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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

(2020-01-02 00:38:37) 下一個

對日本人的印象最早源於長輩的經歷和兒時書本的教導。從小就聽大人叫他們“日本鬼子”,因為當年他們侵略並屠殺過中國人;也給他們起了綽號“小鼻子”,“小日本”,因為他們不但鼻子小,個子長得也很矮小。總之,這些稱呼都含有仇恨,鄙視和輕蔑。

後來我所在的單位與日本的業務往來比較多,所以,對日本人有了一點點實質上的了解。他們談生意極其精明,價格算到骨子裡,再加上他們很會用小恩小惠的手段,很多時候使我們在價格上不得不讓步妥協,恰是驗證了 “人小鬼大” 那句俗語 。雖然雙方都有利可得,但他們永遠在比例上佔優勢。儘管如此,一旦生意談成,合同簽約,他們付款非常爽快,絕不賴賬。貨物收到,質量無疑,貨款立馬到賬。

那時公司每年會季節性跟他們談生意,通常主談是科長,其次是翻譯,科員隻是旁聽。從日本來談生意的清一色都是男人,沒有女人,更看不到他們的太太。這一點不同歐美,很多是夫妻是“同進同出”。

日本人的精明不但在討價還價上,也表現在很會工於心計,常常通過一些小禮物甚至金錢的方式,“以小換大”。他們送禮物相對比較 “一視同仁”,既給決定價格的“要人”,也不忽略我們這些“小跟班”的, 隻是禮物的價值和金錢的數目顯有區別。除此之外,他們每天也肯花大錢邀請我們去高檔餐廳吃飯喝酒,到舞廳跳舞。然而,令人詫異的是,酒足飯飽之後到了舞廳,他們便沒了“畢恭畢敬,彬彬有禮”的儒雅,本相暴露無遺,醜態百出。藉著酒勁兒,對漂亮女孩子摟摟抱抱,動手動腳,而且口裡噴著噁心的酒氣, 讓你難以呼吸。

二十幾年過去,沒再有機會跟日本人打交道。不久前,丈夫在日本工作的外甥女告訴說她信耶穌了,並準備在接下來的那個月初的禮拜天受洗。聽到這個消息極其驚奇興奮,心裡充滿感恩。剛露出想去看外甥女的念頭,丈夫便一鼓作氣把我 “轟” 了出去,很快定下赴日行程。兒子知道表妹信主要受洗,異常高興,也決定全家到日本與我會合。

外甥女聽說我們跨洋過海,千裏迢迢去參加她的受洗典禮,既高興又有些過意不去。她提前幾天先幫我們了解了如何去所預訂酒店的路線。所以,外甥女到機場接到我們後,很順利地把我們帶到了酒店。

丈夫比較心細,預訂的酒店位於臨界京都的一個城市,坐車,買東西,吃飯都很方便。一進酒店,感觀非常好:大廳窗明幾淨;櫃檯服務生笑容滿麵,客氣有禮。登記之後,發現電梯實在是很“袖珍”。我們幾個人再加上幾個行李一趟根本塞不下,隻能分兩批。客房麵積也很小,角落是一個雙人床,尺寸還算居中;床單被子雪白且柔軟,很想立刻躺在上去,伸伸懶腰,舒舒服服地睡一覺。日本人實在是聰明靈活,竟然可以把空間用到極處:儘管床佔掉了很大麵積,所剩空間不多,但是他們同樣可以把各樣設備安放得恰到好處:長條寫字台是按照窗戶的長度設計的,寫字台左下是抽屜,中間放搖椅,右邊有冰箱和放電壺茶杯小櫥櫃;床對麵除濕器,熨衣板折立貼在廁所外的牆上,床的側麵是小圓桌和方形凳子。相比客房麵積,廁所還算可觀,令人驚奇的是,竟然乾淨得找不到一絲灰塵,即使地麵的邊邊角角都看不到一粒塵渣;浴盆,噴頭,洗手池以及馬桶也看不到有一丁點兒水漬。以前聽說過日本很乾淨,如今實在是親眼所見。

到達的那天是週三,外甥女白天上班,下班後過來跟我們一起吃晚飯。頭兩天我們隻能自行安排在近處走走。先去了東京。畢竟是都市,很繁華,街道人來人往,車水馬龍,顯得有些擁擠;高樓大廈鱗次櫛比,錯落有致,似乎很多白領工作都集中在那兒。日本女孩子個個都長得白白淨淨, 衣著簡單素雅,比較偏重灰色,墨綠色,黑色和白色,麵料似乎是很舒服的絲棉那種, 即使老年婦人也鮮有像西方人穿得 “奼紫嫣紅,鮮豔奪目”的。幾乎每個女人都有塗脂抹粉,年青人淡妝,老太太們塗得稍厚實些;她們清一色穿裙子或褲裙。成年男人衣冠楚楚, 深色西裝白襯衣打領帶。街道找不到垃圾桶,地麵看不見紙屑或煙頭;一切井然有序,無論是在電車上還是在地鐵裡。換線乘車很多時需要搭滾動電梯,每個人都自覺地站在左側,右邊給上班或者有急事趕路的人留出通道;站台等車無人維持秩序,但人們自覺以先來後到地排成一行。所到之處聽不到大聲喧嚷和嬉笑聲,好像每個人都留意尊重別人。

