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修改:8/19/20,2:40)
老錢塗鴉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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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幾天,收到各方朋友送來了數篇紀念朱小蔓博士的文章。朱小蔓於8月10日逝世,享年73歲。其實她的弟弟已經在第一時間就告訴我了。
這些文章,以及其後的評論,讓我感到她的精神和成就感人至深。下麵就是兩篇文章的links/鏈接。
朱小蔓教授逝世
深切緬懷 | 朱小蔓:關於學校道德教育的思考本來隻要點開進去就可以了解朱小蔓博士何許人也。但是,應一些朋友要求,我還是在這裏簡介一下。她是現今著名的教育專家。主要研究方向為教育哲學、道德教育哲學、情緒、情感發展與教育、教師教育。多年來,應邀分別在俄羅斯、日本、韓國、泰國、美國、保加利亞、英國、瑞典等國家以及香港、澳門、台灣等地區參加學術會議並作學術報告。與日本福岡縣立大學合作,作為中方主持人主持日本文部省項目《社會變遷與中國蘇南、蘇北教育模式》;與英國沃裏克大學教育研究所合作,研究情感教育;與香港教育學院基礎教育學院合作,研究公民教育。也是韓國教育開發院項目評審委員、俄羅斯教育科學院外籍院士。
五十年代初,我父母剛從美國回到大陸,我們的第一個家就是安在南京四大院校(南京農學院,南京化工學院,南京鐵道醫學院,和南京藝術學院)的教工宿舍勸業新村。三冬二層樓,每棟三門。每個門進去兩層,每層兩家,門對門。門牌號碼都記不得了。隻記得,我家在二樓。朱小蔓家就在我家樓下。每天上下樓都要經過她家門口。
那時我們都還是在幼兒園呢。她給我留下的唯一印象,就是一個手撫門框,靜靜地站在紗門後,瞪大著充滿好奇的眼睛往外觀望的,很安靜很可愛的小姑娘。但是,沒有說過話。很快隨著院係調整的瞎折騰,我們兩家都搬離了勸業新村。
她的父親,朱啟鑾,曾經是國民黨時期的共產黨南京地下黨組織的開創者,曾任地下黨市黨委書記。對新四軍的發展,對所謂的“解放南京”有過極大貢獻。所謂的“解放”,過長江是死傷無數。也是我的南師附中同學,在記念她的革命家庭的自傳體小說中,記述她父親的慘烈回顧,江麵上飄滿了戰士的屍體,鮮血染紅了大江水麵。雖然誇張,但是就是那個黨的真實曆史寫照,和曆朝曆代的農民起義一樣,成功的道路都是由千千萬萬的中華民族的老百姓的屍體鋪出來的。但是就南京城而言,就是直接進入接管,在總統府門樓上擺拍而已了。經過曆年曆屆地下黨的努力,南京城的防務要害都已經在地下黨的控製之下。(最近在熱播的《局中人》就講到了這些故事)。南京市的警察局,發電廠等要津部門都已經基本上是共產黨領導的了。其中包括了南大曆史係教授高華的父親的貢獻。(高華教授是一位卓越曆史學家,治學及其嚴謹,嚴絲密扣,令人觀而歎之,五體投地。以寫出了《紅太陽是怎樣升起的》一書,而震動中外史學界,也將以此流傳於世)。沒有地下黨,毛驢頭子打天下的“中國故事”就要改寫了。(在微信中,我本想寫出“毛老頭子”的,可是鍵入mltz之後,微信立刻顯示出“毛驢頭子”。