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德堡變奏曲 923》

《歌德堡變奏曲 923》

   ———— 莊子《齊物論》老成譯

南郭子綦隱機坐
仰天噓荅如喪耦
顏成子遊立侍前
子遊問曰何居乎？
形固可使如槁木
心可使如死灰乎？
今子之現隱機者
似非昔之隱機者？
子綦乃對顏偃曰：
不亦善乎汝之問！
幸哉今者吾喪我
汝聞人籟非地籟
汝聞地籟非天籟！
敢問其方子遊問
子綦對偃如是曰：
大塊噫氣名為風
作則萬竅怒呺焉
獨不聞之翏翏乎？
山巒木石之畏隹，
大木百圍之竅穴
似鼻似口似耳目
似枅似圈似舂臼
其似窪者似汙者
激者謞者與叱者
吸者叫者譹咬者
前者唱而隨者喁
泠風輕吟飄大和
厲風濟則眾竅虛
調調刁刁何不見？
顏成子遊複問曰：
地籟是則眾竅已
人籟是則比竹已
敢問天籟是為何？
南郭子綦回之曰：
夫吹萬物萬不同
使其自己鹹自取
然則怒者其誰邪？

大知閑閑小間間
大言炎炎小詹詹
其寐魂交覺形開
與接為構日心鬥
縵者窖者密者也
小恐惴惴大縵縵
發若機栝司是非
留如詛盟謂守勝
殺如秋冬似日消
溺之所為不可複
厭也如緘言老洫
近死之心莫複陽
喜怒哀樂慮歎蜇
姚佚啟態化萬有
如樂出虛蒸成菌
日夜相代於目前
豈可莫知其所萌
已乎已乎知所由
旦暮得此以生乎！

非彼造化無有我
非我耳目無所取
彼我之分亦近矣
彼我不知何所使
若有真宰何所似
而特不得其眹兆
可行己信不見形
有情無形未可離
百骸九竅及六藏
賅而存焉誰為親？
汝皆悅之或有私？
如是皆為臣妾乎？
臣妾不足相治乎？
遞相為君與臣乎？
其有真君長存焉！
得其情形與不得
皆無益損乎其真
一受成形或有情
不亡形情以待盡
與物相刃亦相靡
行盡如馳莫能止
形消情殤亦悲乎！
終身役役不見成
苶然疲役不知歸
人生若此可哀邪！
生謂不死奚何益！
形化無常心然之
豈可不謂大哀乎？
人生固若是芒乎？
其有獨芒有不芒？

隨其成心而師之
誰特獨且無師乎？
奚必智代自取者？
愚者生而自有焉！
未成乎心而是非
是今適越而昔至
是以無有為已有
若以無有為已有
雖有神禹不能知
吾獨奈何斯論哉！

夫言非吹言者言
其所言者特未定
或非智代自心取
果有言邪未嚐言？
其以為異於鷇音
其有辯乎無辯乎？
道惡乎隱有真偽？
言惡乎隱有是非？
道惡乎往而不存？
言惡乎存而不可？
道隱小成論真偽
言隱榮華說是非
故有儒墨之是非
是其所非非其是
是是非非莫若明

物無非彼無非是
彼則不見自知知
彼出於是是因彼
彼是方生之說也
方生方死方死生
方可不可不可可
因是因非因非是
聖人不由照之天
是亦彼也彼亦是
彼一是非此是非
果且有彼是乎哉？
果且無彼是乎哉？
彼是莫得失其偶
莫得其偶謂道樞
樞居環中應無窮
是亦無窮非無窮
莫若以明是以故

以指喻指謂通指
不若通指喻特指
以指喻通謂通指
不若以指喻特指
指馬喻馬謂常馬
不若常馬喻指馬
天地皆通一指通
萬物通謂一馬也

可乎於可是乎是
非非不可乎不可
道成於行行即道
謂之而然其為物
有自也可也不可
有自也然也不然
惡乎然焉然於然
惡乎不然於不然
物固有然皆然之
無物不然所然之
物固有可皆可之
無物不可所可之
故為是舉莛與楹
厲與西施醜與美
恢詭譎怪道通一

其分而解曰成也
其成也者亦毀也
凡物無成亦無毀
複通為一是曰道
唯達者知通為一
為是不用寓諸庸
庸者中者亦用也
用者通者即得也
適得而止幾道矣
因是而已通而已
不知其然謂之道
勞神為一不知同
謂之朝三及暮四
狙公賦芧謂狙曰：
朝三芧而暮四芧
眾狙皆怒公乃曰：
然則朝四而暮三
眾狙皆悅名實同
喜怒為用因是也
聖人和之以是非
休乎天鈞謂兩行

