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碳哥”同事十多年,同在一個辦公室也有好幾年了。碳哥之所以叫碳哥是來自他的膚色。碳哥就是在一堆非洲兄弟裏也能被挑出來,因為碳哥比他的非洲兄弟都黑。
碳哥來自阿爾及爾,據他自己說是一個酋長的最大的,而且是唯一的兒子。幾年前,老酋長升天時,碳哥原打算回家接任酋長職位。可是回去三個星期就放棄高官,又回到辦公室,當了平頭老百姓,任由一位族弟撿了個大便宜,當了代理酋長。但碳哥每年都得回去兩個星期打理本酋事務。問他為什麽放著大酋長不當?回答:太熱了,不是人待的地方。也是,碳哥每年回鄉兩個星期就能掉個二,三十磅,那可差不多是碳哥體重的百分之五啊。但是用不了幾個月就全補齊整了,以備來年再掉。
有一次公司裏搞減肥活動,知道內情的我,急忙把大酋長拉進隊伍。一個月後過稱,我們小組公司第一,大酋長個人減肥冠軍。其實他什麽都沒幹,回非洲兩周,輕鬆掉了20磅!我們其餘四個人拚死拚活才掉了5磅。
公司裏技術部門碳哥同類極少。那年,我組的黑妹因出言不遜得罪了老板離開後,碳哥就頂替了進來。 碳哥在我們係多年來都是“蠍子的巴巴----獨一份。” 碳哥自然知道自己的珍貴身份。剛開始幾年還算收斂,上午十點以前就進了辦公室。後來工作時間自定,全憑自己當天的心情,少的時候每周工作二十小時,也不足為奇。所以常常見他老板滿地裏找他,到處問人“今天看到碳哥沒有?”
碳哥雖然工作時間不一定,工作態度還是很認真,且極愛學雷鋒。但凡誰在實驗室多看了一眼什麽,碳哥就會放下手中的活,及時地衝過去,一直幫到你請求他走開。每當這時候,碳哥回到自己的位置才發現,不知道剛才停在哪兒啦,於是在一連串的“糟了,糟了,糟了(shit,shit,shit)”聲中重新開始。所以常常到下午四點,別人開始收拾東西回家,誰也不需要幫忙的時候,碳哥才開始一天的實驗。
碳哥四個孩子,兩人工作,錢很緊張。由於錢緊張,碳哥常找我借錢,小到幾塊,大到幾百。一次要回非洲了,上飛機前突然衝到辦公室要借錢,我問要多少,說三百。我一想回一趟非洲三百哪兒夠哇?於是取了五百給他,急急地拿了錢就趕飛機去了。
碳哥借錢一般都會在發了工資以後就還,隻有一次例外,三百塊錢三個月後還沒還。正好碰到了汶川大地震,於是把當初取錢的條子複印一張放到碳哥桌上,說明請碳哥把這三百塊錢捐給災區。我自己還會另捐。第二天,碳哥就把錢還回來了,當然這錢還是跟另外的幾百塊錢一起去了災區。這次之後,我每次寫個字條,貼在辦公室,還錢就劃掉。以後就不需要再催問了。
要說碳哥缺錢吧,每天三塊多一杯星巴克的咖啡不能少。我問他為什麽一定要喝星巴克,他說,咖啡機裏的咖啡沒法喝,真是個“酋長身子長工命”。還說一定要連買九杯後,第十杯才不要錢。嘿,這帳我可算不過來。
前幾年的一天,碳哥興衝衝地問:“你看世界杯嗎?”
“世界杯?什麽是世界杯?”我故意問。
“上帝呀,你連什麽是世界杯都不知道啊?”碳哥大驚,仿佛見到一個外星人。
“可是我還是活得比你好啊。”我答道。
後來的幾個星期證明,我錯啦! 碳哥完全有能力讓我活得沒有他好。首先,碳哥每天招人來聊球,那是談笑風生,神采飛揚。辦公室裏聊完了就到走廊去聊。沒人聊的時候他也不閑著,緊盯著網上的戰況,實況,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拍手,一會兒跺腳。
俄滴神啊,我算是從近距離知道瘋子到底是什麽樣子的啦。瘋子不單是自己看,還得與人分享。於是我一場球都不看,也知道瘋子喜歡的隊什麽時候買飛機票回家。終於有一天我得出一個結論:瘋子喜歡誰,誰就輸。當我滿心歡喜地把結論告訴瘋子的時候,瘋子竟對我佩服得五體投地,連稱:神了,神了……。
終於盼到了決賽的時候了。我對碳哥說:“小章魚說西班牙隊要贏,你這次要誰贏啊?”
碳哥說:“我要荷蘭隊贏。我看那小章魚這次一定會輸。”
我想:完啦,荷蘭隊完啦。
星期一上班,見到垂頭喪氣的碳哥進了辦公室,笑問:“怎麽樣?輸給小章魚了吧?”
碳哥突然詭秘地一笑。我問他笑什麽,他說,“我昨天晚飯吃的就是章魚,今天還要吃它,哼!”
哈,這碳哥,一大老爺們,還大酋長呢,跟一小章魚較的什麽勁?
(文章選自個人文集《歲月流沙》,略有改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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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春陽,生於50年代。1982年畢業於武漢大學化學係,後獲美國化學碩士。現定居美國新澤西。多篇文章刊登於海內外報刊,雜誌。
參與並編輯出版《與西風共舞》,《生活還可以》,《教育還可以》,《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詩情畫意》等多部合集。
多篇文章選入武大海外校友會文集和《武大校友通訊》。
散文曾獲江南美食杯佳作獎。多篇散文,小說獲漢新文學獎。
出版個人文集《散花輕拾》,《歲月流沙》。《歲月流沙》,由劉道玉校長親自作序,並獲海外華文著述獎佳作獎。
北美中文作家協會會員,海外文軒作協首任秘書長,文心社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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