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時候我的家鄉對胖人是頂禮膜拜且是稱羨無比的,那時候鎮上的的百姓思維簡單,以外貌取人絕無商量,在那兒的概念裏大頭禿頂準是聰明人,肚大腸肥必為有福之人。也是小鎮上近兩千人中能找出幾個禿頂大頭的,但是肥胖的人絕對少見,從老人到小孩個個都被南方的紫外線強烈的陽光曬的精黑精瘦的,讓人體會到赤紅的皮膚下骨頭對外皮的不滿。是啊那時候,米不夠紅著頂,肉沒有野菜上,誰會有多餘的油脂油膏沉積下來呢?
具體到我身上,肥胖就更是奢侈的妄想。看看祖母,又看看爹媽,一個個都似竹杆似的,別說多餘的脂肪,渾身上下都找不到有肉的地方,暴露的青筋及外凸的骨關節怎麽看都覺得自己一輩子勞累命。無肉也就罷了,偏偏還長得又黑又高,讀書排座總是分在最後一排,天天看著坐在前排幾個矮胖墩子氣就不打一處來。
個子高在那時可不是招人喜歡的事情,一來做衣褲用料大多,別忘了那時買布是要布票的,而布票是根據人頭發的,跟你的體型沒關係。另外一個壞處是過年做的新衫往往年?就顯得不倫不類大小失控了,穿起來那兒都感覺不對勁而且不得不穿,因為那時就那麽一套冬裝一套夏裝,基本大家都一樣。唯一不用發愁的是不用擔心穿不進去,因為豎向增長橫向基本上不變,看來這是瘦人那時讓我體會的唯一好處了。
到上高中時由於體製變化,家中打的糧食大幅增加,可以放開肚皮吃飽飯了。到了大學及研究生時更是有菜有肉,但不管如何吃,體型依舊,瘦得招人現眼,連衣堂賣飯菜的大嬸都覺得不可思議,覺得這人怎麽隻吃不長肉,永遠都是一副叫化子樣,也太對不起我們食堂的優質飯菜,真是個缺德無良心的。從大學到研究生混了七年,天天吃喝玩樂個子串到175公分,而體重卻始終上不了110斤,走到路上依然是風吹都會搖的苦樣。
唯一讓我感到慶幸的是就我這副慘樣卻還不是最慘的,研究生上一級有兩位分別來自浙江北京的同學,個子都上了一米七,體重始終上不了100斤,把我力排出竟瘦比賽的冠亞軍的爭逐權。每當打藍球時看見這兩位老兄的纖腿細胳膊,我就禁不住想方設法地衝向他倆,來挽回一下自己時常被別人泰山壓頂的失落。直到後來出國,我的瘦樣依舊如影隨行,我自信自己此生大概隻有瘦的煩惱,胖的憂愁是跟我不沾邊的。
沒成想到美國不到十年,消瘦的身影卻隨我遠去,不想要肉的地方都鬼使神差地添了幾堆煩人的晃晃悠悠的新累贅,不知不覺中體重就增加了三十斤。開始回國探親了,聽人家說自己胖了,我心裏還美滋滋的,幾代人的瘦名終於從我身上開始脫離了,真有窮苦人翻身得解放的意思呢。
走過了從瘦到微胖的小門,在變胖的大路上就開始一路狂奔,不一陣子身體健康指標就亮起了黃燈,膽固醇偏高,血壓偏高,諸多指標都走到了危險的邊緣。更為氣人的是多餘的體重讓你幹啥啥不待勁,更別說現在是整個社會都已經轉入了岐視胖人的時代,連找工作都不類外。招人單位及麵試人明裏暗裏挪揄胖子,連自己的身體都管理不好,怎能指望你把工作做好呢?
不行,這樣下去絕對不行,於是我我開始了無耐的減肥健身新征程。早上一杯奶,中午清湯加色拉,晚上小吃半碗飯,一周至少鍛練三小時,這樣堅持了近十年,總算控製注了自己的體重。減肥的過程說實話就是修理自己的過程,什麽難吃就吃什麽準沒錯,那些帶著香味的你想吃的一定是往你身上掛肉彈的。
比較起來胖真是比瘦來得難處置,大瘦隻是讓別人看起來礙眼,自己沒舍難受的。胖可是整個給自己添負擔,想想多幾磅肉天天壓在咱身上一輩子得多做多少無用功啊。更別說其對身體各器官無形的傷害了。每放開吃一次,就是隨之而來的痛苦的甩肉過程。這個世界也是缺德,對胖瘦的喜好也遵循物以稀為貴的鐵律,你瘦時,人們崇尚胖子,我胖了,社會又開始寵愛瘦人。
還好咱不是從事的職業對外貌要求不高,對胖瘦也沒有明文規定,增肥去肉影響的隻有自己。要是混成了春風得意的公眾人物,你的胖瘦那可不就是你自己的事了,直接關係到人家的生計飯碗。難怪唱歌的阿妹從細妹變成肥婆時,觀眾受刺激,隨從心焦慮,做主持的魯豫吃飯是數著飯粒控製的,渾身已是皮包骨還在嫌自己的頭太大。
人生啊就是苦修行,年少時缺衣少食卻偏偏有一個大無畏的胃,吃舍都給消化掉了,一副瘦樣苦樣連找對象都招女孩嫌。年紀大了,美食唾手可得的時候,又變得吃啥都中槍長胖的窘境,天天都在吃與不吃的鬥爭前線掙紮,很多跟吃相關的快意人生都離自己遠去。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曾經瘦過,也曾經胖過,跟胖瘦有關的五味雜陳都曾經體驗過。
有時候看歐美大片通常都會涉及宗教。開始不理解為什麽人背著十字架在世界行走。
50+以後就明白,我們誰敢不背,誰能不背。越主動背著,在世間行走得越順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