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正式進入美國職場
原來在中國的時候,畢業是包分配的,也是打算在那裏幹一輩子。因為沒有工作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我進入美國職場第一份工作,是一家小公司,那時候離碩士畢業還差半年。我的導師卡爾教授當時希望我能繼續讀完博士。記得他對我說:“你的必修課都已經學完了,課題也開始做了,再過兩年,博士學位就可以拿了,現在離開好可惜。”我說:“我沒有綠卡,工作很難找,這個公司願意給我辦綠卡。”教授畢竟心眼兒好,知道能找到工作不容易,就同意我先去上班,幾個月後,回校答辯。
這個公司當時有三百多人,專做美國大的醫藥公司和化學公司的各類測試合同, 到我離開的時候,已經不到兩百人了。我的第一個老板是印度人諾爾。老板雖然是化學博士,化學基礎好像並不好,不過為人真是很好。一開始,我對儀器一點也不熟,什麽都不會,指望能從他那裏學點東西,可是他也什麽都不知道。好在部門裏有幾位中國人,很快就成了極好的朋友。在朋友們的幫助下,很快掌握了工作中的儀器用法,獨立完成任務也沒問題了。諾爾這個老板當得很輕鬆,我和他相處也很簡單,任務交給我,他隻要等結果就是了。
2. 經曆第一次裁員
這樣的日子很幸福,可惜好景不長,隻過一年多,就迎來了我來公司的第一波裁員。大概提前一兩個星期,就有小道消息傳出來,要裁百分之二十。大家心裏都盤算著,不知道哪些人會遭殃,那段時間可真是人心惶惶。到了要宣布的那一天,早上去上班就感到氣氛非常凝重。同事們見麵也沒有了以前的正常的招呼,好像都在自己的辦公室假裝忙些什麽。諾爾見了我,勉強擠出了一絲笑意,也沒談工作,就假裝在抽屜裏翻找東西。我到實驗室轉了一圈,平常人來人往的實驗室竟空無一人!想找人說說話都找不到。
到了九點半,就開始陸續有人被叫到主樓,其他人還是接著假裝很忙的樣子。但是我知道他們一定和我一樣,什麽也沒幹!除了心慌意亂外,光是那沉悶的空氣,就足以令人窒息。看到諾爾到樓外麵去抽煙,我也跟著出去透透氣。我看到他點煙時,手都在微微顫抖。他想對我笑一笑,卻隻擠出了一個很難看的麵部表情。
我們回到樓裏,沒有人通知我們去主樓,卻看到一些被解雇的同事在默默地收拾東西。走過的時候,互相看一眼,都露出很不自然的笑容,有的還流著淚。到了十一點,廣播通知到大會議室開會。公司總裁講話的時候,沒有人聽,大家的眼睛都默默地找著,看看都是哪些人不在了。
當然我們都鬆了一口氣,結束了!大概是兔死狐悲吧,後來一連好幾天,公司的氣氛依然沉悶。那次我們部門損失不大,可能是為了保存實力,調了幾個人到環保部門去了。
3. 逃過第二次
這樣的裁員,一年多以後又出現了一次。空氣還是照樣緊張,每個沒被裁的人都是那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又和上次一樣,調了幾個人去支援環保,我也是其中之一。
這次我們部門損失慘重,連當家的副總都被攆走了。而這位副總在前不久的小組會上,還在解釋公司的技術上升階梯,鬧得全場哄堂大笑。
那天中午開會,他自己在黑板上寫下公司升遷的兩個途徑。技術層麵這邊是從技術助理(Technical Assitant)I,II,技術員I,II,……
為省時間,都簡化了一下。於是把Technical Assitant I,II 簡化為Tech Ass I,II,……
他自己還在上麵忙著呢,下麵已笑聲不斷。我英語不好,很多時候台上講的笑話,台下笑成一片,我隻能看著笑的人傻笑。
副總回頭不解地看著大家,有人笑著問:“可以解釋一下那個‘技術屁股’的職責範圍嗎?”他扭頭一看,急忙把Ass 改為Assistant。原來“Ass”在英語裏是屁股的意思。
1995年下半年,美國的環保局(EPA)和食品藥品監管機構(FDA)突然放鬆了許多測試標準。很多大公司都取消了與我們公司簽的合同,公司一下子麵臨困境。
4. 在劫難逃
於是到了96年初,大批裁員又提上了日程表,這時我到環保部門還不到一年。環保部門儀器簡單,人員也都是當地白人為主。我去的時候,上次調去的人都已經離開了,其他人都在那裏幹了十年以上。當第三波裁員消息傳來,我到環保部門還不到一年。所以我知道自己這次在劫難逃了。
那天上午沒動靜,但是同事們見麵時,目光異樣,空氣裏好像有一層看不見的不安在緩緩流動。到了下午兩點,老板找我說有事,我心想:來了。雖然早就知道是時候了,心還是嘣嘣地亂跳得厲害。跟他到了經理辦公室,坐在他倆對麵。經理開始說話了,在一大堆好話裏,我聽到了我是這次裁員對象。一聽到這句話,我的眼淚當時就下來了。他從抽屜裏拿出一個大信封,又說了些什麽,我都沒聽清,隻是一個勁地想忍住眼淚,卻怎麽也做不到。
就這樣一路哭著回到座位上收拾東西,離開了那座樓。老板一直默默地跟著我,後來又問我要不要送我回家,我說不用。自己把紙箱抱到車上,離開了那個公司。開車回家的路上,眼淚止不住地流,感覺好像是世界末日到了: 我被裁員了,我沒工作了,我以後怎麽辦?這些問題在腦海裏不停地翻騰著。特別是在當時,到美國隻有幾年時間,覺得被裁員是自己的錯。
拿了三個月失業救濟金後,我找到了另一份工作。這經曆讓我明白了:被裁員,不是世界末日,而隻是新生活的開始,也是寶貴的人生經驗。
(文章選自個人文集《歲月流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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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春陽,生於50年代。1982年畢業於武漢大學化學係,後獲美國化學碩士。現定居美國新澤西。多篇文章刊登於海內外報刊,雜誌。
參與並編輯出版《與西風共舞》,《生活還可以》,《教育還可以》,《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詩情畫意》等多部合集。
多篇文章選入武大海外校友會文集和《武大校友通訊》。
散文曾獲江南美食杯佳作獎。多篇散文,小說獲漢新文學獎。
文集《歲月流沙》,由劉道玉校長親自作序,並獲海外華文著述獎佳作獎。
北美中文作家協會會員,海外文軒作協首任秘書長,文心社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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