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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十九世紀無名畫家的詩畫
不嫌棄你居住的破損的茅屋
隻讚歎你眼裏花開的果園,花開的原野
你是寫生途中戴草帽的畫家
來自於塞納河上,萊傑特橋邊古老的磨坊
那風車第一次充滿了神奇
還有蘋果,食肉和麵包
山腰上紅色的楊樹
藍天下的橄欖林
它們第一次充滿了珍貴意義,和美
隻因它們和把犁者,織布工,牧羊人
以及種土豆的農民一起
走入了你的畫中
你的母親是縫衣婦人,祈禱的婦人
父親是烤米的老人,讀聖經的老人
絕望的老人,悲傷的老人
你熟悉每一位在救濟院領食的人們
他們是挖土者,洗衣女工
拍打亞麻的農婦,拿著拐杖的男人
日複一日在老舊的穀倉,荒原,農舍,或者城牆邊,石洞口
割麥,劈柴,捆麥草,精疲力竭地生存
你們的憂傷相通,因為你是
沉思的席勒,住宅裏熱情的牧師,挖土豆的農夫
紡織工,救濟院戴著帽子的男人
曾經整日在沙丘上和他們一起挖土,搬運,載種土豆
到夜晚,依舊把他們深切觀注
和他們一起禱告,一起吃土豆,反複吃那土豆
沾著自製的番茄醬,從那靜靜的陶罐
白碗,瓶子,大壺,和偶而才有的啤酒缸子
誰能發現其中的珍貴含義並且講述
在沉默中,於暗淡深沉的色彩中
這都是命運,因為你來自洗衣廠後院
來自鑄鐵廠,煤氣廠,山野村舍
貧困成長於當鋪門口,街的一角
你的兄弟姐妹是掃地的男子
用鐮刀割草的男孩,耙草的女孩
叼著矢車菊的男孩,抽煙鬥的農夫
年輕的農夫,長絡腮胡子的老人
背煤袋的婦人,推手推車的婦人
拾穗的農婦,以及戴著白色便帽,係著紅絲帶的老婦人
一個個生動具體如郵差魯倫,加歇醫生,醫護人員崔布克
詩人尤金.布希,嬰孩瑪瑟拉.羅寧
魯倫夫人,查巴夫人,紀諾夫人
還有酒徒們,繞圈的囚犯,精神病患者
天使,聖母與聖子
俱讓你一瞬間充滿同情,感動,和愛的憂傷
時常你陷入沉思,沉思如肖像畫中的唐基老爹
你瘋狂反複畫著你熱愛的人們,包括鏡中的自己
在蒙馬特的田園中,風車中
在春天的池塘旁,在貝而佛港的入口處,你重新發現了
灌木叢,林中小路,瓜葉菊,百日草,康乃馨,牡丹和玫瑰
蜀葵,紅罌粟和罌粟園,瓶中的唐昌蒲和丁香花
哦,蝙蝠,翠鳥,綠鸚鵡
你把它們通通熱情地請到你的鄉村小屋
蒿草屋人家,木房子,喬加斯的茅草屋
老教堂,牧師住宅,月光下的牧師住宅和庭院
有兩把椅子的畫家臥室
有三把椅子的畫家臥室
以及阿而勒一家醫院的病房
用一小張紙片,一小塊珍貴的布
用唯你難得的一小截鉛筆,粉筆,水彩和油彩
最喜愛這時候的你,這時是巴黎的7月14日
多產的季節,你一味沉浸在如此多的靜物,風景
頭像,石膏塑像,自畫像,自畫像
形似僧侶的自畫像,戴草帽的自畫像
持調色板的自畫像,穿西裝的自畫像
幸福,幸福莫如擁有一碟麵包
擁有瓶中的雛菊和銀蓮花,盤中的檸檬
偶而你還能坐到餐廳內部,要一小瓶苦艾酒
旁邊放著三本法語小說
取下你自畫像中戴著的草帽,你像即將開花的栗子樹
在春天的塞納河畔和克利西橋上
渺小樸素如麥田和一隻麻雀
生存於樹林和灌木叢,越過城牆,穿過隧道
把那不為人知的美麗風景輕易保留了兩個世紀
你就是花圃,裏麵開著杏花,桃花,鳶尾花,月季花