古人知有所至矣
有以未始有物者
至矣盡矣不加矣！
其次以為有物矣
物而未始有封也
其次以為有封焉
而未始有是非也
是非之彰道之虧
道之所虧愛之成
愛之所成虧亦成
果有成與虧乎哉？
果無成與虧乎哉？
有成與虧鼓琴也
無成與虧無鼓琴
昭文鼓琴音曠世
師曠枝策附和之
惠子據梧善闊論
三子之智及其技
皆其盛者載末年
唯其好之以異彼
其好之也欲明之
彼非所明而明之
故以堅白之昧終
其子以文之綸終
終身無成無所明
若是而可謂成乎
雖我與汝亦成也
若是不可謂成乎
物我無成無所立
滑疑之耀聖所圖
為是不用寓諸庸
此謂以明謂通用

今且有言於此焉
不知其與是類乎？
或其與是不類乎？
類與不類相為類
彼此無以相異矣
雖然請嚐言論之：
有始也者有未始
有未始有始也者
有未始有夫未始
有未始有始也者
有有也者有無者
有未始有無也者
有未始有夫未始
有未始有無也者

俄而有始有無矣
而未知有知無果
有無之果之未知
未知孰有孰無也
今我已有有謂矣
未知吾謂之所謂
所謂其果有謂乎？
無謂其果無謂乎？

天下莫大秋毫末
而夫太山可言小
殤子言壽彭祖夭
天地與我並生焉
萬物與我本為一
既已為一得有言？
既已謂一得無言？
道一與言是為二
二相與一生為三
自此以往無窮盡
巧曆不得況凡乎！
自無適有至於三
而況自有適有乎！
因是而已無適焉

未始有封謂之道
未始有常是謂言
為是非而有畛也
吾強為之言其畛：
有左有右倫與義
有分有辯競與爭
如此八分謂八德
六合之外聖人存
存而不論為通用
六合之內聖人論
論而不議為和合
春秋經世先王誌
議而不辯治太平

故分也者有不分
有辯也者有不辯
聖人懷之何以故？
眾人辯之以相示
故曰辯者有不見
夫大道者唯不稱
大辯不言言不及
大仁不仁常未成
大廉不嗛清不信
大勇不忮而不成
道昭不道言非辯
仁常非仁廉非清
忮勇非勇成愚嫉
五者圓時幾向方
止所不智幾至矣
不言之辯孰知之？
不道之道孰能知？
若有能知謂天府
注焉不滿酌不竭
而不知其所由來
如此之智謂葆光

昔者堯問於舜曰：
我欲伐宗膾胥敖
麵南然而不釋然
其故何也吾未知
舜對堯曰夫三子
猶存蓬艾之間也
何不釋然悅然哉！
昔者十日照萬物
況德進於日者乎！

齧缺問乎王倪曰：
子知物之同是乎？
惡乎知之王倪曰
子知子之不知邪？
惡知然則非可知？
吾惡乎知王倪曰：
雖然嚐試與言之：
庸詎知吾所謂知
所謂知之實不知？
庸詎知吾謂不知
所謂不知實知邪？
且吾嚐試問乎汝：
民濕寢則腰死疾
鰍居泥濕然乎哉？
處高木惴栗恂懼
猨猴攀高然乎哉？
三者孰知錯正處？
民食芻豢麋食薦
蝍蛆甘帶鴟耆鼠
四者孰知餐正味？
猨者猵狙以為雌
麋與鹿交鰍魚遊
毛嬙麗姬人所美
魚見深入鳥見飛
麋鹿見之決驟離
四者孰知正色哉？
自我觀之仁義端
是非之塗樊淆亂
吾惡能知其辯哉！
子不利害齧缺曰
至人固不利害乎？
王倪對曰至人神
大澤焚而不能熱
河漢冱而不能寒
疾雷破山不能傷
飄風振海不能驚
若夫自然而然者
馭乘雲氣騎日月
遊乎四海之天外
死生無變於己焉
而況利害之端乎！

瞿鵲子問長梧子：
吾聞夫子如是曰：
聖人不從事於務
不就利益不違害
不喜求索不緣道
無謂有謂謂無謂
遊乎塵垢之化外
夫子以為孟浪言
而我以為妙道行
吾子以為奚若哉？