也好,就是“毛驢頭子”了)。沒有地下黨,那個狂妄無知的小學生,鐮刀黨末路狂奔的總加速師的“坐天下”,“脫光了褲子也要當皇帝”的癡心夢想,也就隻能是南柯一夢了。不對!那個夢應該是根本就無從做起了。然而,“解放後”,基本上所有的地下黨黨員,就隻能在毛驢頭子的卸磨殺驢的“十六字方針”(見附1)下了其餘生了。和我的伯父一樣,出生入死,到臨終的時候,回想起初心,不禁無盡的茫然,奧觴和遺憾。他們一輩子經曆的風險苦難,無盡無休,來自鐮刀黨自己的迫害打擊,遠遠,遠遠超過來自國民黨的。
不過,朱伯伯性格豪爽豁達,虛懷若穀,非常喜歡交結知識分子。他本人就是那個黨內不多的知識分子。入汙泥而不染。所以資格很老,才能甚高,卻不受器重。
從那時候起,雖然都搬了家,兩家父輩已經成為了好朋友。且友誼日益加深,經得起狂風暴雨,成了下半輩子的憂國憂民無話不說的摯友。無論什麽時候都沒有中斷過。幾十年,兩位父親相互往來都是自行車一跨,就翩然而至。特別是文革後期,最瘋狂的高潮已經頹去,管控鬆弛下來,大家都已成為閑雲散鶴的自由人。小蔓的弟弟小棣告訴我,那時我們,大哥哥大姐姐們,都上山下鄉去了。但是兩家大人幾乎每周都會你來我往。加上另一位南大教授,吳兆蘇(在我的《《鬆園舊事》——中國二十世紀的《清明上河圖》(52/19698)裏有過描敘),輪流作東/potluck。在一起嬉笑怒罵,挖苦嘲諷,口無遮攔,就像裴多菲俱樂部一樣。小棣就跟著他們懵懵懂懂地耳濡目染。
我們兩家的孩子跟隨著父親的來往長大了。靜靜地聆聽著那些“孩子不宜”的內部信息。就像張怡和描述的那樣,不讓聽,也要躲在屏風後聽。伴隨著這些憤世嫉俗的,指點江山,揮斥方酋的言論,形成了我們的世界觀,人生觀,也成為了可以終生信任交往的朋友。
他的兒子,朱小棣寫過一本書,《紅屋30年》。這裏有一個link/鏈接,朱啟鑾:姑蘇金陵,歸去來兮,由小棣和小蔓合寫,專門記述了朱啟鑾的文革經曆。朱伯伯一輩子充滿傳奇。意誌堅定而和藹可親,原則鮮明而平易近人,骨頭很硬。他的貌相與周恩來高度相像,特別是他的兩道劍眉,經常被人們稱奇傳說。目光炯炯,音容笑貌,至今記憶猶新。
但是,我和小蔓從小學到高中都不曾同過學校,我在南師附中,她在九中。都是所謂高知子弟和高幹子弟雲集的重點中學。所以來往有限。她還曾要把閨蜜介紹給我。直到我們各自成家立業。
真正的交往是在我從南京工學院/NIT讀完研究生,分配到南京化工學院工作之後。南京化工學院後門就正對南京鐵道醫學院的後門。僅隔著所謂的“夾皮溝”一條小街。我在南化矽工係教物理,兼管電子顯微鏡實驗室。他們也有一個電子顯微鏡實驗室,都靠自己的後門。所以我經常會來往在這兩個實驗室。電子顯微鏡實驗室都是獨立且孤立的建築。她的團委書記辦公室就在前麵的行政大樓二樓。順便,我就會過去串門聊天。下班早了,空閑沒事了,我就會直接敲門進去。那時沒有手機。也沒有事先需要打一個電話的規矩。那樣我們才來往密切起來。海闊天空,信馬由韁。。。如此交往,到我離國為止,有五六年。
一去三十年。在美國,就和她無法來往了。但是,和她弟弟繼續在美國把這份家世之交延續下來了。就是千禧年的世紀之交,我作為海外高科技歸國訪問考察團的一員,在“千頭萬緒”的“應酬之中”,經過南京時,約了幾個故人至交吃了一頓飯。我也約了她,都沒有辦法直接找到她。出乎意料的,小蔓也從她的“日理萬機”的“千頭萬緒”中立刻就抽身來了。未曾想到,二十年前,那就是最後一麵了。
