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來自青海西寧,上世界80年代中從清華畢業,考研跟我們一塊來到了北京的一大科研單位讀書。那時候的她依舊是一副純學生打扮,天天藍衣灰褲,如果不是紮著一馬尾辮的話,難得從她身上找到一絲女孩的痕跡,在我們那屆十幾個女生中,她是最為中性的一個。或許是受清華工科學風的熏陶或許是其本身的稟性,她似乎有一股天生不服輸的勁頭,學習自然是頂瓜瓜的,運動也不錯,當然出風頭的事情自然也常見得著她。
當時英語學習是研究生的重要課程,為此學校還請了一位來自澳州的外教領我們一幫人學口語,一般女生都比較害羞難得在課上開口,隻有她總是搶著發言,吧啦吧啦地胡扯亂侃,就是下課了,她依舊不依不饒追著老師說這說那,最後讓那外教見她就躲三分,一下課就奔廁所或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離開。愛學習的女孩還別說也會讓人怕怕喲!
由於當年港台風吹得厲害,周末沒事團組織學生會經常舉辦些舞會以活躍一下研究生們枯燥的生活。彤喜歡一個跟她師出同門的清華來的男生,也常會去舞會看看,期盼舞會上能遇上自己心儀之人,在輕歌漫舞的氣氛中培養感情。無耐這樣的機會不多,別說她喜歡的帥哥了,就連一般的同學也都對她能躲即躲,她大強勢了,往往沒跳幾步,就拿下主動權,把男生推來轉去一發不可收拾。幾十年過去,每當我們同學聚在一起憶苦思甜時,總會說起這有趣的一幕。
讀書寫論文很快就到了離別的時刻,照畢業照時彤完全以嶄新的形象入鏡。隻見她穿著紅色的西服套裝,穿著細高跟涼鞋,平日裏紮的小馬辮變成了齊腰的披肩發,抹得豔豔的紅唇襯著塗抹了不少胭脂而顯得腮紅的臉龐,應該說現在這樣的打扮對女孩來說再普通不過了,不過在那個年代還是挺眩目耀眼,搞得單位教育科的老師有些不知所措,平常那麽愛學習的女兒怎麽一下子就變成時髦女郎了,連照相時都坐的離她遠遠的,叫人體會到那個時代女孩為啥不敢去打扮,有壓力啊。看得出來彤對時代的步伐把握得比一般人要快一步。
畢業後彤也隨著加入了出國留學的大潮,考托福GRE來到美國西部的一工程名校攻讀博士,學成後南飛至南方大城休斯頓工作,工作上的那點事自然對她是小菜一碟,輕輕鬆鬆就適應了。此時的彤也已三十年出頭,處處都想壓人一頭出類拔萃的她開始著急地尋找自己人生旅程的伴侶,看的上她的中國人她壓根兒瞧不上,她看順眼的同胞人家又跟她對不上眼,自然而然她就把精力放在老美身上,別說她還挺招洋人喜歡的,跟公司的幾個單身男士都約會過,時間有長有短,但最後都不了了之。
在做了幾番無用功並浪費了幾年大好時光之後,彤覺得這樣下去不會有好果子吃,必須擴大交際圈。於是乎她開始學習南美州流行的熱力四射的舞蹈,探戈倫巴樣樣來。有一定基礎後,彤漸漸地養成一有閑餘時間就去當地各式各樣的舞廳,穿著光鮮亮麗的衣服跟著音樂盡情展現自己沉澱幾十年的野性,確實得到了意外的結果,她甩掉了不少多餘的脂肪,身體變得充滿活力,身形也變得越來越有魔力,再加上穿著上也越來越性感,那段時間彤看起來還真是有越來越年輕的感覺,當然常常聽見舞伴有糖伴蜜的各式各樣的讚美更讓她心花怒放,好像回到了少女時光,愜意且無憂。
雖然跳舞讓彤身心得到了某種程度的滿足,但找伴侶的初衷依舊沒招沒落。就在她準備放棄的時候,上天終於向她拋出了邱比特之劍。當她和新結識的舞伴去參加當地的一教會活動時,無意中遇到了剛剛離婚開始到教會等各種場合重覓知音的年近60的米高。米高從幾次失了敗的婚姻開始對白女不太感冒,將眼光轉向他意識中的溫柔似水,胅潤如絲的亞洲女性,彤的出現自然讓其眼睛一亮,真有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的感覺。於是米高開始展開了對彤近乎瘋狂的愛的追求,有一股不達目的絕不收兵的態勢。
