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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薄命女偏逢薄命郎 葫蘆僧亂判葫蘆案
第四回 上
蔣勳細說紅樓夢 | 第四回(上、下)
1、王夫人口中的寶玉
王夫人口中講出來的寶玉大概是什麽樣的呢?她說:“你舅舅今日齋戒去了,再見罷。隻是有一句話囑咐你:你三個姊妹,倒都極好,以後一處念書、認字、學針線,或是偶一玩笑,都有盡讓的。但我不放心的,最是一件:我有一個孽根禍胎。”注意,隻有媽媽會講自己的兒子叫孽根禍胎當然是疼愛,不疼愛到某種程度,也不會這麽說。她說:“是這家裏的‘混世魔王',今日因廟裏還願去了。”
議:賈母,王夫人,王熙鳳等,身份貴,人不貴;衣裳貴,身不貴。黃宏說的“進了澡堂都一個樣”,可當作這裏人文的特色看。曹雪芹看到了這層。整部紅樓夢,幾乎就是在把黃宏這話坐實。
這個民族,因將“分久必合 合久必分”當作耍????一樣的看待,在民族性格中產生出一重就是正經不起來,貴重不起來的“痼疾”。一是“富不過三代”,至使種田的懷“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之問,毛主席有“泥腿子最高尚”之識,一句話,整個民族二五郎當的。二是,由此也沒有人品的積蓄。“打倒四人幫,人民心歡暢”,每幾十年,“這個民族”又“巨嬰”一次。
都在說《商君書》,很毒。其實,它的很歹甚於它的很毒。商鞅種種國策讀了,呈現麵前的,是治人至沒有一步能自主挪動,進出全用紅碼綠碼調控,就是臥室也裝有天眼的對人的仇恨。商鞅眼裏的人,是靈長類,對付他們,扼住靈長,使成類。
更致命的,商鞅眼裏的所有,“進了澡堂,都一個樣”,縱然皇帝。
魯迅說:“悲劇將人生的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喜劇將那無價值的撕破給人看”。商鞅則是第一步就摁著人生的頭顱,死死地往塵埃泥巴裏摁,根本就不讓悲劇喜劇發生。
也許是太嚴厲了。儒道墨釋們出來緩頰,“我有一個孽根禍胎。”確是“打是疼,罵是愛”,可為什麽該民族在表達情感時,把話說得這麽貧下中農,這麽祥林嫂?原由:“進了澡堂,都一個樣”。(文學城就曾有“死全家”之賭咒。)
從諸子百家到思政課,秦至清至共和國,合著就是亇這澡堂地進進出出。
曹雪芹,在扒拉扒拉這個民族的內衣和底褲,有意無意的。
老母去世,大陸的大姐發來微信“天塌了!”香蕉人寄來微信“姚順,不要悲傷。慶祝她的生命”。
中國的“死生大矣”,什麽也顧不得了,“人命關天”,“死都不怕,還怕什麽?”換句話:進了澡堂,都一個樣”。而“慶祝她的生命”下,生命如花,如聞《命運》《國際歌》,生被尊,死也端起來。
曹雪芹在生命的過程中,有意無意地感受到了這個民族的骨子裏的賤和俗。在紅樓夢裏,他動不動就不動聲色地戳一下,把它的小屁簾撩開一下下。
低下頭來,承認自己精神境界,低級於周遭,是為潤了以後的紮心痛處和小確幸之處。活不出來了,嘻嘻!讀《紅樓夢》,就是自己戳自己的痛處戳得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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