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北美的螞蟻
一位愛好藝術、文學、攝影和旅遊的海外遊子
1. 存款證明
上回說到，路生接到了一封來信，打開一看大吃一驚，原來是催要救護車費的，金額是360美元！根據美國法律規定，如果出了事故，某人需要送到醫院急救的話，則由醫院之外的專業救護車公司出動車輛，而費用則由病人自己承擔。當然啦，如果病人有醫療保險的話，也可以根據投保的具體情況申請補償。路生沒有投保任何醫療保險，這筆費用理所當然由他自己支付了。
一個不小心，阿東損失了一輛車，路生損失了一大筆費用，真的是一件令人心痛的事！
又過了不久，“新時代移民公司”從紐約來信了，稱路生已經通過了加拿大移民局的初步評估，可以辦理移民手續了。不過，他們要求提供的材料卻相當繁瑣，有的要求近乎苛刻。比如學曆證明，所學專業內容及成績等，必須由原先的大學提供。可路生大學畢業已經十幾年了， 學校還存有他的檔案嗎？還有，他在德國進修過，也需要那裏的培訓機構提供證明，怎樣跟那裏取得聯係？ 沒想到辦個移民手續還真夠複雜的。
然而，無論多麻煩都要想辦法解決，這關係到他們一家人的未來。為此，路生建議太太小汪去找他的一位大學同學，請他們給予協助。 至於德國的相關證明，隻好自己給德國的朋友寫信，委托他們向相關的機構代為索取了。
另外，還有一件更令人頭痛的事幾乎難倒了路生。那就是按照加國移民局的要求，需要申請者出示他們的銀行存款證明，每位申請者及每位家屬至少有存款五千美元。也就是說，他們三口之家至少要在一萬五千美元以上才能符合要求，這可難住了路生，不知道怎樣才能搞到這樣一大筆錢？
怎麽辦呢？他想或許老板阿東可以給他一點幫助，於是腆著臉皮跟阿東講了自己的意思。沒想到阿東顯示出很為難的樣子，說自己的存款都是定期的，取不出來，至多可以借給他兩千左右。 其實，阿東的心思路生明白，他是被人騙怕了。據說路生來之前這裏有一位送外賣的年輕人，也是聲稱要擔保自己的太太移民，借了阿東兩千美元後一走了之，再也沒有回來。前車之鑒，他怎麽會不猶豫呢？
焦頭爛額之中，路生給劉雪梅去了一個電話，試圖了解一下她是如何解決這個問題的？ 劉雪梅說：“在美國誰有那麽多閑錢存在銀行裏呢？都是大家湊的。 別著急，我們一起想辦法，總會解決的。”她沉思了一回兒又說：“這樣吧，我正在給爸爸媽媽辦來美簽證， 也需要銀行出具證明，也許可以一起解決，你等我的回信吧。”沒想到她會這麽爽快地給予協助，路生從心裏感激這位自己認識的江南妹子！
三天以後，劉雪梅來電話說，這件事可以這樣辦：她和路生兩人聯名在新澤西開一個賬戶，存入一萬五千美元。當然，這些錢不全是她的，有多半是從朋友那裏臨時借來的，讓銀行開一個證明後就退還給他們。 這樣一來，至少可以幫助路生解決一半左右的存款額度。至於另一半，她建議路生讓國內的親戚朋友想想辦法。
說起來幾年前路生從德國回國時曾帶回了近萬德國馬克，那都是他在德國省吃儉用積攢下來的。 哪知道，回國後他和小汪都有點膨脹，急不可待地購買大彩電，高級音響，鋼琴等高檔日用品，頓時讓一個空蕩蕩的家升了級，換了代，惹來眾多親友同事熱辣辣的目光。更沒有想到，自己又出國了，而且還要辦移民。 早料到現在需要這麽多的錢，說什麽也不會購買那麽多的高檔物品，日後還要放棄，多不合算哪！ 唉，都怪自己缺乏眼光，如今後悔莫及！
後悔也沒用，趕緊想辦法吧。 他想家裏還有一點存款，於是給小汪去電話討論了此事。小汪分析了一下說，可以讓爸媽動員家裏的弟弟妹妹們把錢湊一下，存在中國銀行裏，再從那裏開一個存款證明。不過，她估計最多五千美元，再多就不可能了。路生粗算了一下；家裏的，自己這邊的，加上劉雪梅的那一部分，也就差不多了。
就這樣，中美兩岸，三個地方，經過眾多親戚朋友半個多月的忙活，終於幫路生湊齊了這個要命的“存款證明”。此時，離移民局要求提交的期限還剩七八天了。
幾乎與此同時，路生的學習成績，還有德國的相關證明也相繼寄到了。弄到了所有的證明材料，路生立即把它們整理成一個文件夾，掛號寄往紐約新時代移民公司，由他們轉往加拿大移民局。 至此，有關申請移民所需的材料都全了，就等著對方的答複了，路生為此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哪知，幾天後移民公司又來信了，說要給路生等幾位條件不錯的申請人爭取‘免麵試’的機會，費用是500美元。說是隻要過了這一關，移民局就會發體檢表。 路生想，自己的英語口語真的不咋地，萬一麵試搞砸了，前麵所花費的也就泡湯了，所以，花500美元值。於是，不加思索就同意了他們的提議，按要求寄去Money order， 他希望這是最後的一筆費用。屈指算來，路生已經為全家加國移民花費了近三千美元。
