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人玫瑰，手有餘香
紀念老朋友Terry 先生
小石城 車英妮 2017年五月
周日是複活節。一大早就跟王老師去公園騎車劃船，欣賞萬物複蘇春回大地，回到家已經累得半死，喝了杯咖啡就一頭栽在沙發裏，順手抓起周日版報紙，有一搭無一搭地讀了起來，世界大事，小石城新聞，買車賣房，嫁娶婚喪....忽然，一張熟悉的麵孔映入眼簾：Mr. Terry，是，是他......我一骨碌從沙發裏坐起來：C. Morris "Mick” Terry，於2017年四月十二日去世，終年八十一歲。看到這條消息，心中掠過一絲悲涼和遺憾。看著 Terry 先生的照片，他那慈祥的麵容和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仿佛在訴說著過去的故事。
十幾年前我家從三十英裏外的小城Conway搬到小石城。一個深秋的傍晚，我和王老師飯後散步，在鄰近的另一條街上發現了兩棵高大的柿樹，最為神奇的是，樹上竟然結著大大小小不同種類的的大柿子！在美國的南方，大柿子樹近乎於珍希，更何況像這樣一棵樹上多個品種。我們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腳步，欣賞著，驚歎著。好奇心驅使我尋找機會認識柿子樹的主人。過了幾天，又散步到這家門口，車庫大門敞開著，一位老人在外邊幹活。我鼓足了勇氣上前打招呼：先生您好，我叫英妮，剛剛搬過來，就住在後一條街上。老人家停下了手中的活，直起身子，很友善地笑了笑：我姓Terry，叫我Mick好了。老人家清瘦文雅，濃眉下雙目炯炯有神，令人過目不忘。我們就這樣認識了。原來老人家喜歡果樹嫁接，這兩棵樹上結著五六種不同品種的大柿子，全是他多年來嫁接而成。Terry先生從小生長於密西西比河畔的農場，那裏有許多柿子樹，於是在幹了多年律師工作退休後就開始鑽研果樹嫁接技術，到處尋找優良的亞洲大柿子品種，成功地嫁接到自家的野生阿肯色柿子樹上，所以才有了我們見到的景象。Terry先生的柿子樹獲得過《阿肯色亞洲柿子樹之王》的稱號，獎牌就鑲嵌在樹下的石碑上呢。Terry先生知道亞洲人對大柿子情有獨鍾，自打認識了我們，每當大柿子成熟的季節，都會摘一盒子悄悄地放到我家大門口，那大柿子在陽光的照射下金紅通透，吃到嘴裏又軟又甜，這輩子都沒吃過那麽好吃的大柿子。不僅對於柿子樹，Terry 先生對於其他植物的愛好和鑽研也近於癡迷，你隨意說出一個名字，他就會告訴你在哪裏可以找得到，他還喜歡古董落地鍾，家裏到處都可以看到他的收藏。Terry先生的夫人長得小巧玲瓏溫婉可親，退休前是護校教師。夫人來自加拿大的法語區，參加法語俱樂部，結識會講法語的朋友是她的最愛。我們時不時也會送去自己做的餃子春卷這些美國人最喜歡的食物給老兩口吃，可是我發現他們能吃的東西非常有限。夫人私底下悄悄地告訴我：Terry先生參加過越南戰爭，幾乎把命都丟了，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歲月，千萬不要去觸摸它。我牢牢地記著夫人的話，隻說現在，不問從前。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去聽了一次美國前總統克林頓的演講，近距離拍到了前總統的幾張照片，照得很不錯。我把照片帶去給 Terry先生看，隨口說：要是能請克林頓先生在照片上簽名就更加完美了。可是作為平民百姓這件事幾乎是不可能的。從沒抱任何幻想。不知道過了多久，早已把這件事忘到了腦後。有一天晚上突然接到老人家電話，叫我馬上過去拿什麽票。記得那是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我冒著大雨開車過去取的票。原來第二天有一個小石城商業圈的午餐會，克林頓先生將要出席。就憑著這張入場卷，我的照片如願以償地得到了前總統的簽字，滿足了我那點小小的“虛榮心”。這件事令我對老人家更加心懷感激和敬意。老人家真的是有心人！時間過得很快，幾年後我家搬遠了，看見 Terry 先生的機會就越來越少。不過每次開車路過都會習慣性地繞到他家那條街上，期待也許車庫的門會打開，老人家微笑地走出來。這一晃又好幾年了，心中經常在惦記著這對老夫婦，可是真的很少主動聯係他們。後悔和自責困擾著我：為什麽不早點去看望他們，告訴他，我們有多麽感激他，感謝他的友善，珍惜同他的友誼。可是這一切都再也無法實現了。這件事深深刺痛了我。“生命來來往往，來日並不方長” 。不要把感恩埋藏在心裏，要付諸行動。那天晚上久久無法入睡，我跟王老師一一例數著曾經在生命旅途中關愛過我們的前輩朋友和師長，商量著怎樣表達我們的感恩之情。
周三下午兩點是Terry 先生的追思會。我們倆早早就來到了教堂。午後的陽光透過教堂的五彩玻璃窗折射進來，我們的故事也在和大家分享，Terry先生的聰明，智慧和善良，像春風拂麵，溫暖著每個人的心房。人們親切地看著故事中的眯思特和眯誰思王，我們的故事還在接著講：現在我們家也有了自己的柿子樹，每當大柿子金黃，經常會有陌生人駐足欣賞，我們也會摘下大柿子和大家分享。
予人玫瑰，手有餘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