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德堡變奏曲（157-160）

157.

從前有一個神

他在大西洋的開闊處開辟了一塊地

他開辟的是第八大洲：大西洲

他把海洋開拓成陸地

又把陸地開墾成良田

誠如信徒所說：一切皆是神的作為

若不是神在裏頭做功

那麽肯定不會有天地

就是有天地，天地注定了一事無成

正說話，神已經把山丘培育成了果林

又在陸地上播撒許多眼湖泊池塘……

 

真是清閑至極無聊生

誰請他讓虛空現乾坤？

神看著這一切都是好的

心中高興滿足並且驕傲

就離開那地去遠方旅行，你知道

就是神也要不時地去外麵散散步散散心

那地並不需要誰看管

年年都有豐盛的產出

 

 

158.

不久就有人到這塊地上來找生活

有人吃水果幹果，有人喝溪水泉水

有人吃鮮花喝蜂蜜，有人嚼大米吞白麵

人生不就是吃喝玩樂麽？哲學家如是說

於是吃，吃。那地廣闊富饒，物產眾多

人們吃得性起，肚量越來越大

口味越來越重，廚藝越來越高

要不這就是神給人的命令？

或許是人們自己的才智使然

 

誠然萬事萬物都是神的創造

但是假設有一樣東西不是神的創造

那麽它必定是人的聰明才智

因為聰明有才智的人不信神

 

159.

隻看見

有人煎魚蝦

有人烤王八

有人吃青蛙吞蟾蜍

有人烹魚翅煮牛皮

有人剔螃蟹剝毒蛇

吃完了東西吃南北

嘴巴閑不住，心裏悶得慌，雁過拔毛呀

有人傳教徒子徒孫，在江南江北守候大雁和天鵝

喂它們早稻種，請它們喝農藥，不求鴻雁傳書信，求它一身風雅肉

好新鮮呀，真稀罕，吃了好上天堂去，若不在今生，注定在來世

 

有人吃石頭有人吃木頭

有人啃樹皮舔鹽堿嚼沙土

有人占首席喝下水，吃了瘦肉吃肥肉

吃了骨頭吸精髓。傳說有一個人，聰明絕倫，八麵玲瓏

乃城中的首富，國家的大夫，精通生意，工於心計，擅長買賣

無論大小便通吃，常慷慨發言道：致富之道也者：唯狠、準、快、毒

唯刻苦、勤奮、堅強、堅持、勇敢、獨到、忍辱、忍受、善變，好壞香臭無拘，如海納百川

除此無它。一日坐私家飛機出席國會，在天上有仙人路過不及掩鼻者，驚異致死氣絕身亡

其所到之處，時下世上大小商販棄攤逃奔，每每落下銅錢銅鐵無數，由家仆收斂

悉歸其倉，此誠致富之道也者，國庫之良友，國家之棟梁，無為而富，不一而足

 

有人開始吃青銅

有人開始吃鑄鐵，吃鋼吃鎳，吃刀吃槍

吃土堆吃石碑，海龜吃土鱉，牛頭吃馬麵

吃狗吃貓，吃老鼠吃大象，吃螞蟻上樹，吃老虎下山

吃金吃銀，吃金銀堆積，吃金山銀山，吃榮華富貴，吃感覺，吃味覺

吃吃的感覺，吃吃的味覺，吃口味，吃吃的口味，吃重口味，吃重重口味

吃肉的癢癢，吃骨頭的癢癢，吃心的癢癢，吃大腿根的癢癢

 

男人喝女人的口水，女人喝男人的口水

男人吃男人的特征，女人吃女人的形狀

吃愛情的錯誤，吃錯誤的愛情，吃錯覺，吃將錯就錯，吃陰錯陽差

吃欺負，吃欺騙，吃欺詐，吃欺辱，吃欺生，吃欺熟，吃生，吃熟

吃身體裏的內分泌，吃內分泌中的荷爾蒙，吃香蕉，吃鮑魚，吃貧，吃賤，吃皮肉的敲打

和被敲打、被拉扯、被揉搓、被拖拽、被逼迫、被奔波、被失蹤、被尋找、被撐著、被餓著

 

看呀，吃人的人來了，這個是好呢？這個是不好呢？這個是好是不好呢？

有人吃人血糊糊，有人吃人氣鼓鼓，有人吃人好優雅，有人吃人樣子凶

嘴巴張，眉毛豎，屁滾尿流不停住，張牙舞爪新貴舞，哼哼唧唧舊鬼哭

有人吃人不知覺，有人吃人無痕跡，不起灶不燒鍋，不端碗來不裝盤

連頭帶腳一口吞，吃了男人吃女人，吃了老叟吃孩童

有人被咬掉頭，有人被喝幹血，有人被拉斷腰

覺得這個令人恐懼是不？你可要小心了！

馬上就有人喜歡上了恐懼，恐懼的香味很不錯

已經有人開始吃了，吃你的恐懼，吃你的驚詫！

有人吃恐懼，有人吃悲傷，有人吃憤恨，有人吃緊張

 