長著梅樹,橄欖樹,深紅色的桑樹
夕陽間的柳樹,晚空中的鬆樹
你還是綠色麥田,漸黃的麥田,麥田邊的柏樹
你是收割者,收獲者,千住大橋的大雨是你的收獲
可歎你無緣承受充足的一碟麵包,盡管你擁有如此多的麥田
雨中的麥田,春天黎明時的麥田
你還擁有星月夜,深深意味著孤獨和貧困
你就是貧困,比貧困還要貧困
哦向日葵,三朵向日葵,四朵向日葵
十二朵向日葵,十四朵向日葵
那色彩越來越成熟,鮮豔,熱烈
閃耀近乎夏日田野裏的太陽,令人困惑
如同你自畫像中的目光,隻是
向日葵並非為你開放
你隻擁有兩把椅子和一張床
一把為高更,一把為你自己
你椅子上的煙鬥冰涼
沒有一個女人能真正幸運地走入你的生活
雖然你曾畫過如此之多
杜比尼花園,花園裏的年輕姑娘
站在麥田前的年輕姑娘,坐在麥田裏戴草帽的年輕姑娘
在田野裏散步的兩個婦女
坐於搖籃邊的女人,丹布朗咖啡館裏的女人
似你的母親和姐妹
你常從窗口眺望魯匹克大街
反複眺望魯匹克街,克利西街
隻有一雙破舊的皮鞋幫助你
流浪於巴黎市郊,餐廳外側
徘徊於蒙馬特的山間小徑,雨季的奧韋爾,奧韋爾的鄉村道
秋天來了,你收獲著山丘風景
哦,雲屋滿天的麥田,麥草堆
烏雲下的麥田,雨前的幹草垛,雨中的麥田
遠望晨曦中的農莊,日出而作
待到午休,或勞累的一日終了,收獲者把衣服穿上
你看雨中美麗的麥田,有山為背景的麥田,收割後的麥堆
你收獲的是華麗的秋景
還有靜物,豐盛的蔬菜,麵包和水果
玫瑰,粉紅玫瑰,黃草帽,草地和蒲公英
三個鳥巢和五個鳥巢
可惜從無足夠的熏魚能從聖瑪利海中遊向你
你隻有忍受貧困與饑餓
因為上帝塑造並親吻
你的一雙眼是要讓你發現這貧困和饑餓
上帝塑造並親吻
你的一雙手是要讓你描述這貧困和饑餓
描述這平凡的人們,平凡的美,未為人知的另一種美
風暴下的景觀,有如被柏樹圍繞的果園
你就是被圍困的豐收的果園
朗盧瓦橋,哦你就是原始的平凡無名的朗盧瓦橋
一百年後將要舉世聞名
連同維格特運河上的格雷茲橋
阿斯尼耶爾塞納河上的橋
萊傑特橋,頂奎特利橋,以及大雨中的千住大橋
你讓它們永生,然而沒有一座橋能幫助你越過貧困和饑餓
越過命運之河
冬景,北方的回憶,阿爾勒的雪景及阿爾勒的老婦
車站附近的枯樹,啊女人
曾經朝思暮想的女人們
日本女人,意大利女人,床上的女人,斜臥的背麵女人,
一齊都要回歸,誰能有幸和你一同走入永恒
誰能和你一樣活得卑微
誰曾經和你一樣憂傷,絕望並且沉思
誰就能幸運如同唐基老爹,讀聖經的老人
幸運地如同坐著的小女孩,吃土豆的人們
永遠地走入你的肖像畫
當你再一次回顧蒙馬特的田園,發現
牡丹和玫瑰,連同淡菜和蝦,無一遺漏於你的不朽畫筆
你就知道時候已到,如同收割後的麥田
花與向日葵,葡萄和梨,盆中的細香蔥通通都是珍貴之物
易朽之物,連同鄭鐵餅者石膏塑像
它們和茅屋山羊農婦牛車一樣,一一被你收割
你是一片曾經的永遠的,長滿鬱金香的苗地,躺著的母牛
要等到一百年後才被發現,如一片永遠的海景或待開懇的荒地
你是懇荒人,靠近窗戶的織布工,燒野菜的農夫
太陽升起時麥田裏犁地的農夫,耕作人,播種者
你是困苦,困苦人的兄弟
你是風景,風景的另一麵
將準時收獲遲來的讚美和崇拜
2007-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