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每天的午餐幾乎都是一樣的三明治
八零年代,當我在美國的頭幾年時,包括讀硏究所,以及後來開始工作,但是還沒有結婚之前,每天的午餐幾乎都是一樣的,兩片土司夾了一片西式火腿片(Ham),一片汽司(Cheese),幾片生菜和蕃茄,抹一層三明治醬(Sandwich Spread),外帶一盒酸奶(Yogurt),帶到公司或實驗室後就放進冰箱,吃的時候就是吃冰冷的,有時候再配一罐冰可口可樂。
酸奶
到了結婚之後,老婆堅持要我帶便當,即使是前一晚的剩飯剩菜,隻要不帶海鮮,都強過冰冷的三明治,而且在微波爐出現之後,更是理所當然的天天帶著可以微波加熱的飯盒上班。
美國可以使用微波爐的瓷便當
離開學校後,找到的第一份正式全職工作,是在馬裏蘭州的BRL (Bethesda Research Laboratories, Inc.),兩年之後和Gibco合併成LTI (Life Technologies, Inc.),也是當時全世界最大最先進的基因工程材料公司。
我每天的工作也都仍然是在實驗室裏,而實驗室內的辦公室裏,是絕對不能吃東西的,所以所有的人,上至總監,主仼,經理,下至工讀生,都會到休息室(break room)去吃午餐,有時候每幾個人各據一張桌子,有時候人多,也會把幾張桌子併在一起,大夥兒坐了一圈,上從白髪的老總監,主住,和幾位經理,到許多的硏究員,一邊聊天一邊進食。
當時BRL生產的蛋白質及基因工程用的古董電泳器
那兩年,我總是和兩個三十歲上下的年輕白人,亞當(Adam)和湯姆(Tom),一起去吃午餐,他們跟我是在同一個實驗室部門,有時候即使因為實驗的時間進度安排不完全一樣,也會互相等一等,再一起去休息室用餐。而這兩位同事,也常常一左一右坐在我的兩旁,期待每天中午,當我把便當盒打開的那一刹那,因為有的時後我帶的午餐,會讓他們好像中了樂透獎券一樣的開心。
愛冒險開小飛機和攀岩的亞當,他的午餐卻幾乎每天都一樣,大多是一個三明治,外帶一根生胡蘿蔔洗一洗後直接啃,有時候也會帶一個生馬鈴薯,用微波爐加熱到熟透。而他常常一邊咬著三明治的時候,就一邊就用斜眼瞪著我的便當。有一次,還被坐在桌子對麵的白人老主任,模仿他的眼神而嘲諷了一番,大夥笑成一團,他似乎也不以為意,仍然每天瞪著我的便當。但是我的便當裏,不是每天都會有好東西,如果偶而有比較好的飯菜,也就會給亞當分享幾口。
乳酪牛肉千層派(Lasagna)
而湯姆則常常坐在我的另外一邊,他比較注重美食,除了三明治之外,也經常會帶來一些不同的午餐。有一天,剛好他帶了汽司牛肉千層派(Lasagna),而我帶的是火腿蛋炒飯,我讓湯姆嚐了一口炒飯之後,看到他那滿足的表情,況且千層派也是我喜歡的西餐之一,我就提議:「那我們就交換午餐好了。」
「真的!」
他高興得差一點沒從椅子上跌下來,興高彩列的把一盒炒飯吃的乾乾淨淨。
火腿蛋炒飯
午餐後的那個下午,湯姆跑來跟我說了好多次:「我覺得我賺到了!火腿蛋炒飯真好吃呢!」我也告訴他:「千層派是我最愛的西式美食之一。」最後他說:「今後的任何時候(Any time),如果你想再吃汽司牛肉千層派,我們可以前一天約好,你就帶炒飯來跟我換。」我們之後也真的交換了很多次,但不一定每一次我帶的都是隻有蛋炒飯,他也不都是汽司牛肉千層派。
湯姆就是陳之藩的精典文章"哲學家皇帝"一文中的標準美國年輕人,在大學時期除了有借學生貸款之外,也曾休學一年,跟著修房子的工頭,做了一年黑手,才存足了錢把大學唸完。所以雖然成了生科硏究員,平常休閒時間,卻已Handyman自居,很喜歡動手作一些小木工和修理一些家中不太嚴重的水電問題,因為在美國,人工很貴,自己動手的Handyman可以省下不少錢!
在1990年,當我有了人生第一棟房子之後,就常常請教湯姆一些房子上的小問題。有一天,他自告奮勇,要幫我修房子,不收費但是要請他吃晩飯,同時他也小心翼翼的問我:「可不可以帶女朋友一起來?她也很喜歡吃中國菜。」
人生的第一棟房子
星期六的下午,他就穿帶著一身木工的行頭,上上下下花了兩三個小時把房子外的破損處修好,而跟他一起來的,是一位長得很秀氣的女朋友,就一直留在廚房裏,跟著同樣很秀氣的老婆一起做中國菜。
當天推出的晩餐菜單是:火腿蛋炒飯,炒青菜,紅燒雞腿。雖然很簡單,卻是足以賓主盡歡。
蛋炒飯,炒青菜,紅燒雞腿
-- "此文刊登於華府新聞日報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