長梧子對如是曰：
皇帝之所聽熒也
丘也何足以知之！
且汝亦大早計較
見卵而求時夜雞
見彈而求鴞炙席
予嚐為汝妄言之
汝亦以妄且聽之
奚旁日月挾宇宙
為其脗合置滑涽
以隸相尊相合一
眾人役役聖愚芚
參萬歲而一成純
萬物盡然以是蘊
予惡乎知生非惑
予惡乎知惡死者
弱喪不知歸者邪！

艾封人子麗之姬
晉國之始得之也
涕泣沾襟其何悲
及至王所同筐床
食芻豢而後悔泣
予惡乎知夫死者
不悔其始之蘄生？
夢飲酒者旦哭泣；
夢哭泣者旦田獵
方其夢也不知夢
夢中又占其夢焉
覺而後知其夢也
且有大覺而後知
覺而知此大夢也
愚者猶自以為覺
自以為知竊竊然
君乎牧乎其固哉！
丘也與汝皆夢也
予謂汝夢亦夢也
是言也者名吊詭
萬世之後非吊詭
一遇大聖知解者
或是旦暮之遇也

既使我與若辯矣
若勝於我我不勝
若果是也我非邪？
我或勝若若不勝
我果是也果非邪？
其或是也或非邪？
其俱是也俱非邪？
我與若俱不能知
則人固受其黮暗
吾汝使誰而正之？
同乎若者使正之
既與若同惡能正？
同乎我者使正之
既同乎我惡能正？
異乎我汝使正之
異乎我若惡能正？
同乎我若使正之
然則同乎我與若
惡能異之複正之？
然則我與若與人
俱不相知相正也
何待彼之正也邪？

何謂和之以天倪？
曰是不是然不然
是若果是異乎非
則是異非亦無辯
然若果然異非然
則然與異亦無辯
化聲相待若不待
和以天倪因曼衍
所以窮年忘年義
振於無竟寓無竟

罔兩問景如是曰：
曩子才行今子止
曩子稍坐今子起
子何其無特操與？
景曰吾有待而然
所待又有待而然
吾待蛇蚹蜩翼邪？
吾惡識此所以然？
吾惡識彼所不然？

昔者莊周夢為蝶
栩栩翩然胡蝶也
自喻適誌不知周
俄然覺則蘧然周
不知周之夢為蝶？
胡蝶之夢為周與？
周與胡蝶必有分
此謂物化謂大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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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t., May 9 at 3:18 p.m.

 

南郭子綦隱機坐
仰天噓荅如喪耦
顏成子遊立侍前
子遊問曰何居乎？
形固可使如槁木
心可使如死灰乎？
今子之現隱機者
似非昔之隱機者？
子綦乃對顏偃曰：
不亦善乎汝之問！
幸哉今者吾喪我
汝聞人籟非地籟
汝聞地籟非天籟！
敢問其方子遊問
子綦對偃如是曰：
大塊噫氣名為風
作則萬竅怒呺焉
獨不聞之翏翏乎？
山巒木石之畏隹，
大木百圍之竅穴
似鼻似口似耳目
似枅似圈似舂臼
其似窪者似汙者
激者謞者與叱者
吸者叫者譹咬者
前者唱而隨者喁
泠風輕吟飄大和
厲風濟則眾竅虛
調調刁刁何不見？
顏成子遊複問曰：
地籟是則眾竅已
人籟是則比竹已
敢問天籟是為何？
南郭子綦回之曰：
夫吹萬物萬不同
使其自己鹹自取
然則怒者其誰邪？

大知閑閑小間間
大言炎炎小詹詹
其寐魂交覺形開
與接為構日心鬥
縵者窖者密者也
小恐惴惴大縵縵
發若機栝司是非
留如詛盟謂守勝
殺如秋冬似日消
溺之所為不可複
厭也如緘言老洫
近死之心莫複陽
喜怒哀樂慮歎蜇
姚佚啟態化萬有
如樂出虛蒸成菌
日夜相代於目前
豈可莫知其所萌
已乎已乎知所由
旦暮得此以生乎！

非彼造化無有我
非我耳目無所取
彼我之分亦近矣
彼我不知何所使
若有真宰何所似
而特不得其眹兆
可行己信不見形
有情無形未可離
百骸九竅及六藏
賅而存焉誰為親？
汝皆悅之或有私？
如是皆為臣妾乎？
臣妾不足相治乎？
遞相為君與臣乎？
其有真君長存焉！
得其情形與不得
皆無益損乎其真
一受成形或有情
不亡形情以待盡
與物相刃亦相靡
行盡如馳莫能止
形消情殤亦悲乎！
終身役役不見成
苶然疲役不知歸
人生若此可哀邪！
生謂不死奚何益！
形化無常心然之
豈可不謂大哀乎？
人生固若是芒乎？
其有獨芒有不芒？

