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德堡變奏曲 778》

《歌德堡變奏曲 778》

世上的顏色萬千種
我獨愛冬之灰
我今有幸親眼看見
看到的似乎是一個背影
灰色的長衫
似傷懷的美人
又似劍客負劍即將離去
美人固然難以安排處置
劍客總叫人心生敬畏
因此離去是好的
因為美人弄劍或是不詳之兆
直至兵敗如山倒
或許不是美人
或許沒有劍客
看不見劍便沒有劍
看不見行囊便沒有行囊
看不見遠行人便沒有遠行人
沒有遠行人便沒有遠行
是此地和當下
無語之境
語言終歸輕浮
世上的語言早已被說盡
語言難以說出顏色
難以描繪音響
哪如沉思默想
冬之灰是寂靜之灰
寂之灰：寂灰
寂之滅：寂滅
冬之灰是冬之長衫包裹著的灰
一種珍寶
緊貼大地之遠近
有深有淺有濃有淡
冬之灰與早春之灰看上去相似
其實大相徑庭
春之灰是有指望的灰
冬之灰是沒有指望的灰
是將死將滅之灰
是心死之後的灰
大病初愈的灰
死而複活的灰
決絕之灰
是與人世和世人有益的灰
是與鄰居老死不相往來的灰
與敵人和朋友斷絕往來之後的灰
因而是和平之灰
情願早早了結之灰
不再開始之灰
無為之灰
是萬千植物拚死指引出來的灰
是一個安全的方向
冬之灰，是天堂之灰
是天堂之路
冬之灰
是忍辱仙人在塵世度人的心
磨細了、散開了鋪陳著大地
是色界之最高色
欲界之最輕欲
勾兌了少許迷茫和惆悵
以微火重新熬至情想連綿
無可無不可
看不見找不著把柄
把柄是有的
便是那色
便是那灰
冬之灰

《寫生門：冬之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