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顧近半個世紀的生活經曆,我忽然意識到:社會其實可簡化為兩類人——移民與非移民,或者說,新移民與老移民。人類本性即是遷徙,無論是為了追求更優越的自然環境、更安全的社會製度,還是更舒適的生活條件,遷徙總是帶有理性選擇的成分。對近幾十年來在中國大陸成長的一代人而言,伴隨國家和平崛起和社會穩定發展,選擇移民更多源於對生活品質的追求,而非迫於生存壓力。
正是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下,當代華人移民與早期勞工或政治難民移民有著本質差異。移民,已不僅是一種生存方式,而逐漸演變為一種生活理念與身份認同;與此同時,華人移民文學的內容和形式也因此煥發出新的生命力和表現力。然而,文學創作從來都非一蹴而就,它需要具備三個條件:一是特定的人——即具有敏銳觀察力與語言表達力的作家;二是特定的事件——引發情感與思想的生活因子;三是相對安穩的生活環境,保障寫作者可以全身心投入創作。
這正是我在參與編輯《潤後餘生》一書過程中最大的感受之一:這部作品遠超出我最初的預期。可以說,這是一部現代華人移民的史詩長篇,無論是主角,抑或配角,其人生軌跡都與“移民”這一主題緊密相連。作者達哇博士(本名暴淮)最為高明之處,在於他既是故事的親曆者,又是冷靜的旁觀者。他遊刃有餘地穿梭於敘述者與角色之間,這種雙重視角的把握極為精準,非新晉作者所能輕易駕馭。
盡管我與達哇博士素未謀麵,卻意外得知他曾在我居住的安省三子城(劍橋—滑鐵盧—基奇納)生活過一段時間,雖未謀麵,卻算得上一段“擦肩的緣分”。更巧的是,書中兩位人物也為我所熟識,其刻畫之傳神、細膩,令人歎服。我特意就此聯係《歧途》作者叢醫生,表示《潤後餘生》或可與其新作《征途》形成華人移民文學的“姊妹篇”。叢醫生欣然回應,《征途》已完成初稿,將不日與讀者見麵,而《歧途》的法文版亦在籌備之中。
達哇博士出生於中國軍人家庭,學術背景雄厚,先後獲得加拿大西門菲莎大學博士學位,並在多倫多大學社科人文研究院從事博士後研究。他早年已出版《改命》《磁場》等暢銷書,並於2017年在英國羅德裏奇出版社出版英文專著 Cross-Gender China,其深厚的文字功底和跨文化表達能力由此可見一斑。大學畢業後,作者曾在中直機關出版社任過職,具備高度的編輯與排版專業素養,在本書的編輯過程中,我深感受益匪淺。
眾所周知,小說源於生活,卻必須高於生活。《潤後餘生》的可貴之處在於,它不僅記錄了海外移民的悲歡離合,也升華為一種集體記憶的再現與思考。不論您是否身為移民,一旦翻開此書,定會如前言作者Elizabeth Wichmann-Walczak博士所言:“一旦翻開這本書,您絕不會後悔。”(Turn the page, and you won’t regret it.)與人物一同歡笑與哭泣之餘,您將發現:移民生活並非隻是文化衝突與身份焦慮的代名詞,它同樣豐富、多元,且充滿可能。隻不過,多數人缺少一雙善於發現故事的眼睛,和一支能書寫情感的筆。
郭紹武老師在本書序言中曾寫道:“《潤後餘生》展現了清明上河圖般的海外眾生相,是幾代人在異國他鄉打拚、共生的故事匯集。達哇老師為我們打造了一個個放大鏡,在鏡子下,我們可以看見人性深處的光輝、陰影、相互折射及其中的量子糾纏。”此言可謂一針見血,道出文字創作的崇高意義:在藝術層麵,它賦予平凡生活以尊嚴與高度;在社會層麵,它為研究者提供移民史與人性探究的寶貴素材。
因此,我毫不猶豫地將《潤後餘生》視為華人移民文學的典範之作。它不僅豐富了我們對當代移民經驗的認知,更喚起我們對生活本身的重新審視。衷心希望更多讀者走近這本書,感受其中的真實、勇氣與溫情,也期待達哇博士今後帶來更多引人入勝的優秀作品。
(圖片由作家提供,文章中的部分人物原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