隨其成心而師之
誰特獨且無師乎？
奚必智代自取者？
愚者生而自有焉！
未成乎心而是非
是今適越而昔至
是以無有為已有
若以無有為已有
雖有神禹不能知
吾獨奈何斯論哉！

夫言非吹言者言
其所言者特未定
或非智代自心取
果有言邪未嚐言？
其以為異於鷇音
其有辯乎無辯乎？
道惡乎隱有真偽？
言惡乎隱有是非？
道惡乎往而不存？
言惡乎存而不可？
道隱小成論真偽
言隱榮華說是非
故有儒墨之是非
是其所非非其是
是是非非莫若明

物無非彼無非是
彼則不見自知知
彼出於是是因彼
彼是方生之說也
方生方死方死生
方可不可不可可
因是因非因非是
聖人不由照之天
是亦彼也彼亦是
彼一是非此是非
果且有彼是乎哉？
果且無彼是乎哉？
彼是莫得失其偶
莫得其偶謂道樞
樞居環中應無窮
是亦無窮非無窮
莫若以明是以故

以指喻指謂通指
不若通指喻特指
以指喻通謂通指
不若以指喻特指
指馬喻馬謂常馬
不若常馬喻指馬
天地皆通一指通
萬物通謂一馬也

可乎於可是乎是
非非不可乎不可
道成於行行即道
謂之而然其為物
有自也可也不可
有自也然也不然
惡乎然焉然於然
惡乎不然於不然
物固有然皆然之
無物不然所然之
物固有可皆可之
無物不可所可之
故為是舉莛與楹
厲與西施醜與美
恢詭譎怪道通一

其分而解曰成也
其成也者亦毀也
凡物無成亦無毀
複通為一是曰道
唯達者知通為一
為是不用寓諸庸
庸者中者亦用也
用者通者即得也
適得而止幾道矣
因是而已通而已
不知其然謂之道
勞神為一不知同
謂之朝三及暮四
狙公賦芧謂狙曰：
朝三芧而暮四芧
眾狙皆怒公乃曰：
然則朝四而暮三
眾狙皆悅名實同
喜怒為用因是也
聖人和之以是非
休乎天鈞謂兩行

古人知有所至矣
有以未始有物者
至矣盡矣不加矣！
其次以為有物矣
物而未始有封也
其次以為有封焉
而未始有是非也
是非之彰道之虧
道之所虧愛之成
愛之所成虧亦成
果有成與虧乎哉？
果無成與虧乎哉？
有成與虧鼓琴也
無成與虧無鼓琴
昭文鼓琴音曠世
師曠枝策附和之
惠子據梧善闊論
三子之智及其技
皆其盛者載末年
唯其好之以異彼
其好之也欲明之
彼非所明而明之
故以堅白之昧終
其子以文之綸終
終身無成無所明
若是而可謂成乎
雖我與汝亦成也
若是不可謂成乎
物我無成無所立
滑疑之耀聖所圖
為是不用寓諸庸
此謂以明謂通用

今且有言於此焉
不知其與是類乎？
或其與是不類乎？
類與不類相為類
彼此無以相異矣
雖然請嚐言論之：
有始也者有未始
有未始有始也者
有未始有夫未始
有未始有始也者
有有也者有無者
有未始有無也者
有未始有夫未始
有未始有無也者

俄而有始有無矣
而未知有知無果
有無之果之未知
未知孰有孰無也
今我已有有謂矣
未知吾謂之所謂
所謂其果有謂乎？
無謂其果無謂乎？

天下莫大秋毫末
而夫太山可言小
殤子言壽彭祖夭
天地與我並生焉
萬物與我本為一
既已為一得有言？
既已謂一得無言？
道一與言是為二
二相與一生為三
自此以往無窮盡
巧曆不得況凡乎！
自無適有至於三
而況自有適有乎！
因是而已無適焉

未始有封謂之道
未始有常是謂言
為是非而有畛也
吾強為之言其畛：
有左有右倫與義
有分有辯競與爭
如此八分謂八德
六合之外聖人存
存而不論為通用
六合之內聖人論
論而不議為和合
春秋經世先王誌
議而不辯治太平

