廣的另兩本書是前蘇聯的保爾。柯察金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以及英國伏尼契的“牛邙”。在當時我的心目中,這三者都是英雄,不過是,克利斯多夫和“牛邙”屬於資產階級,而保爾是屬於無產階級的。幾十年後再來看,就這幾個形象,作為個人的他們的確都是不同時代的英雄,不同是因為不同的時代背景而被塑造成了不同的樣子,但從人性上他們都有英雄的共性。
自己最近新寫的多數文章,是隨筆,讀者,以上的話有點扯遠了,關於那個年代我們的讀書,會有機會再談的。隨想隨下筆,但今天的主題還是想說付敏編輯的“傅雷家書”,我們書歸正傳。
由於傅先生的幼子付敏是我中學的老師(沒有教過我們班),更由於對傅雷的譯作的鍾愛,對他作為一個學者的敬重,也是對他們那一代真正知識分子的特殊悲慘結局的關注,在“傅雷家書”1981年8月第一次出版後不久,自己就迫不及待地買了,盡管適逢自己在早出晚歸地做大學畢業論文期間,還是匆匆地用一個夜晚掃了一遍。。。到了1984年“傅雷家書”出了補充版。他深情描述的異國風光,由衷的對大自然熱愛,對中西,古今文藝作品的融匯貫通地理解和深刻恰當地對比,讓我對這樣一個真正大學者完全折服!如果不是那場史無前例的災難,他那深刻優雅的靈魂還會給人世間留下更多及其寶貴的精神財富。
當時,也許是自己的孩子才入學,傅先生對孩子的各方麵細微嚴格教育指導和關心讓我感動和慚愧。我當時感到相比傅先生,自己對孩子應該更多過問,不能象我父親那樣不管不問。我在中學時一方麵喜歡家裏不管,很自由快活,但心底深處又非常羨慕我的同學中有幾個處處得到家長的保護和幫助,非常優秀,因此對我父母親的自由放養有絲絲缺憾。我父親是一貫以他的自由放養孩子為驕傲的,而我當時不那麽讚同的。我覺得他太專注於自己的事業,對自己的學生盡心盡責,而對自己的孩子如何教育沒有想得太多,每月拿回一張在當時不錯的“支票”,他的責任就盡到了,而其餘的一切都讓母親操心了。
第二次讀傅先生的家書是自己孩子在異國他鄉大學畢業之後,2000年自己回北京探親,閑暇之餘,無意中又拿起傅先生的家書,在歐美風光和人文都有初步親曆之後,他對歐洲大自然的深情,對歐文化的見解依然是值得自己去思考,對他的學者風範一樣尊重,但看到他的老友樓適夷前言裏談傅先生對童年傅聰的嚴酷,苛刻,完全無法理解和一點也讀不下去。。當時,有感傅聰遠離了父親也許是有這種傷痕在起作用,也許不是不幸運。。
此時我才意識到,那時在西方十幾年了,我的很多思維已經在悄然改變,對西式教育有疑問,但對於中國的學校教育,家庭教育都產生了更多疑問,對當時的“不要輸在起跑線”的提法很反感,如果在童年時期那麽“規劃”孩子,我認為恰恰是輸在了起跑線,一個孩子每天白天象機器一樣的一刻不停地被動地排滿了“學習”,最後結果就是早早就喪失了學習的樂趣,連作夢的機會都沒有了。。。
到了太平洋的彼岸,也許是出於當老師的職業病,也許是無論父輩還是同輩,很多都是教師,所以自然地對海外的教育,教育的討論都很有興趣去了解。。。學習之餘,我義務到一個小學教師朋友的班內去給孩子們輔導數學,輪流給幾個朋友的孩子做課外“陪讀”,這些西人朋友一點點的告訴我她們如何和孩子交談,最最基本就是無條件地給於孩子愛,平等地對待孩子,尊重孩子,一方麵和他們是朋友,同時又要給他們做孩子的空間和自由讓他們做自己的夢。。。讓他們有孩子的正常喜怒哀樂。可能是天生的靈性的契合,出乎我的意外,孩子們居然不久就和我相處和諧有趣。實際的實踐,理論的學習,我體會到,西式高中前的教育本意是要培養人們能盡可能激發出自己的能力和熱情好好生活,而並非目的性地做“接班人”,做“孝子/孝女”,於忠於朝廷無關,與父母養老送終無關。。每個人都是一個獨特,自由,鮮活和靈性的生命。而盡到責任的父母和在這種思維(其實很多是溶在血液中的潛意識)之下成長的孩子,大多都具有人生最基本的兩個要素:熱情和自信,對生活充滿熱愛,對自己信心滿滿。有了這四個字,生命的小舟就在風浪中不易迷失,而能去成就他們自己所想做的事,去享受他們自己的生活。
第三次讀傅雷家書,是在疫情之下的今年。這本書給了我更多更深的感動和領悟,這些寫給孩子的信中所看到先生個人的經曆就是他們這一代中國知識分子苦難經曆的時代剪影。1949年後,他們本能盡量地把自己龜縮起來,專心專一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是這樣他們的“不合群”,他們的思想行為舉止被化為“異類”,他們連做夢也沒有明白這是為什麽。人禍大於天災的三年,他們是那麽艱難地開口向在英國的傅聰要求給他們寄一點點食物;但比食物營養短缺的是精神的極度孤獨和苦悶,一個內心世界這樣豐富的靈魂,需要有人交流,需要有新鮮空氣呼吸,需要表達自己的思想。他把在藝術上頗有成就,正在奮鬥的兒子做為了唯一的知己,力圖和他交流藝術,交流音樂,希望能從年輕的一輩人身上得到新的養料,同時也希望自己的見解能通過兒子傳授給別的同行人。他也希望通過和兒子的通訊,傅聰能在文字思想的表達得到他的真傳。無論是藝術修養還是生活的方方麵麵,希望自己都能給兒子做“警鍾”,做“鏡子”,傅先生嘔心瀝血的每一封信都是溢滿父親的情感,許多都催人淚下。可憐天下父母心!
