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說: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意思是說,喝水吃飯及男女之事,是人的基本欲望。因此性也就成為各類文藝作品的基本內容,比如文學作品中就有大量的性描寫。這些描寫有的粗俗直露,有的含蓄高雅。
<<紅樓夢>>第十九回,寶玉的小廝茗煙在賈珍的小書房裏,和一個丫頭偷幹警幻所訓之事。不知情的寶玉來到書房前,隻聽得屋內有“呻吟之韻”。紅樓書中不時有驚人之語,神來之筆,“呻吟之韻”便是一例。當事者不可抑製地發出的呻吟,這聲音對寶玉猶如音樂般悅耳動聽。由此可見,寶玉或者說作者對兩情相悅的性活動是持讚美態度的。
<<紅樓夢>>中有一經典情節,就是二十三回的寶玉黛玉共讀<<西廂記>>。頤和園長廊有一幅畫“雙玉讀曲”,說的就是這個故事。寶玉評價<<西廂記>>說“真真這是好書”,黛玉讀完,自覺“詞藻警人,餘香滿口”。 <<西廂記>>確實語言優美,尤其性活動的描寫更是精彩絕倫。
<<西廂記>>第四本第一折中,鶯鶯自帶被褥枕頭去和張生幽會。書中寫到,“將柳腰款擺,花心輕拆,露滴牡丹開”。一般認為,這幾句高度概括了交合的全過程,其中“花”和“牡丹”用來暗喻女陰。愚以為,這幾句也有可能描寫的是前戲部分。這對青年男女,情熾如火,金鳳玉露一相逢,更可能的是幹材烈火,暴風驟雨,應不會隻是“款擺”“輕拆”。無論如何,這幾句是多麽簡潔,多麽形象,又多麽優美!
接下來的一曲[幺篇],無疑是寫交合過程的,這也是我認為前一曲隻是關於前戲的原因之一。用兩支曲子去重複描寫同一件事情,對於大家王實甫來說,可能性不會太大。
[幺篇]但蘸著些兒麻上來,魚水得和諧,嫩蕊嬌香蝶恣采。半推半就,又驚又愛,檀口揾香腮。
首句“ 但蘸著些兒麻上來”,是我見過描寫性愛最精彩的!但我從未看到評論者點評此句。“蘸”字的意思,<<新華字典>>的解釋是 “在液體、粉末或糊狀的東西裏沾一下就拿出來:蘸水鋼筆。蘸糖吃”。按這個解釋及一般經驗,“蘸”應該是一個快速的動作。同時,在這個具體情況下,“蘸”這個動作隻有男的能做,而女的不能。“麻”應是酥麻的感覺。“上來”則點明是傳統的男上女下體位。因此短短的一句詞,卻準確地描繪了主動方,體位,速度和感覺,以及這種感覺的環境來源(即花心裏的液體)。要傳達這麽豐富的信息,才情不足的文人可能需要一萬句,然而王實甫隻用了一句話八個字而已。
本篇以孔子的話開頭,也以他的話結尾吧。子曰,食不厭精。其實讀文學作品,包括香豔的作品,也應該選擇精品。基於此,特將拙見寫出來,請大家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