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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動物性:加拿大貓貓狗狗和獸醫的那些事兒

(2023-01-23 12:59:02) 下一個



歲末年初,溫哥華一個朋友剛領養不到半年的一隻貓出現一些健康問題,一是腳掌墊上長出了類似趾甲的角質物,二是耳朵裏有滲血出現,於是決定去看獸醫。她聽人說起素裏市有一家以低廉收費標準為賣點的南亞人開的動物醫院,拍了他們的廣告彩頁發給我,看到上麵所列的各項價格都超級便宜:別的地方檢查一次收費少則六、七十,多則上百,而這家才收費30元。我的回饋意見是,你可以去試試,便宜未必是好事;不過,以後打疫苗可以去這家,但是要是檢查、治療一類的,還是得看業務水平。

果不其然,這個朋友去了以後就大呼上當。首先,她坐了天車又換了Uber,這就一二十元錢花在路上了;第二,到了這家醫院以後,發現原來是家南亞某國的夫妻店,女獸醫三下五除二隻用了五分鍾就檢查完畢,說無大礙;第三,她又谘詢這獸醫問,為什麽她的貓愛舔塑料。女獸醫瞪大了眼睛,仿佛是聞所未聞。結果還是這個朋友回家以後自己上網搜索找到了答案;第四,獸醫給她打印的病例竟然把貓的生日等信息全搞錯了,整個一個馬大哈。

幾天後,這個朋友又搜索到一家評語甚好的“溫哥華動物醫院”,決定再去試試。我一看便認定這是一家加拿大主流社會的動物醫院,匯集了諸多加拿大本地獸醫。我區分“主流”和“邊緣”的標準是:主流的,以加拿大人為主,包括土生土長的加拿大各色人種或在加拿大接受教育並完好地融入主流社會的人,他們在加拿大按照加拿大或其他歐美發達國家的標準完成學業和專業培訓並得到執照,且觀念、禮儀、倫理觀都是加拿大式的。所謂“邊緣”或“非主流”的,通常執業人員雖然可能在加拿大取得了資格認證或甚至在加拿大完成最高學曆的教育,但是其為人處事方式、職業操守和倫理觀念都是母國所帶來的,已經養成了根深蒂固的習慣。

後來幾天,趕上溫哥華史無前例的大雪,這個朋友用加溫過的毛毯包著貓咪,打了Uber前去溫哥華動物醫院問診。她平時一元錢都能省則省,但是為了貓破天荒地打了Uber。

一個叫艾米的加拿大土生土長的華裔女獸醫接待了她,隻見她對貓咪流露出無盡的母愛,和其他主流社會所有男女獸醫一樣,柔聲細語沁人心脾,愛憐之情流溢麵頰。仔仔細細檢查一番,說腳墊上的角質增生良性無害,耳朵裏則取了切片送去化驗所做病理,一兩周後出結果。這個朋友回來說,這裏的價格高一些,但是花得也舒服啊!一個多星期後,艾米來電話報告好消息,病理檢測沒問題。

無獨有偶,我也有過類似經曆。2016年剛搬到現在這個家的時候就開始在家附近找動物醫院,果然有一家近在咫尺,隻有一位六十歲上下的男獸醫,也是南亞同一國家的。他的女兒就是他的唯一助理。他們家收費標準也比別人都低。我的泰迪寶寶是走遍世界人見人愛的玩具貴賓,而這獸醫接過寶寶,就跟抱起一隻黃鼠狼一樣。寶寶恐怕也知道他不是很寶貝它,因此去那裏就渾身發抖。

有一年夏天我和朋友們去菲莎河穀玩兒,回家以後我滿腿全是蚊子叮的包,奇癢無比,而寶寶腦門兒上也起了一個大包,看上去好像是半透明的。我當即抱寶寶去這南亞獸醫那裏,先見的是他女兒,她女兒又去找她爹。這位獸醫匆匆瞥了一眼,便煞有介事告訴我:“看來這個包務必要手術切除。我給你個優惠,本來收費350,我就收你300元好了!” 

