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俊扭頭看著他,問道:“老先生,你還有什麽指教?”
算命先生看著天上的星星,右手三指撚了撚,神神叨叨的說道:“先生不是等閑人,龍躍於淵屈可伸。隻是水淺遭蝦戲,一朝飛騰上青雲。命恨姻緣不到頭,此生應有斷弦憂。若能高山遇流水,好景佳人共白頭。”
張俊正要說話,又聽算命先生說道:
“謀事成而又成敗,不如守拙正為高。順風江上滿揚帆,未料江心有石灘。高謂輕舟易行,誰知車折其輻。”
說完,老先生又躺下,呼呼大睡。
能像他這樣隨遇而安的人,也算活得自在。
張俊記住那幾句話,仔細思量,不得其解,便先行回家。
一進門,要不是看到妻子劉玉婕在家,張俊還以為走錯了地方!
客廳裏麵坐滿了人,有人沒有座位,便站在一邊。
劉玉婕滿麵俏紅,脆聲喊道:“張俊,你回來了!”
張俊一邊換鞋,一邊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劉玉婕走過來,殷勤的幫忙接過公文包,低聲說道:“都是我們單位的同事,知道你高升了,一定要來看望你,還說要請你吃飯。我說你沒空,他們也不信,一定要在家裏等著你回來。”
那些人一個個笑著跟張俊打招呼。
“哎呀,我早就知道,我們玉婕嫁得最好,最幸福了!找了張俊這樣的高材生,以後可發達嘍!”
“張秘書一表人才,人才一表,深得馬省長器重,前途無量。”
“劉玉婕是我們醫院的人,張秘書就是我們醫院的女婿啊!”
“是啊,是啊,以後還請張秘書多多照顧我們呢!”
眾人七嘴八舌,說著恭維張俊的話。
他們圍著張俊,有女人給他彈去肩頭的一縷積塵,有人讓開位置,請張俊坐下。
張俊回到自己家,卻跟做客一樣。
他喜歡清靜,不愛這種鬧哄哄的感覺,被人吵得腦瓜子痛。
這幫人也沒有什麽事,就不停的吹捧張俊,順帶吹捧一下劉玉婕。
足足鬧了大半個小時,張俊說今天累了,這些人才起身,還想約明天一起吃飯,被張俊以有事為由給拒絕了。
眾人也不介懷,笑嘻嘻的說改天再約,然後離開。
劉玉婕送走同事們,紅光滿麵的笑道:“張俊,去衝涼,我陪你一起。”
張俊不悅的說道:“你以後能不能不要帶這麽多人回來?婆娘又多,嘰嘰喳喳的,吵得很!”
劉玉婕一愣,說道:“他們都是我同事,聽說你高升了,過來祝賀你的,你還不領情呢?他們送的紅包都有兩萬多塊錢!”
“什麽?”張俊一聽就火大了,指著她說道,“誰讓你收禮的?你缺這兩萬多塊錢嗎?”
劉玉婕也是個有脾氣的人,這些天裝賢淑,已經是她的極限,但總有裝不下去的時候,此刻便爆發出來,嚷道:“我就是缺錢,我就缺這兩萬多塊錢!人家送給我的,我收了怎麽了?他們家做紅白喜事,我不一樣去了禮金嗎?這是人情往來,正常得很。就算是紀檢委也管不了。”
張俊冷哼一聲,說道:“你們醫院剛剛被查,事情還沒有完!你就敢頂風作案,收受這麽多的紅包,你可真是膽大包天!我警告你,你馬上就把這些紅包給我退了!一分錢都不能收!”
劉玉婕轉身收拾客廳,說道:“我就收了!這是禮金!哪個領導家不辦紅白喜事?哪個領導家不收禮金?我又不是滿醫院收,都是有人情往來的朋友和同科室的同事。”
張俊被她氣怔了!
他剛當上馬紅旗的秘書,如果被人知道他利用升職收紅包,讓老板怎麽看他?
劉玉婕把茶幾上的垃圾掃進垃圾桶裏,說道:“明天周末,中午我們請客,他們送了禮金,我們不請客說不過去。你可一定要去。”
張俊坐倒在沙發上,以手附額,嚴厲的說道:“我不去!那些錢你必須退了,我跟你說,你這麽做,會嚴重妨礙我的前途!我要是因為這兩萬塊錢丟了官,我饒不了你!”
劉玉婕聽他說得嚴重,抿了抿嘴,意似不相信,說道:“我們院長辦壽宴,收了十多萬的禮金。我老公高升,才收兩萬多,算得了什麽?”
張俊問道:“錢在哪裏?你不還,我拿去還!”
“不行!”劉玉婕卻是鐵了心,說道,“我想存錢買套電梯房,我們這是集資房,沒有電梯,不方便。”
“有房住就行了,我們的條件擺在這裏,要什麽電梯房啊?”張俊的要求和妻子完全不同,小富即安,隻求安穩。
劉玉婕是個追求進步的女人,說得難聽一點就是野心太大,對物質的渴求過多。
不然她也不會左右逢迎,奉承周文斌那種老色批。
“我不管,我就要!”劉玉婕拿了拖把過來拖地,一邊用力拖,一邊說道,“我們單位很多姐妹都買了電梯房,可方便了!樓層高,視野廣,空氣好,又安靜,又舒服!反正我一定要買電梯房,要麽你給我錢,要麽我自己攢錢。”
張俊知道和她掰扯不清道理,便放緩語調,說道:“玉婕,你這麽做,真的會影響到我。”
劉玉婕輕巧的一笑:“你左右不過是個科長,能影響到你什麽了?你膽子也太小了吧?這世道就是這樣,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趁著馬紅旗手裏還有權,你還能借他的勢,你趕緊的為自己謀劃、謀劃吧!有權不用,過期作廢!”
張俊被妻子的這番話說得啞口無言。
他聽出點端倪來了,問道:“你是不是聽到什麽風聲了?我怎麽覺得,你以為馬省長幹不長久呢?”
劉玉婕停下手裏的活,說道:“你不能隻低頭做事,你得學會抬頭看路。馬紅旗是京裏來的,幹得再久,頂多也就是一屆,五年以後,他鍍完了金,要麽高升回到京裏為官,要麽就調到其他地方去了!難道你還跟著他走?你肯跟,也要他肯帶!”
張俊抹了一把臉,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難怪妻子混得比自己好,她對官場的認知,還真比自己更深刻!
看來,的確要為自己的將來謀劃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