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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我十八歲(三)

(2018-12-20 19:35:31) 下一個

遠方的朋友問我,成都下不下雪。我望著窗外始終灰蒙的天,偶爾飛過一隻情緒低迷的鳥,便回複他道,成都也在下雪,隻是一切都是悄悄地。

一朵雪花,飄在成都的空氣中,看見一朵枯萎的花,搖搖頭。看見一棵發黃的樹,高興地降落。降在最高處,瞬間化作一滴雨露,流向大樹最深處的脈絡。

次日,這座城市難得的放晴,斑駁的光甚至包裹了一切,讓目光所及處都溫暖了起來。

可我卻在親眼見證了這所有的美好之後,開始想念北方,而在某個夜裏,我的靈魂也的確飄向了北方,那裏有巨大的煙囪,有叮鈴鈴的脆耳車鈴,有冒著熱氣的烤地瓜,還有穿著灰黑色棉衣的來來往往的行人。

那裏刺骨的寒冷,並不會將我逼退,反而讓我更有精神。可以想象,那裏一望無際的平原,若被白雪覆蓋,將是怎樣的一種壯麗景象。 “山舞銀蛇,原馳蠟象”便是北國風光。這樣的大氣,這樣的磅礴。

清晨來一碗熱氣騰騰的老豆腐,白色的豆腐,澆上混著辣椒油的鹵,咕嘟一氣,打個飽嗝,那種滿足的感覺,就像一把魔法鑰匙,開啟了每一個寒冷的冬日最愉悅的時光。

北方的雪,似乎是上天對這片大地獨一無二的恩賜。不下雪,不過黃土一片。紛揚了,便是皚皚無邊。雪人堆的是最大的,雪仗打的是最痛快的。

寒冷的季節,這些衍生的室外運動,就這樣陪伴了一代又一代北方孩子的童年。

突然想起窗明幾淨的教室,暖氣融融,一個又一個紅彤彤的臉蛋,在前後左右你來我往的竊竊私語中,更似一個熟透的蘋果。

驚覺,思念已將我帶至回不去的遠方,那個遠方,曾經被我鄙夷,被我嫌棄,我付出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逃離。

而今,那時一張張熟悉的麵孔,那時一段段青澀的愛戀,都被這所謂的時光打磨的更加生動光亮,回憶不時鑽入心房,讓我招架無力。

我記得小時候家附近有一棵歪脖子樹,我曾經嘲笑這棵樹怪異的形狀,樹下對弈的爺爺告訴我,你可不要嘲笑它,據說這樹都有幾百年的曆史了。

幾百年。怎麽熬過來的。見多了的悲歡離合在它眼裏不過小打小鬧,見證這個地方的改變亦哀慟著一些東西永久的逝去。

我迎著強光仰視這棵樹,發現一樹韶光,發現每一片葉子,都有著久經人事的圓滿與薄涼。我的眼淚就順著臉頰滑下,趕快緊閉嘴角,卻發現,它徑自流入了我的心田,又苦又澀,又甜蜜又悲壯。

第一場雪從天而降,覆蓋了所有,連街邊烤紅薯的香氣都凜冽了許多。我聽不見來自街角的吆喝,卻能看到愈來愈暗的爐火。

劈裏啪啦的火星隻是奮勉,不顧一切的尋找可燃物,什麽都沒有了竟開始燒雪。我沒騙你,我看到雪在燃燒,想要燒盡這片土地的銀裝素裹。

雪沒了,樹倒了,天晴了,你,可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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