一聽這話,就有點兒覺得不靠譜,也許是文化差異,抑或是個體差異。從他的思維來說,先嚇一下客人,再給個優惠價,讓客人覺得占了便宜,也就搞定了客人;而我的思維是:沒有跟我講解如何診斷,又輕而易舉優惠,這種隨意性反而令我望而卻步。我沒有答應,而是又約了另一家動物醫院再征求一下別的獸醫意見。

和上麵所說的溫哥華動物醫院一樣,這家動物醫院上上下下十幾個員工,基本上全是加拿大本地土生土長的西人或亞裔,還有極個別的技師則是來自歐洲的新移民。將寶寶帶去後,一個本地出生的華裔女獸醫接待了我們,先按常規給寶寶徹底體檢一番,再看寶寶頭上的包,就很明確無疑地說這個包會自己消失,根本不需要手術切除。我問她是不是蚊蟲叮咬,她說有可能。聽她這麽一說我就放心了,結果,回家後當晚寶寶頭上這個包就消失了。

我心想,幸虧多找了一家動物醫院,要是隻聽那個南亞某國獸醫的話,那可真是拿大炮轟蚊子,不僅花了冤枉錢,關鍵是還讓寶寶白挨一刀。

由此我想:找動物醫院還是要找主流社會的、且匯集了多位獸醫、技師、助理的地方——因為有多位專業人士共事,一來他們之間可以互相切磋、交流、監督,避免誤診、誤治;二來在管理上也會更趨嚴謹,收費雖然可能會貴一些,但畢竟會按照行業指導價格製定標準,而且在這個體係下每個人都有他人監督,不會亂來。這就是民主的好處。

而上麵提到的夫妻店、父女店,就好比是一人獨尊的獨裁專製——如果一個人一意孤行,診斷、治療出了問題,家人隻會順從並幫助掩蓋。比如那個父女店,做父親的張口就說要開刀切出一個類似蚊子叮咬的鼓包,他女兒聽了也沒有異議,隻能言聽計從。

後來我一直堅持去那家更大的、主流社會的動物醫院。除了那個華裔女獸醫,寶寶還在這家醫院看過另外三個西人獸醫,尤其是一個叫凱蒂的西人女獸醫,我找她最多,因為我能感覺到她做這行更多出於熱愛;把寶寶交給她,我一百個放心,寶寶在她手裏也從不緊張發抖,倒像是很享受的樣子。凱蒂看上去像是一個幼兒園老師,個頭不高,娃娃臉,對寶寶嗲聲嗲氣,抱著寶寶像抱著自己的孩子;每次都打開電腦給我講解一番,有著無盡的耐心。更為重要的是,她講話讓人會覺得很舒服,很中聽,比如說不久前寶寶體檢,華裔女獸醫建議血檢加尿檢。我問凱蒂:“以前寶寶都隻查個血,為什麽現在又要查尿?” 凱蒂說:“作為狗,寶寶現在年齡大了,出於預算的考慮,可以隻查個血,當然,能再查查尿更好。” 聽她這麽一說,我當即拍板決定了血檢、尿檢都做。

寶寶每天刷牙三次,但是他們還是建議每年做一次全麻的潔牙,當然費用不低。隻要是他們的建議,我都接受,給予他們充分的信任。潔牙過程中還有拍X光一項,價格不菲。凱蒂說那是因為很多牙病隻憑肉眼外觀是看不出來的,用X光能看到肉眼看不到的地方,比如牙根、牙槽骨等等。我一聽她這麽一說,就決定做了。我信賴她和她的同事們的職業操守和她的判斷。在潔牙過程中,她還會來電話報告新發現的情況,會征求我的意見,這個做不做,那個做不做,我則回複說:“我聽你的,隻要你覺得做好,那就做!”