彤對米高雖然說不上完全滿意,但也禁不住米高的狂熱追求,一想自己已快近四十老單著也感覺滿累的,思慮之後終於答應跟米高共結連理,米高盡管比自己大近二十歲,照聯合國的新的劃分方法他還屬於年輕人呢,再說他看起來不顯老,婚姻有時也得大膽地往前走的,或許錯過這一村不知又得等到那一站呢。婚後,兩個人大幹快上,力爭上遊,不到一年彤和米高就有了愛的結晶,一男一女雙胞胎嗷嗷待哺地來到了我們這個世界,為此彤奮不傾身地辭了工作,開始在家精心照顧兒女,還真是母愛的力量是無窮,就算學霸出身,博士等身的彤也不例外,米高還真是有福之人呢。
待兒女稍微長大,米高巳差不多到了退休年齡,他工資不高,之前的幾次婚變又讓其遭前妻搜括一空,幹了一輩子也沒存下幾個子兒。倒是彤工作將近20年,既買了房,銀行存款,401帳頭都很殷實,現在生活在一起時間久了,新鮮勁變了,心裏越來越越不平衡,這樣下去是會坐吃山空的,別說咱們中國女人憂患意識就是強。一番深思熟慮後,彤跟米高商量,讓他幹脆退休回家順便接送小孩,自己再出去找工作闖天下,憑自己的背景和拚勁應該是手到撐來的小事一樁。彤心想,這可是利家益夫的好招,憑米高婚前對自己的殷勤要,他一定會拍手叫好,美美地將自己讚揚一番。
可這次米高的反應確實讓彤驚諤了一番,他不僅斷然拒絕,而且一副無無可商量的形態,結婚了老子已經從奴隸到將軍了,想讓我回家當奶爸,你出去呼風喚雨,門都沒有,絕對不成,心想自己花大力娶來的漂亮能幹的媳婦要是跟人跑了怎辦,防微杜漸是必須的。至於養家缺錢怎辦,米高當然不想晃著自己衰老的身軀再去打工苦拚,他早就想好了應對方案,自己的夫人既有房子又有餘錢,對於他一切都顯得筒單又直接。
彤問米高有何良策,米高說將休斯頓的房子賣掉,再到他老家北達科達農村買棟房子安家落戶,咱們的錢餘生都花不完,既能享受北達科達的纖塵不染的新鮮空氣,蟲嗚鳥唱的墨綠森林,還能集中精力培養我們的兒女,夫唱婦隨地將我們的甜蜜愛情進行到底……。還別說,米高的思維在這時候還挺縝蜜的,這不就是我們國人現時流行的做法嗎?將北京上海的房子一買,再到移民至美國,加拿大澳洲之類的,輕輕鬆鬆地玩遍世界,樂渡餘生。
彤初時對米高的想法很不感冒,在休斯頓都感到乏味了,到北達科達這樣鳥不拉屎寒泠異常的地方真不知該如何渡日....鬧來鬧去也改變不了米高的的決定,折騰半年後終於將休斯頓的一切打理好,隨米高北上,來到了自己想都沒想過的北達科達,開始了遠離人群喧鬧及車水馬龍的農莊生活,別說去跳舞了,平常找個人聊天都能,隻有到離家近半小時的車程的學校做義工時才能稍稍感到的人氣,自己的世界徹徹底底地變成隻有老公孩子熱炕頭的窘境, 有什麽辦法呢,走出的人生難有後悔藥啊。
米高回到故鄉倒是百分百的輕鬆自在了,周末去教堂,還兼職成了半個牧師,開始成為那一大快區域普羅大眾的的人生導師,平常出外打打獵,漂亮的中國媳婦完全屬於自己了,再不用擔心彤心放野跟別人跑了,還有一雙兒女繞膝添趣對他真是頂級的老年生活呢。當年意氣風發的彤,此時真的有說不出的無奈,好在有微信網絡可以跟以前的同學朋友通氣連絡,稍微感受到外麵世界的一絲脈動。就算如此,米高還是擔心彤搞出個網戀什麽的,天天檢查彤的通信紀錄,而且一切都必須用英文,搞得朋友同學常常抱怨滿腹,有必要嗎?不就是嫁個美國老公嗎,中文都全忘了?其實誰又知道彤心中的苦楚呢?
就這樣當年跳舞都要駕馭男士的清華女學霸,美國名校的女博士被臉帶紅光,目藏狡黠的半職白人牧師丈夫以家和愛的名義牢牢地?在北大科達孤?索然的小木屋中,丈夫和兒女成了她的全部。愛啊家啊,兒啊女啊不時確實會在她的心?泛起幸福溫暖的漣漪,不過大多的時候彤還是感到迷茫,自己從西寧到北京,從北京來美國,難道要在這冬天冰雪蓋地,夏日牛羊如織的荒山野地中渡過餘生?隻有在秋天漫山紅葉招引著遠行而來的探尋者時,車行人聲,有時甚至是母語的餘音才會讓她感覺到自己還沒有被外麵的世界完全遺忘,喚起她到外麵的世界再去瀟灑走一回的野性D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