當然,這種交流主要是單邊的,說的殘酷點是父母的一相情願,他們寄出信就盼孩子的回信,幾乎是日思夜盼,得到的回信不僅遠遠少於他們的去信,多數也隻是很簡單的回答。在太平洋的另一邊生活多年之後,我們都明白,國內做父母的並不能真正了解孩子在海外的“創江湖”的狀況。不用說是在那封閉的年代,就是在近二,三十年,不少父母也來太平洋彼岸看過,但孩子在外的實際經曆的歡樂和艱辛的確也不是沒有身曆其境的他們所能100%理解。因此,他們不知道孩子是不太可能有時間長篇地和父親討論他希望討論的問題,甚至就是孩子自己實際需要的藝術探討也來不及考慮和靜靜地細思。更不用說兩代人思考的方向不同,傅聰對父親的建議恐怕也很難實踐。後來傅聰回國參加父親的葬禮,之後接受記者采訪時,他很實在地告訴記者,他很驚歎父親有那麽廣闊的思維,關心那麽多方方麵麵的問題,他根本不可能有那麽多時間去思考和寫信。
這第三次讀傅先生的家書,對於家庭教育,我對傅先生在傅聰童年時苛刻有了更多的理解,這不過是他的社會經曆和個人經曆的不可避免的局限。不管如何,這個世界上即使是同一種文化,不管有多少分歧,爭論,在具體地每一個家庭和每一個人手裏,都有各類不同的家庭教育方式(各種因素,但看來還是受每個人自己所受的家庭教育相關性最大,出的結果也會是不盡相同),但就這些年來的體會,我認為自由放養,或許是一種粗放,原始,或許更符合人性的教育方式。也就是說,給孩子愛,給孩子“地圖”,鼓勵他們大膽地探索屬於他們自己的夢,不輕易地下斷言,在他們遇到任何失敗或挫折時,接受他們,做他們最大的後盾,鼓勵他們調整自我,再前行!
因此,實際上我最終是認同了父親引以為傲的自由式放養,是基因讓我回歸?還是父母對我們姐弟四人/或(說四個家庭)放養結果感到欣慰說服了我?我們8個人之中,一個博士,三個碩士,四個學士,最重要的是我們每個人除了有一塊值得辛勤耕作的園地,對這個世界有思考,同時還有生動豐富,五彩繽芬的讀書,旅行生活。走了三年的父母親可以真正地放心,寬慰和驕傲了!
中英文的好書都太多了,當然對於我來說,依然計劃涉獵更多,但從約二十年前我就更認定的也許反複讀能啟發人的好書比單純地追求數量更有意思,也更有意義。就象旅行,能去更多的地方,固然是一種幸運,但有些地方無論從風光到人文都更是值得再去重訪,當自身的積累更加深厚時,理解同一本書和品味同一個地點都會自然產生更純厚和美好的感覺。
從來不逼他們學什麽。隻要按時上課,作業做完,就萬事大吉了。
後3年在美製小學,課本是美國的。
家庭教學方法是純中國式的,比如要求學了5年
的鋼琴,3年的乒乓球。
初一到加拿大,竟然把鋼琴、乒乓球全給拒絕了,
這難道不是父母教育的失敗嗎?
我太太可是中國教育學的最高學府北師大畢業的,
竟然不知道小學教育的本質是培養孩子學習的興趣。
看到目前國內還是逼著孩子學,覺得問題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