2016年在安大略省的時候遭遇一場橫禍,但是也遇到了天使般的良心獸醫。那是三月26日,一個公共假日的上午,我正在樓下遛寶寶大小便(狗在大小便時是很專注的,不會留意周圍的狀況),突然間,一隻沒有拴繩的野狼般的哈士奇衝了過來,一口就咬住了寶寶下身。寶寶慘絕人寰的叫聲讓人撕心裂肺——我至今記憶猶新,它給我帶來了多年難以消逝退卻的PTSD。那哈士奇的主人是一對白人夫妻,大約60歲上下。他二人見狀趕緊跑來跟拔河一般地一起往外拉這哈士奇,那男的還用腳踹它,也無濟於事;我們越拉它,它就越不鬆口。我腦子嗡嗡直響,慌亂中不知如何是好——你不拉它,它有可能繼續撕咬更致命的部位;而你如拉它,它反而會更咬住不放。

我當即意識到,完了,恐怕寶寶凶多吉少、性命不保。也就是兩三秒的工夫,我心裏怨道:上帝啊,我究竟犯了什麽罪過,你就這樣平白無故懲罰我,為什麽甘心看到這一幕的發生?你勸人向善,但是你的良善又在何處?這世界哪裏有什麽善惡有別?你如擲骰子一般決定萬事萬物的命運,宇宙哪裏還有公平正義的杠杆?如果沒有那根杠杆,那這世界到處都是邪惡、冤屈和冷漠!

在他二人連拉帶踢堅持下,哈士奇居然終於鬆了口,那女人趕緊給它拴上了狗繩。我問他們:“可不可以交換一下手機號碼?” 隻見那身材如大赤包一般、一臉橫肉的女人衝我來了一句:“Fuck you!” 然後帶著她的狗飛也似地跑掉了。那男的倒是沒跑,默默地給了我他的手機號。我當即撥通了,他的手機鈴聲響起,也就確認了這是他的手機沒錯。

就在這時,路邊停下一輛轎車,車窗搖了下來,一個白人女子探頭出來,問我要不要幫助。她名叫凱西,剛才恰巧目睹了一切。此時我已經慌得六神無主,不知如何是好:是先打911?還是先去動物醫院?是趕緊跑到就近的動物醫院更節省時間,還是先上樓回家取車鑰匙?有沒有24小時的動物急診?這一天是公休日,恐怕絕大多數動物醫院都不營業,那該如何是好?

凱西很冷靜,讓我坐在她車裏,她乍一看,判斷寶寶應該沒有生命危險,還用她的一件毛衣給寶寶裹住止血。她建議先去Humane Society,中文譯為“動物保護協會”,一來那裏的人可以初步檢查一下寶寶,看是否嚴重;二來他們會有更準確的信息,會推薦合適的動物醫院;三來他們也會聯係到肇事一方給予處罰。我心想,這確實是最佳方案,否則我們到處找動物醫院也是瞎耽誤時間。

到了動物保護協會,一群員工聽了我們的陳述一個個義憤填膺。好幾個人看了寶寶傷口都說無大礙,我心裏一塊兒石頭落了地。她們建議我去劍橋的一家24小時營業的動物醫院,周圍毗鄰的幾座城市——滑鐵盧、基奇納、貴夫、劍橋等等,隻有這唯一的一家24小時營業並且有急診服務的動物醫院。同時,她們將那男人的手機號輸入到她們的係統中,果不其然,發現了他們的姓名和住址,因為他們的哈士奇在她們係統中注冊過。一女員工還慶幸道:”這就好辦了!“

凱西問我需不需要開車送我到劍橋的動物醫院。我謝絕了,於是她把我送回家,我取了自己的車鑰匙。也許因為慌亂的緣故,我進到我新換的雷克薩斯車裏,竟然還到處手忙腳亂地找鑰匙孔,忘了這新車無須鑰匙啟動。

