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愁河裏的浪蕩漢子》,讀過,像沒讀過。許多許多沒讀過的,聽過介紹了,也不去讀。
好像他的畫,不看,少一樂子而已。看了,就樂那一小會兒會兒。
他找到了別別竅,自少及長。說的寫的畫的總在“意”外。譬如“鳥是好鳥,就是話多”“我醜,我媽喜歡”“今年,我九十啦”的蹦蹦畫。蠻像昨天跳下看台擁抱梅西的少年一跑,可力道不及。這少年一跑,頗“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黃永玉說了寫了畫了九十九年,也弄不出這前後不到十分鍾的動靜。
近年來,常聽“財務自由”。五零後說,頗理解,五零至七零間的大陸人,窮怕了。之前長大的,見過錢。可黃永玉追的,終了,最讓人看迷的,還是他的“財務自由”,其他的,半自由或還打折。不應該。
“隻反貪官,不反皇帝”,有免了屏閉,“何必找不必要的麻煩”之虞,還形成了潛規則。黃永玉連這個“虞”都不沾,但卻有拿它來抖機靈的別別竅,諸如“我不是懷孕,是肚子裏有孫悟空”;畫的荷花,你展不染,我偏使帶淤。雖然常常不及心靈雞湯的質地,可不小心也甩出個“人罵我,我也罵人”之類的小俏皮。
汪曾祺,錢鍾書夫婦,華君武,範曾,精且滑。多看幾眼,就見到他們找到的是混世之竅。這竅門,黃永玉像是順帶就學得了。他的亮點在,讓你被睜一眼閉一眼的貓頭鷹的態逗樂地忘了看軸下角標的價錢。而且就是看到了,嫌貴想還價,他喚狗哄你。
看一眼,讀幾頁,聽幾句就行,之於黃永玉;不看不讀不聽,也一樣。
楊絳百歲感言和黃永玉臨終遺言,都在煲雞湯,像在給“有誌不在年高,無誌空活百年”做附注:咋的,好歹活到了一百歲。活到了一百歲,很剛性,應了“活著就好”的時尚。
黃永玉的書畫,一款時尚,不大眾,也不小眾。有亦無,無亦有之間。他去世了。好幾個熟人說,“聽你說,才知道的”。覺得,把這作為對他的悼詞,蠻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