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日，談民主

 

毛時代的工廠，廠長書記不能隨便開除工人，人人有就業保障，工人以廠為家，有主人翁精神。這算民主嗎？不是。

什麽是民主？把民主理解成人民當家作主過於簡單粗暴，如果人民當家作主才是民主，那麽世界上沒有一個國家是民主國家。五角大樓，國會山裏的決定哪一個是“民”做主的？用納稅人的錢登月上火星、派大兵去阿富汗伊拉克更不是“民”能左右的。民主最大的意義和職能是賦予公民基本的人身權利（言論，居住，遷徙，新聞，出版等自由以及選舉權等等），公民通過一係列的權利和自由監督政府，你做不好就下課。

毛時代，論資排輩，幹多幹少能力強弱都拿一樣的工資，誰能加一級工資誰不能，往往也是廠長書記說了算，加班加點美其名曰自覺自願，發雙手套或一聽麥乳精打發，或幹脆沒有任何報酬。（我見過有女工因加不到工資而自殺）書記廠長再混蛋，你也不可能叫他下課。甚至工人有委屈受欺負連辭職的自由都沒有，輕者說你好逸惡勞，重者給你一頂反黨反社會主義的帽子。你的生命線——檔案在廠長書記那裏，他不放手，沒有任何其他單位會接受你。你的身體和精神都是賣給單位的。沒有公平，沒有自由，哪裏還有民主可言。

現代企業，能力強、幹的好自然報酬多，沒有一個老板會笨到隨便開除一個能給他掙錢的員工。你幹的不好，老板開除你，你可以自由的去找別的東家，找不到，那是你自己的問題，不是老板的問題。同樣，你如果覺得老板不好，也可以fire老板。

民主好，但是民主不是萬金油或狗皮膏藥，民主有一定的適用性。嚴格的說，民主針對的是國體和政體。政府強製收稅，公民被迫花錢供養政府，納稅人有權要求政府實施民主，民主的目的就是保障公民的基本權利，保障公平自由。而企業和員工的關係是，雇主花錢雇傭工人，工人自願受雇，幹活拿錢回家，兩清。隻要雇主付給工人合理的工資，雇主就不欠工人，工人也沒有必要要求雇主對其實施民主，因為在一個民主國家，工人的基本權利是受國家法律保護的，製定基本工資，福利，工時等等都是政府的責任，業主的責任是遵守民主法製，不是讓員工來給企業做主。

許多事情不要簡單的類比。法製好，政府依法治國，誰犯了法就坐牢甚至殺頭。那企業為啥不依規治廠，誰壞了家規就打屁股關禁閉？政府和企業的職能不可混為一談。

西方社會也有雇主欺負員工，如不付加班費，男女不同酬，語言暴力，性騷擾等，但這種做法是政府法律所不允許的。員工應該用法律為自己維權，而不是希望雇主慈悲發揚民主，讓雇員來當家作主。韓國雇主強迫員工下跪，中國雇主罰員工自抽耳光等行為，是與民主理念格格不入的，美國老板要這麽做，不告你破產算你祖墳冒青煙。（這裏的根本原因恐怕是東方文化習俗造成的）

沒有一個企業主願意主動發揚民主，因為民主的另一個代價是犧牲效率。隻有當企業成為“public company”，它才有義務向董事會和全體股東負責，在管理結構上發揚民主精神（或曰開放式企業文化，人性化管理），特斯拉，蘋果等公司的重大決定都必須經過董事會甚至全體股民投票。企業隻對董事會和股東股民負責，保障他們的公平權利，企業沒有義務對雇員民主，除非雇員花錢購買它的股票。從這個意義上說，企業民主是被迫的功利選擇。

政府實施民主，權利就要受到限製，絕大多數政客喜歡擁有絕對的權利，所以世界上200多個國家，真正實施民主的僅僅20來個。美國先賢采納民主製度，是價值觀的選擇，也正是他們的偉大之處。這種選擇既是主動，也是被動，因為，未經奴化的公民是不喜歡獨裁的，而獨裁統治無一例外是靠軍隊暴力維係的。

正值獨立日，重溫一下獨立宣言，這一段大家都熟悉：

We hold these truths to be self-evident, that all men are created equal, that they are endowed by their Creator with certain unalienable Rights, that among these are Life, Liberty, and the pursuit of Happiness.

下一節更重要：

That to secure these rights, Governments are instituted among Men, deriving their just powers from the consent of the governed.——為了保障這些權利，政府才應運而生。而政府的正當權利，必須經過被治理者的同意。

現在美國政府是否還在執行先哲們製定的理念，是一個值得探討的問題。我個人認為，美國當下的問題，正是美國現政府背離建國理念，被資本綁架的後果，但美國政府當下的問題不能成為否定民主本身的理由，更不能一看見美國的問題就把根源歸結為民主的弊端。

在最新一期“民主指數排行榜”中，美國從曾經名列前茅的“完全民主”退化為“部分民主”，在參與評選的167個國家中名列第26（“完全民主”前十名為：挪威、新西蘭、芬蘭、瑞典、冰島、丹麥、愛爾蘭、中華民國、澳大利亞、 瑞士）。美國是當今科技老大，但不是民主燈塔。討論民主，最好不要以當今美國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