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朔過氣了

王朔過氣了

 

看王朔談鐵凝談魯迅，老婆說，王朔過氣了。

 

博文，幹掉了作家，其中就有王朔。

 

寫得多，發表很難的時代，王朔脫穎。不久，博文來了，王朔也在寫，但見不到他尤其的新穎了。

 

見不到王朔小說了，見到他在談魯迅，談曆史，談時事，談人生。縱然仗著名聲，依舊京貧，偶拾當年痞氣，但頂不住海量博文的比拚，什麽什麽都不夠了。

 

寫文章難在寫不出多大意思來就罷手不寫，做點別的。從《無知者無畏》開始，王朔開始強寫文章。譬如他評說魯迅，明明就是一個思想學識認知水平審美檔次跟不上被評論的人，卻硬要去評頭論足。不少地方醜得不敢看。有個例子。比起陳丹青說魯迅，王朔明顯得差。陳丹青盡量地貼近魯迅，從自己能感受到的地方入手。譬如，陳丹青說魯迅好看，擴大開來說到民國範兒；陳丹青承認，還是想不過魯迅，看不過魯迅，寫不過魯迅。一聽就不是客氣話。讀陳丹青的《退思集》，知道，陳丹青很誠實地對待自己。不及就是不及，也不“這正是及也”的胡縐。陳丹青的我就是第二把小提琴手旁邊的小提琴手的坦然，不多見。

 

王朔就沒有。他大約也知道自己過氣了。但不甘，“我出名得比你早，是你長輩”地耍痞。他談鐵凝。想說她的哪些作品好，舍不得褒詞似的，躲著說她不好。寫小說寫成副國級，這是人見人知的文人忌，說幾句郭沫若的壞話般的明喻暗指，王朔都不敢。越寫到眼前，越小算盤，京貧裏的精，痞氣中的肚裏很有數的老舍品，汪曾祺滑就現出來了。

 

王朔的語言的創造，其實很像“他媽的”問世，“也是一種創造，但是一種卑劣的創造”。新社會裏長大的，幾乎都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反顧自己，厚皮才寫博文。

 

王朔對社會的批判等，接近老梁講故事，阿城扯掌故，好像要去托著炸藥包炸碉堡，其實是人畜無害地放掛鞭。貼上幾段王朔語錄為證：

 

1. 我曾經以為日子是過不完的，未來是完全不一樣的。現在，我就呆在我自己的未來，我沒有發現自己有什麽真正的變化，我的還像小時候一樣遙遠，唯一不同的是我已經不打算實現它了。

 

2. 你必須隻有內心豐富，才能擺脫這些表麵的相似。

 

3. 我不記得愛過自己的父母。小的時候是怕他們，大一點開始煩他們，再後來是針尖對麥芒，見麵就吵;再後來是瞧不上他們，躲著他們，一方麵覺得對他們有，應該對他們好一點，但就是做不出來、裝都裝不出來;再後來，一想起他們就心裏難過。

 

也來帖幾段張愛玲的語錄：

 

1、 笑，全世界便與你同聲笑，哭，你便獨自哭。

 

2、 男人徹底懂得一個女人之後，是不會愛她的。

 

3、 因為愛過，所以慈悲；因為懂得，所以寬容。

 

4、 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是心口上一顆朱砂痣。

 

5、 愛情是盲目的，沒有什麽值不值得的問題。當你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你還會理性的思考嗎？如果是，那隻能說明這不是愛情！

 

6、 我愛你，關你什麽事？千怪萬怪也怪不到你身上去。

 

人和人，怎麽就這麽不一樣呢？這不是好孬之別，而是王朔嘴裏就是這些個，不是學來的，而是沾上的，染上的。沒博文，聽王朔說；博文一來，原來皇城根下麵的人都這樣說話。而張愛玲說的，是隻有用心會用心用心得真準的女人才能說出的心得。博文來了，至今還沒見到說得過她的。

 

王朔的文章和他的文學，是共和國文學裏的一支。向陽溝，誰是最可愛的人，白楊禮讚，歐陽海之歌等是一支；劉賓雁，白樺，是一支；傷痕文學是一支；賈平凹，陳忠實，路遙，餘華是一支；王朔是一支。品質趨向是，往新社會裏伸展得越深，年齡離四九年前越遠，就越淺越薄。王朔脫穎，是因為文革語言黨文化太濫。王朔其實也說文革的意思，黨話的意思，但換成了北京胡同腔。王朔文學的成功，其實更是北京胡同話的普及。

 

可以想一想的是，四九年後的大陸文化氛圍之中，遇上了鬆動，產生出來的文學成果是王朔文學。這比清朝出《紅樓夢》《儒林外史》，民國出魯迅沈從文胡蘭成張愛玲，有嚴重的品質差別。

 

也可以想一想的是：就是到了今天，可以發表博文了，在私聊裏愛咋說咋說了，我們寫出了個啥？說出了個啥？

 

例子：文學城中有寫讀唐宋詞的，寫讀聖經的，寫女人乳罩丁字褲的，寫議論李清照《詞論》的，寫看《山海情》影評的…..  七拐八拐，就看到它們和梁效，樣板戲是一條線上挷著的蜢蚱。就像文心一言，Deepseek的話，全是從黨話裏的做的大數據統計，答複也全是共和國語言。

 

不大費勁就可以來個論斷：以後人看文章看文學，沒有四九至2025之間的任何。這之間的所有，就是個白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