再後十來年,我知道她後來,有多種疾病纏身;有一段時間精神不佳,隻能通過她的弟弟,默默地注視著她的消息。。。後來每次回去都想去看望,但是她已當了京官,經常不在南京。
這次她弟弟在第一時間就微信了我,告知她的病逝。可是微信的朋友和群太多,我基本不看,除非“you are mentioned”。我隻是用微信發我的塗鴉。即使“置頂”的朋友也太多了,看不過來。待到我發現她的噩訊,已經遲了半天了。讓我不勝哀傷。。。
隨後,各路朋友送來了數篇紀念她的文章。才知道她不僅僅能當官,更能做學問,三十年來,著作頗豐,建樹甚高,桃李滿華夏。四十多歲的人了,能夠轉型如此成功,真讓我刮目相看。女中豪傑,絕非等閑之輩啊。我想,這也一定是她父親所期望的。
哎~~~不由得不傷感,立刻就冒出了杜甫的名句:“逝者長已矣,存者且偷生”。
還一直記掛著呢,不想故人已乘黃鶴去,唯有長江天際流。。。
朱小蔓的去世,勾起我無限的思緒。。。雖說人生苦短,但是,我們都已是“古來稀”之年了,也不短了,也值了。又想起我們的父輩,我們兩家兩代的世交。。。
在飄散之前,記錄下這些零零散散的思緒,以表對我對小蔓的追思。
(全文到此結束)
附錄1 關於《16字方針》
關於16字方針,Google一下,立刻就會得到了8 pages的文章條目。
中共在奪取政權之前,對於潛伏在“國統區”的地下黨有一個非常著名的16字方針:“隱蔽精幹,長期埋伏,積蓄力量,以待時機”。在國民黨要害部門和軍隊將領中就有按照這一方針長期埋伏的精幹,非常成功。在1949年政權易手前夕紛紛倒戈,顯示出這一方針的威力。香港出版的張戎《毛澤東:鮮為人知的故事》,書中披露,包括衛立煌、張治中、邵力子。。。乃至胡宗南在內的國民黨高層人物,都是“紅色代理人”。
不過,中共竊取政權後,又暗中製定了另外的十六字方針:“降級安排,控製使用,就地消化,逐步淘汰。”1949年以後,直至“文革”的接連不斷的一係列政治運動,大陸各大城市許許多多大學生、知識分子出身的地下黨員,他們中的多數人幾乎都未能逃脫這十六字的命運,大量昔年在“國統區”的中共的自己人,都成了打擊對象,令人觸目驚心。
這也是鐮刀黨,毫無信義,毫無道德,毫無廉恥,不守規矩,不擇手段的本征特質,大半個世紀以來一以貫之。如今,遇到了Donald Trump總統,及其核心團隊,看穿本質,不再貪圖小利,姑息養奸。
又是庚子年!
這個方針是怎麽出來的呢?我聽過這樣一個故事。
在二野進入南京後的一次會議上,中共地下黨南京市委書記陳修良,穿著旗袍,燙發,口紅,高跟鞋,出席在會議上,而且她還遲到了。這樣的造型立刻引起了全會場的喧嘩。可是,這是她幾十年為黨出生入死,艱苦卓絕的奮鬥的基本工作方式,生活方式啊。於是鄧小平等打報告給毛老頭子,地下黨完全資產階級化了,不可靠。。。於是毛老頭子吩咐鄧小平,起草一個政策方針,於是就有了十六字方針。
迄今,還好。
這就凸顯朱小蔓是:
入汙泥而不染,出汙泥仍高潔。
這才是真真最最難能可貴的。
一個完美的女神。
看來,小蔓是南師,乃至全國,自所謂“解放”以來最有影響的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