十分鍾左右到達劍橋動物醫院,敘述了情況,所有人都無比同情又無比氣憤。很快,他們派了一個叫傑奎琳的美女獸醫來接待寶寶,仔細檢查了一番,道:”真是太幸運了,一般情況下,哈士奇咬這種小狗,多半小狗會被咬死,生還無望,而寶寶肚子上有幾處小傷口,且都不嚴重。“ 她要做的就是清洗消毒傷口,再縫針。我做好了天價的準備,沒想到所有費用才268元,包括藥費。我心想,如果遇到那些非主流社會的動物醫院,恐怕要狠宰一筆!加拿大的獸醫絕大多數還是有良知的!

傑奎琳對寶寶充滿了無盡的愛意。複查的時候,我問她寶寶下腹部有一腫包會不會是惡性腫瘤。她反複摸了半天,判斷說是疤痕組織,以後會慢慢消失。我不放心,她又回到辦公室裏跟其他幾個獸醫都確認了一番,回來告訴我:盡可放心,大家意見一致,肯定是疤痕組織。後來也確實如此,沒多久腫塊就不見了。

寶寶看過急診之後,動物保護組織讓我給肇事方打電話,告知醫藥費用,讓他們賠償。

剛開始打了幾次電話,都無人接通。告訴了獸醫傑奎琳,她很關心此事,還教我一招:打電話之前先輸入一些字符號,就會隱去來電人的姓名。她囑咐要不停地“騷擾”他,這樣的人太可氣!

寶寶恢複期間,動物保護協會的人員還親自來家中探望,還問我肇事方有沒有聯係上。她告訴我不用擔心,如果他不理不睬,他們會有辦法迫使他賠錢。這白人女孩我記憶猶新,看上去也就是二十上下,罵起來那肇事的夫妻,厲害極了。

果然,有動物保護組織的介入,這男的跟我聯係了,讓我把醫藥費發票拍照片發給他。過了幾天,他約我在我家樓下見麵交錢。我抱著寶寶下樓。寶寶看見他,馬上開始渾身哆嗦起來,它對那一幕是有記憶的。估計這男的怕單槍匹馬跟我約見會有爭執的危險,所以把他兒子帶來了,開著一輛皮卡。那兒子約30歲上下,個兒不高,蓬頭垢麵,渾身打扮像是藍領工人。他抽出幾張鈔票,讓我點點。我說不用點了,還說:“假如寶寶有個三長兩短,我真不知道我該怎麽活下去。” 那男的可能自知有愧,一直臉色陰沉、一言不發。

我一直在想:上帝不能阻擋飛來的橫禍,卻能在關鍵時候送來天使相助——凱西、動物保護協會、獸醫傑奎琳,都是神送來的天使。沒有凱西,恐怕寶寶還會繼續失血過多;沒有動物保護組織,惡人就得不到懲罰,而正義也不會到來;沒有動物急診,寶寶可能會死於失血和傷口感染。所以,我還是心存感恩。

後來在網上搜索,上述的獸醫艾米、凱蒂、傑奎琳都是安大略同一所獸醫學院畢業的,這是加拿大唯一的一所獸醫專科學院。這裏培養的獸醫,不是純粹將這行業視為謀生之道,更多的是出於對小動物的熱愛。那些把這行業當作純粹生意來做的,靠廉價、打折、危言聳聽或輕描淡寫來籠絡顧客、打發顧客並謀得利益最大化的,最終不會走得太遠。

我把那件被寶寶的鮮血浸染的毛衣徹底洗幹淨了,約了凱西在星巴克見麵,把毛衣還給了她。後來我們成了好朋友。

數個月後我回到了溫哥華家中,還花錢報了一個動物急救班,和一群熱愛小動物的加拿大人一起,分享了每個人的故事,也長了很多見識。還是好人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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