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時學毛主席詩詞就詩論詩,多在詩內;老年時因為經了文革,又知道了一些原來老百姓不知道的事,再讀毛詩以史論詩,多在詩外。凡有所感,書成短篇,統統收在這個標題下,與同好相析,正是“老來不再供耕織,也傍桑蔭學毛詩”。
《蝶戀花》外——也傍桑蔭學毛詩之二
我失驕楊君失柳,楊柳青楊直上重霄九。問訊吳剛何所有,吳剛捧出桂花酒。
寂寞嫦娥舒廣袖,萬裏長空且為忠魂舞;忽報人間曾伏虎,淚飛頓作傾盆雨。
毛澤東這首《 蝶戀花· 答李淑一》發表於1957年,多少年來它奇麗動人的浪漫想像與對楊開慧真摯的懷念,感動教育了一代又一代讀者。我那時喜歡它,現在仍然喜歡它;不同的是由於對蝶戀花之外的史實多了些了解,知道真實的曆史遠比後人的想象更冷酷鐵血,不僅是犧性的壯烈,也充滿感情撕烈的痛苦與無奈。
人們都知道毛澤東和楊開慧有三個兒子,楊開慧死後,三個兒子被地下黨接到上海,一般記載都說三子岸龍失蹤;偏偏多年之後,這個失蹤的 “岸龍” 卻寫了本書叫《我的父親毛澤東》。我對作者的真偽並不很感興趣,因為這在今天隻是個簡單問題。感興趣的是,這本書敘事言之鑿鑿,教人不能不聯係當年的曆史,進而有所思。
比如該書說,兒時對父親(毛澤東)的最早記憶是在板倉舅舅家的若幹情節,便可信度極高。察岸龍出生於1927年2月,對當年十月,也就是毛澤東“秋收時節暮雲愁,劈靂一聲暴動”,上井崗山的事應無記憶;但三年後紅軍打長沙,岸龍已三歲半,他記下也就是見證毛澤東上井崗山,與賀子珍結婚後,又見楊開慧的史實是有有說服力的。
查相關曆史,1930年7月25日至8月5日,彭德懷的紅三軍團攻占長沙十日,並成立“蘇維埃”,解救出毛澤民的堂客(妻)王淑蘭,卻對住在板倉離長沙不到一日路程的楊開慧母子未有措施,令人不得其解;接著毛朱的紅一軍團四萬餘人和從長沙撤出的紅三軍團會合,於8月24日起二次攻打長沙,雖月餘未下,但圍城期間毛往板倉看楊開慧母子是合理肯定的。如是,則楊家人應有記述;筆者孤陋,尚未見相關報道;如確實毛澤東在圍城期間往板倉看楊開慧母子,可想而知,這次會麵絕不會又是“知誤會前番書語”《賀新郎·別友》1923,楊開慧在個人愛情上也隻有犧性自己一途了。
相較於曆史的滄桑巨變,個人的恩怨與遭遇,如一粒砂已顯得如此渺小,微不足道,但後人仍需知道真的曆史,這樣才能觀微知著,少點羅曼的想像,更腳踏實地些。
2010/7/1 寫此文時,作者還不知道楊開慧的牆縫遺稿
筆友評述:詩裏麵涉及到的李淑一的丈夫一直被認為是死於敵人之手的烈士。1978年,李淑一才知道丈夫的的確確死於‘左’傾路線執行者夏曦之手。無語凝噎,跟丈夫生離死別五十年,今天不得不接受這個史實了。後來她在柳直荀的一張照片上寫下這樣一段話:“看,他那雙原本充滿智慧的眼睛,此刻放射著仇恨的光芒,盯著他的老同學夏曦!”柳直荀被捕後幾乎每天都被拷打至深夜。判死刑的那天,他其實已經殘廢了,但還是被亂棍打死,死後屍骨無存,一直沒找到。嗚呼,這首被認為是浪漫主義的詩原來是血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