日本的社會治安比較好,因為常看到有人竟然敢把行李或者包裹放在廁所的洗手池邊上再進去。這在國內簡直就是公開鼓勵人偷盜。即使在所謂富足文明的美國,也沒有人敢如此隨意,甚至鎖在車子裡的東西,光天化日之下都會被人破窗取走。

日本人一絲不苟的敬業精神人人皆知,足以成為其他民族的典範。到達的第二天早上,我們想隨便吃點什麼,便在附近找了一家很小的麵館,大概隻能坐十個人左右。當麵條端到麵前時,那清爽的湯底,麵條上麵精心擺放的蛋,菜和肉,即使不餓也會讓你垂涎三尺,口水慾滴。糕點店裡櫥櫃展示的每塊小點心,都經過精雕細刻, 讓人賞心悅目,贊不絕口。因此,無論從那哪個角度,都不能不承認這個國家的文明。

每年跟一個在日本居住了二十幾年的老同學通一次電話。從她嘴裡常常聽到的就是日本的醫療有多好多好,他們全家甚至她的公公都受益於日本的醫療製度。作為世界上人均壽命最長的國家,日本醫療體製的完善程度的確堪稱世界一流。就醫療服務品質和醫療負擔的相對平等方麵皆被世界衛生組織(WHO) 評為世界第一。世界全民醫保的國家為數不多,日本是其中之一。日本居民去醫院看病時,自己隻負擔30%的醫藥費,其餘的70%都由政府支付。日本醫生非常敬業,對每一位患者的診查都十分細心周到。住院普通病房不用繳費,除非需要高級病房。日本護士對待病人也是體貼到位,從護理,陪同,到看顧, 基本都不需要家人去陪護,甚至一日三餐都會由護士送到患者麵前。用餐後,護士還會要求患者對飯菜質量和營養提出反饋意見,便於醫院改進。

就世人眼光來看,日本是一個既 “謙卑虛己,禮貌待人”, 又富於 “自律,自強,自信” 的民族。他們生活富足,社會文明;女人端莊賢惠,和藹可親;男人謙謙君子,舉止斯文,彬彬有禮。無論從物質層麵還是從精神層麵,他們似乎活得都很如意,也很充實。

週六,外甥女不上班,有時間陪我們去逛街。中途換車時,我們剛檢票進車站,就看到有人拿著喇叭站在進口處“哇啦哇啦”地喊話。外甥女說:“糟了,我們至少要等一個多小時才能上車,有人臥軌了。” 剛聽到這個消息有些吃驚,但更多是“添堵”,畢竟一天的計劃打亂了。無奈隻好出車站在附近找個冷飲咖啡店消磨時間。

“怎麼會這麼巧碰到這樣的事?” 問外甥女。

“日本人臥軌自殺很常見,” 外甥女說,“每月都會碰到十來次。這就為什麼很多車站都在鐵軌兩邊加上了防護欄。” 

"為什麼?”我詫異地問。

“可能是工作壓力太大吧!” 

剛聽到消息時,我們在車站裡駐足了大約十幾分鐘,因為是週末,來來去去的人川流不息。令我驚奇的是,從每個人的臉上看不出有什麼事情發生,個個表情看上去都很淡定木然。這樣一個生命瞬間消失了,竟然無人吃驚,無人難過,無人惋惜?

原來,這類事情在日本司空見慣,習以為常了。然而,即使情緒有反應又能怎樣呢?能使那人起死回生麽?

據有關資料報導,日本的自殺率卻在世界排名第六,亞洲第一,每四個人就有一個人曾經想自殺過。1998 年到 2011 年為止,每年的自殺人數都超過 3 萬人。計算下來,在這14 年中,日本人自殺達 42 萬人以上。日本共同社最新的調查報告 ,即使2018年的自殺人數降低,年度計算自殺人數仍有2萬多人,也就是說每天自殺人數平均55人左右。

令人不解的是,這樣一個素質高的民族,這樣發達富裕的國家,為什麼自殺率竟然如此之高?人到底要什麼?活著的目的是什麼?人內心的平安,喜樂,滿足和盼望又基於什麼呢? 難道是這些看得見的東西嗎?如果不是,那又是什麼呢?

一周時間很快過去。當飛機離開這片島國時,從空中俯瞰下麵燈火輝煌的城市,心情五味雜陳,既有悲傷也有感恩。悲傷的是那些還沒有聽過天國福音就匆匆逝去的人;感恩的是上帝把我從灰塵中抬起,從世界中分別出來。否則我也早就是那些自殺孤魂中的一個,不過不是在日本,而是在我自己的家鄉,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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