故分也者有不分
有辯也者有不辯
聖人懷之何以故？
眾人辯之以相示
故曰辯者有不見
夫大道者唯不稱
大辯不言言不及
大仁不仁常未成
大廉不嗛清不信
大勇不忮而不成
道昭不道言非辯
仁常非仁廉非清
忮勇非勇成愚嫉
五者圓時幾向方
止所不智幾至矣
不言之辯孰知之？
不道之道孰能知？
若有能知謂天府
注焉不滿酌不竭
而不知其所由來
如此之智謂葆光

昔者堯問於舜曰：
我欲伐宗膾胥敖
麵南然而不釋然
其故何也吾未知
舜對堯曰夫三子
猶存蓬艾之間也
何不釋然悅然哉！
昔者十日照萬物
況德進於日者乎！

齧缺問乎王倪曰：
子知物之同是乎？
惡乎知之王倪曰
子知子之不知邪？
惡知然則非可知？
吾惡乎知王倪曰：
雖然嚐試與言之：
庸詎知吾所謂知
所謂知之實不知？
庸詎知吾謂不知
所謂不知實知邪？
且吾嚐試問乎汝：
民濕寢則腰死疾
鰍居泥濕然乎哉？
處高木惴栗恂懼
猨猴攀高然乎哉？
三者孰知錯正處？
民食芻豢麋食薦
蝍蛆甘帶鴟耆鼠
四者孰知餐正味？
猨者猵狙以為雌
麋與鹿交鰍魚遊
毛嬙麗姬人所美
魚見深入鳥見飛
麋鹿見之決驟離
四者孰知正色哉？
自我觀之仁義端
是非之塗樊淆亂
吾惡能知其辯哉！
子不利害齧缺曰
至人固不利害乎？
王倪對曰至人神
大澤焚而不能熱
河漢冱而不能寒
疾雷破山不能傷
飄風振海不能驚
若夫自然而然者
馭乘雲氣騎日月
遊乎四海之天外
死生無變於己焉
而況利害之端乎！

瞿鵲子問長梧子：
吾聞夫子如是曰：
聖人不從事於務
不就利益不違害
不喜求索不緣道
無謂有謂謂無謂
遊乎塵垢之化外
夫子以為孟浪言
而我以為妙道行
吾子以為奚若哉？

長梧子對如是曰：
皇帝之所聽熒也
丘也何足以知之！
且汝亦大早計較
見卵而求時夜雞
見彈而求鴞炙席
予嚐為汝妄言之
汝亦以妄且聽之
奚旁日月挾宇宙
為其脗合置滑涽
以隸相尊相合一
眾人役役聖愚芚
參萬歲而一成純
萬物盡然以是蘊
予惡乎知生非惑
予惡乎知惡死者
弱喪不知歸者邪！

艾封人子麗之姬
晉國之始得之也
涕泣沾襟其何悲
及至王所同筐床
食芻豢而後悔泣
予惡乎知夫死者
不悔其始之蘄生？
夢飲酒者旦哭泣；
夢哭泣者旦田獵
方其夢也不知夢
夢中又占其夢焉
覺而後知其夢也
且有大覺而後知
覺而知此大夢也
愚者猶自以為覺
自以為知竊竊然
君乎牧乎其固哉！
丘也與汝皆夢也
予謂汝夢亦夢也
是言也者名吊詭
萬世之後非吊詭
一遇大聖知解者
或是旦暮之遇也

既使我與若辯矣
若勝於我我不勝
若果是也我非邪？
我或勝若若不勝
我果是也果非邪？
其或是也或非邪？
其俱是也俱非邪？
我與若俱不能知
則人固受其黮暗
吾汝使誰而正之？
同乎若者使正之
既與若同惡能正？
同乎我者使正之
既同乎我惡能正？
異乎我汝使正之
異乎我若惡能正？
同乎我若使正之
然則同乎我與若
惡能異之複正之？
然則我與若與人
俱不相知相正也
何待彼之正也邪？

何謂和之以天倪？
曰是不是然不然
是若果是異乎非
則是異非亦無辯
然若果然異非然
則然與異亦無辯
化聲相待若不待
和以天倪因曼衍
所以窮年忘年義
振於無竟寓無竟

罔兩問景如是曰：
曩子才行今子止
曩子稍坐今子起
子何其無特操與？
景曰吾有待而然
所待又有待而然
吾待蛇蚹蜩翼邪？
吾惡識此所以然？
吾惡識彼所不然？

昔者莊周夢為蝶
栩栩翩然胡蝶也
自喻適誌不知周
俄然覺則蘧然周
不知周之夢為蝶？
胡蝶之夢為周與？
周與胡蝶必有分
此謂物化謂大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