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SL

林飛走後，本以為自己很難再為別的病人哭，也不大可能再為別的病人寫悼文了，但是上周六得知SL過世的消息之後，還是痛哭了一場。就來寫一寫我所知道的SL，寫一寫他在新加坡的故事。雖然他從不上網，聽說過他的人可能不多，但是在我來說，每個人來過這個世界，都有屬於他的故事。

認識SL有兩年多了，差不多是林飛病情第一次複發後不久就認識了他。他是中國來新加坡參加新藥臨床試驗比較早期的先鋒者之一，也是藥效最好的一個。他是一個中年上海男子，有著典型上海男人的細膩和敏感的特質，可能因為曾經在西北工作過一段時間，所以又帶有一點北方男人的豪爽和大膽。來新之前，他的病情很不樂觀，所患的慢性粒細胞白血病已經急變了兩次，又沒有合適的骨髓供者以及足夠的經濟來源來讓他接受骨髓移植手術。他第一次踏上飛往新加坡的班機時，血象糟糕得一塌糊塗，滿臉的出血點，靠著打止血針壯著膽子孤身一人上了飛機。開始吃上新藥達沙替尼的頭一個多月，他一直呆在醫院附近的旅館裏不敢亂走，因為隻有1、2萬的血小板，隨時都有可能發生危急性命的出血。一個多月後，他的身體慢慢適應了藥物，血象也慢慢的開始回升，外周血的壞細胞慢慢都看不見了，血象看起來也越來越像個健康人。

在新加坡呆了幾個月後，按照試驗的要求，終於可以三個月才複診一次，他也就高高興興的回了家，回到了家人身邊。在上海的日子，他經常會去知名的看血液病的醫院走走，也和那裏的醫生很熟，常常會介紹自己來新參加臨床試驗的經驗給周圍的病友。等到他再次來新加坡複診的時候，血象比之前更加好了，骨髓象也很好，早就達到了完全緩解的標準。在那之後，他的融合基因定量值持續很低，幾乎為零，如果不是要天天吃藥，儼然就是個健康人了。他是個愛旅遊的人，利用來新複診的機會，還跑去坐了遊輪、到了印尼，還跑去東馬、西馬走了一圈，去了很多我來新加坡這麽多年都沒有去過的地方，很是讓我佩服。每次他來新加坡，一般都至少會呆上一周，順著地鐵將新加坡的各個角落都走了個遍。他愛吃新加坡的海南雞飯，說是比上海的小紹興的白斬雞還要好吃，每次來都會至少去吃一次，還買了海南雞飯的調料包回國煮給家人吃。而他每次來新加坡，都會看看我和林飛。

上一次他來新加坡是6月間的事情，那時林飛的血象很低，因為害怕受到感染，幾乎整天都在病房裏關禁閉，SL就沒能見到他，隻是跟我聊了一下。那次他來，身上水腫得厲害，藥物引發的副作用，兩條腿粗得跟大象一樣，隻能一點一點的挪步子。初見他，嚇了我一跳，後來聽說他的血象很穩定才放心了些。他本來一直擔心3個月來一次機票也是不小的開銷，好不容易上次來換成了6個月複診一次，他挺高興的，一年下來能省下快1萬人民幣了，不是小錢。兩三個禮拜前，我還在向我在中央醫院工作的朋友打聽，SL下次來新的時間，她告知我是12月3日。沒想到上周六就接到朋友的短信說，SL突然過世了，很意外，也感覺很痛心，因為肺積水的問題本來是可以通過抽取的辦法得到改善的，可是他後來已經不相信國內的醫生了。

這兩年多來，陸陸續續從國內來新參加臨床試驗的病人很多，他是情況最好的其中一個，也創造了屬於自己的奇跡。隻是，這奇跡卻沒能繼續下去，而且敗在了一個及時處理，就能得到解決的肺積水問題上，此時距離他再次來新複診隻有不足一個月的時間……

謹以此文，悼念我所認識的SL，願他一路走好，在天上，他不會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