有人愛快嚼，有人總慢咽，有的幹脆把一群人揉揉、搓搓、捏捏好

一口吞，蘸著血，和著尿，五髒肺腑全幹掉，呀呀呀你可別咒罵

最好捂緊嘴，千萬莫吭聲，鑽進老鼠洞，有人盯上了你的咒罵

咒罵的氣味是芳香的，甜蜜的。有人拿著刀，有人扛著槍

一齊奔向你，隻等著你的嘴巴多奉獻、多詛咒、常詛咒

噴著吐沫冒著煙，那樣更滋潤，更刺激，更火爆

他好當作下酒菜，洋洋自得嚼舌頭

 

要掩飾好自己的鋒芒，還未感覺到疼痛，你就有可能被閹割

且提一杆長槍長矛，隨我殺入長夜和長路，路漫漫其修遠兮

要好歹掙它、賺它、搶它、奪它、求它、索它一兩把錢糧

好過你自己的日日夜夜，你親人的日日夜夜

 

汲飲肉體的汗水淚水，品味胯下的腥臊狐臭

吃秘密行事，吃東窗事發，多子多孫呀，多產多福呀，味道似榴蓮，排列如石榴

石榴，人們夢想著石榴，日夜纏綿於石榴裙下，吃石榴裙和裙下的病灶病痛和病症

如果你是個有學問的人，那麽你就有責任講述如何籌備，如何進入，如何逃脫

如何一飽口福，如何清洗腸道，如何入冬進補，如何開春進步，有文士讚曰：

大西國的文化深不可測

大西洲的文明高不可攀

嗚呼哀哉，可惜無人

來將它傳播傳揚表揚

 

吃了筷子吃叉子

吃了勺子吃盆子吃碟子

咬了一塊桌子，品了一條板凳

咽下床，吞下屋，吃了汽車吃輪船

吃飛機，吃大炮，吃了農村吃城市

人們發現一個秘密：城市的味道真不錯

吃了縣城吃省城，吃了省城吃京城

吃得城市舌頭膩，吃完城市吃荒原

荒原慘了、懵了、傻了，迷糊了：小荒原被吃成了大荒原！

大荒變小慌，小慌變大慌，一路死光光，大雪加白霜

沒有了水，沒有了土，停了電，斷了氣，張著嘴

寸草不生，片甲不留，沒有了植物和動物

隻留下一些看不見摸不著的鬼和鬼影

 

160.

這是怎麽了？

天下不太平？

原來是神回來了！

神來拯救人？

神來懲罰鬼!

 

千萬要想清楚

一定要搞明白！

 

那神當初是打著荷葉傘從天空中飛去

如今是帶著雷霆閃電從大西洲的底部歸來

天翻地覆了，人仰馬翻了，海水沸騰了：

原來那神是來沒收他的領地的

從早晨到中午，從中午到晚上

短短一天，大西洲上的大西國就沉沒了

滅亡了，人們在大西洋海麵上漂浮著掙紮著哭喊著

飲苦澀的海水，飲了好幾個時辰，終結了幾多性命

 

 

有幾個木匠鐵匠被海龜駝到了埃及

有幾個幸運兒被海鳥銜到了中國：上古的周

和禹，他們中有一個人寫得幾行詩詞歌賦，他後來寫道：

當那末日之時，仍有人啃黑夜，仍有人嚼白天，評頭論足，喜笑怒罵

大路上來來往往行走著許多個太監和太尉，自作聰明之人

啃食著大腿和小腿前胸和後背，可有人路見不平？

莫信了奸邪的英雄，他們隻貪圖鮮血皮肉和骨髓

逃亡的路上伴隨著淚水，我見有一人揪住權貴問：

你為何吞食了我的成功？隻給我留下失敗和失意？

那人長笑：你我不是同一層次同一維度之人

我如何吞食你的成功？如何留給你你的失敗？

 

隻見到許多維度混亂，天南海北的星相星座不穩，北鬥不在其位，在位不謀其政

天煞星和阿修羅下凡，凡間多的是相互廝打的巨人和巨人的相互廝打

男人們徹底絕望，隻有女人還保留著一些像樣的迷信和迷惑

把眼睛和頭頸蒙著走路，渴望著、顫抖著堅持生育子孫

待到最後時分，仍然會有人對你說：金錢在這裏在那裏

好菜在那裏在這裏，莫信他。請相信神的手指：閃電

請相信神的手鼓：雷霆。但你要朝反方向逃奔

人民和民族的命都快要沒有了，被沒收了

你還在貪圖什麽榮華富貴？你終將知道

與其拿良心換取金幣和銀幣

還不如保留著貧困在大地上

每日張開你淳樸純淨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