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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帖》包含三十封信。寫者無心,存者有意。
王獻之知道謝安好藏信稿,就用心寫了封信給謝安。謝安收到後即在信的反麵寫了複,還給王獻之。
十七帖,是信;王獻之寫的,是公開信。
李密的陳情表,是假裝的悄悄話。
今臣亡國賤俘,至微至陋,過蒙拔擢,寵命優渥,豈敢盤桓,有所希冀。但以劉日薄西山,氣息奄奄,人命危淺,朝不慮夕。臣無祖母,無以至今日,祖母無臣,無以終餘年。
這不是信,而是賦;這不是私聊,這是上“魯豫有約”;
《報任安書》,寫著寫著,寫信變成寫文章了。
昔衛靈公與雍渠同載,孔子適陳;商鞅因景監見,趙良寒心;同子參乘,袁絲變色:自古而恥之!夫以中材之人,事有關於宦豎,莫不傷氣,而況於慷慨之士乎!如今朝廷雖乏人,奈何令刀鋸之餘,薦天下之豪俊哉!
議:文件,報告寫多了,公家話和悄悄話分不清了。
《祭侄文稿》,則將公文寫寫,寫成了家信。
《林覺民與妻訣別書》,不是信,是遺囑,而且為了公開。
賈平凹《給女兒的一封信》,讀不了幾行,就覺得這人文革中“稿子”寫多了。他的《廢都》,又有點把寫信當成寫文章了。
五零後六零後,有個毛病,寫信寫豁了,變成寫文章了。或者反過來。很少不。
網絡天下以來,點擊率正在延續這毛病。典型的:金句製造。
把肚裏的公字掏空,竟沒有下水遺留。“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往往就是個P。
不信,寫好了信,就能寫好文章;但相信,文章也寫壞不到哪兒去。
見到過不少賈平凹這樣的,信當文章寫,寫油了。讀他們的東西時,不知道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白鹿原》《豐乳肥臀》,讀起來,都這感覺。
就是私不起來,蠻要命的。是的,“壞人,老了”。其實更是,壞都壞得一個樣的人,老了。
天下男女,下筆有《十七帖》,那就是魏晉再現,桃花源又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