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談中西思維的自省與認錯

說：如果遇到問題，中國人首先是自省：我哪兒錯了，我哪兒做得不好。

這個觀點值得商榷。

中國人，推而廣之東方人，是很難認錯的。相比西方人（如德國人），東方人（日本人）包括中國人，要認錯，難，難於上青天。

警察濫用權力拘留穿和服的小姑娘，事後發現自己錯了，也最多是把沒收的衣服還給姑娘，而絕不肯說一句“對不起”。同樣，對李文亮的訓誡錯了，但寧願給他一個烈士稱號，也絕不說一句“我錯了”。

至於反右、文革、64中冤魂的家屬，就別指望什麽認錯道歉了。

所以，日本政府就是不正式道歉；而中美之間的問題，都是“美方一手造車的，美方要承擔一切後果”；台灣問題也都是“境外勢力煽動，台獨分子一手造成的”，還有西藏問題，新疆問題，總之一切的一切都是別人的問題，“我”是沒有問題的。

為什麽？

如果我說，我們是一個不善於自省的民族，你一定和我急，畢竟“吾日三省吾身”是我們先聖的諄諄教誨。

記得易中天說過，在中國，認錯是要有資格的，昔日“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思過的資格就是“君子”，而君子首先是貴族，地位最高的自然是天子，天子可以“罪己詔”。

秦漢以後，不見了貴族，隻剩下君臣。皇帝以外，所有人都沒資格認錯，隻能“認罪伏法”，而罪己詔也就是擺擺樣子。臣子即便沒有罪，也要自稱有罪， “誠惶誠恐，死罪死罪”。於是乎，認罪也好，認錯也好，便都變成了“表演”。

沒有罪都要認罪，免得一死，那真的有罪豈不罪加一等？因此在中國犯錯的代價太大了。
誰見過中國父母整天對孩子“對不起”的？老子給兒子認錯，這老子還怎麽當呢？在中國人的認知裏麵，認錯是全方位的否定自己，等於承認自己無能。

中國人生活哲學裏，麵子是第一要素，等級社會裏我比你高一等，你就得承認我有麵子，就必須尊敬我，這就是傳統文化裏的“尊者諱”。

尊者是可以指出別人錯誤的，這是權力的體現。雖然皇帝可以下“罪己詔”，但你不能“妄議中央”。

卑賤者的“麵子”雖然不怎麽值錢，但是承認錯誤首先需要安全感，可是安全感在人權得不到基本保障的社會是一件奢侈品。因為，隻要你承認錯了，道德上你就失去了話語權，立馬矮人一截，甚至，這個錯誤會被無限放大，演化成真正的“罪”。

The Big Bang Theory裏， Sheldon和 Wil Wheaton之間因多年前的“積怨”，成為“死敵”，後來Wil跟Sheldon道歉，說了句“I'm sorry”，Sheldon回答：“Apology accepted”，於是就冰釋前嫌，原諒了對方，倆人又成為好朋友。這是信奉“原罪”的西方人的做法，大家都是罪人，誰也不必誰高尚，承認錯誤也不低人一等。但這對中國人是行不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