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德堡變奏曲（212，213）

212. 哥德堡變奏曲

 

一些觀想不成立

一些憶念不倒塌

於無覓路處行走

受似有似無之風吹

於在在在處存在

非生非時空間誕生

 

兀那沙彌兀那和尚

今知不是風吹過山頭

是山頭有幸遇見了風

不是一個人擁有痛苦和喜悅

是一陣痛苦和喜悅

偶爾路過一個人

 

不是人世間有一個人修道

是有一個修道人路過人世

且看修道人的心生出了萬物

生出了人世，由此可想而知

萬物由心想生，從心想長

我今終知究竟，萬物終究不長久

不為人長久擁有，不被誰長久看見

不被心長久相信，不由念長久想起

此為淚水歡樂之由來

此為心想念生之世界：可知道你是誰？

都知道是我，我不知道是誰

若知是誰，即送唐荔枝三枝

明桂圓一圓

有所得耶？無所得耶？

有無即所得!

 

213.

你是我的看見

你是我的語言

你是我的站立，起一片樹林

你是我的躺臥，開一條江河

如一片默默無聞的土地和村莊

你是我的投生，你是我的居住

 

你將我托舉，你把我背起

有時候我打扮成農夫在田間行走

扛著一把鍬，夾著一捆柴

你變成我的鋤頭，成了我的扁擔和水桶

你是冬天的哼唱，在什麽人的口中

你是一支小曲和一包香煙

你是我的親人，我愛你

我會在你的煙草中找到閃耀

找到一些價值支撐著做人

培育自己幸福的嗜好

和幸福的渴

 

我用你的鐮刀來認識草藥

來把莊稼收割，去把親戚們成全

當夏天烈日當頭，我想以什麽名份？

坐到樹蔭下，享受什麽樣的陰涼？

 

你是父母以開門見山的方式

傾注我了的生命，開始了我的生活

你是我的平鋪直敘，在時間裏，在路途中

不急不慌地送來了，娓娓道來了

說服了，親事定下來了，婚事還遠麽？

讓我們幸福地去了結什麽人的憂慮吧

大好時光必定會從東邊重新開始

我清楚地看見西方人雖然確實富裕

美中不足的是太過剛強，讓他三分吧

大好詞匯最好苦苦等在一個人的心裏

讓它們長時間醞釀著自己走出來

要讓好日子悄然冒頭如玉米抽穗

一個人九十歲了，他憑什麽仍然

想要活著？他憑什麽伸手？

他憑什麽開口講話

他憑什麽受人尊敬？

他憑什麽叫人傾聽？

 

我是在念叨一些桃花梅花黃花

我是在說香椿，榆樹，和老槐樹

我無法忍住不開口將它們一一回報

我是懂風情的人，我與眾不同

我欠世人和人世不少名詞名目

要在有生之年將它們說清楚，把它們安排妥當

難道一個人一生的努力不是為了一些個名詞名目？

難道一個人不想把話語精心雕琢雕刻成一整篇詩文？

一個人的一生無非是為了把一個人滿腹的詞語和詞匯

苦苦等待在恰當的時間和恰當的地點以恰當的方式說出

可見一切不可操之過急，不可亂了方寸，要有主次輕重

一切不為一個人自己所擁有，一切要由文章的體裁決定

須知一個人的存在，是為了一個人的知音

萬物的精彩是為了一個人一生的刻苦閱讀

 

你是我的淚水，忍受了並忍住了

你是我的歡樂，享受了一次又一次

你是我的孕育，最終要成全死亡

你是我的勝利，一定會去投靠失敗

你是許許多多概念，我記住了忘記了

你幫助我站立，成了一座樓宇

你安排我躺臥，鋪就一條街道

你是歡欣鼓舞的土地和城市

你是我的居住

你是我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