2. 買車修車
為了方便送外賣，阿東又買了一輛舊的福特車。自從上次事故之後路生開車更加謹慎了，對車愛護有加，每天都把車擦洗的幹幹淨淨。 盡管如此，阿東還是幾次放出口風，說隻要路生買了車，他就給他把工資提高到800美元。 可是，近來路生忙於辦移民，花錢太多，沒錢買車。 於是阿東說了，隻要路生看好了哪輛車，可以借錢給他，分月從工資裏扣除。 路生覺的這方法可行，於是開始注意舊車廣告，並特地把自己的駕照從德州換成了北卡州的，以方便購車和辦保險。
四月中旬，看了幾輛車後，在一次送外賣途中路生又在一戶人家房前發現了一輛待售的舊車，外觀不錯，大小也適合送外賣，於是來跟阿東商量，倆人重新返回到那裏仔細查看。
這是一輛淺灰色的“豐田特賽爾車(TOYOTA Tercel)”，雙門五檔變速，87年產的，車主是一位和藹的中年西人。他說這車由他女兒開，因此裏外都保護的很好。路生試了一下，感覺發動機狀態很不錯，隻是車主 要價2900美元，路生覺的高了點，經阿東跟車主討價還價，最終以2200元成交。
盡管路生十分盼望有一輛屬於自己的車，可車到了跟前他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實際上買了這輛車，半年之內不會增加收入，這是一種“無可奈何的擁有”。路生明白自己是在人家的屋簷下，隻好低低頭，況且還給人家撞壞了一輛車，權當打工還錢吧。 當然了，這車名義上屬於他，還長了工資，表麵上路生還是興高采烈的。
讓路生意料之外的是這車是手擋的，換擋時要手腳並用，阿東等人開不了這種車，他們隻習慣開自動擋的車。所以，這車隨便放在門外別人也不會開， 名副其實地屬於他自己，而且還防盜。
北卡的春天到了，大街小巷四處生機盎然，像一個大花園。複活節前，潔白的木茱萸花如層層白雪，在一片碧綠中顯得格外清新，讓人百看不厭。紅色，黃色，白色，紫色等各種色彩的鬱金香也競相開放了，碩大的花朵，筆挺的株杆，翠綠的葉子，遠遠看去像一支支燃燒的火炬。 還有一種路生叫不出名字的灌木，盛開一種狀如杜鵑的小花，一簇簇，一片片開的熱烈，染紅了美國人的庭前屋後。
天空很亮，很透，象是水洗過的藍色水晶。仰望天上的白雲，潔白如雪，讓人有擁抱它們的衝動。空氣太清新了，大口地吸幾下，浸透肺腑，舒服極了！自離開德克薩斯，路生很久沒有這樣的好心情了。開著自己的車穿行在如花似錦的大街小巷，他的內心充滿了喜悅，就像當年孟郊的詩中所描繪的：“昔日齷齪不足誇，今朝放蕩思無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他打算找個時間把附近的景色拍下來，挑幾張寄回國去，讓太太和女兒分享一下這裏的美景以及他的心情。 恰好這天是周一，阿東安排路生休息一天，於是他借了阿東的相機，買了兩個膠卷，興高采烈地走上了街頭。
那天上午，他拍了許多的照片；沿街邊花開爛漫的樹，花園裏的綠草坪，普通的民居，路邊的籬笆，古老的教堂，周圍的一切都強烈地吸引著他。送餐中他注意到這裏的許多人家把自家門前的信箱裝飾的稀奇古怪；有的裝飾成肥豬，老牛，小狗，花貓等動物形象，也有的裝飾成汽車，拖拉機，飛機的樣子，還有的幹脆把信箱裝在一個古老的手扶犁上，破舊的摩托車上，或是舊的馬車輪子上，充分顯示出美國人別出心裁的創意和對生活的熱愛，這一切都進入了路生的鏡頭。
有道是“樂極生悲”。五月的一天，送外賣的路上路生發現這車有點不對勁了，上坡的時候特別費勁，幾乎都要停下來了。抽空到車行檢查了一下，原來是離合器出了問題。十幾年的舊車了，需要更換新零件了，零件費再加上人工費，總價為340美金！ 這可真讓路生心痛。剛剛開了一個月呢，就出了這麽大的麻煩，都是買舊車惹得禍。
路生給德州的楊大哥去了個電話，談到了自己買舊車的事，征求他的意見。楊大哥說，既然買了舊車，就要準備自己修，否則那車就是無低洞。 他還說，自己目前很矛盾，由於太太不肯待在美國，他也有回國的念頭了。 楊大哥還說，在“波格特公司”打工的那位上海劉工程師，因車禍造成腰脊椎骨折，醫療費竟達四萬多美元。他在美國打工兩年多，沒有醫療保險，掙得錢還不夠醫療費呢！楊大哥一再告誡路生注意安全。
楊大哥的話也讓路生暗暗下了決心，注意行車安全，保證車況良好。他首先去買了一本英文的修車手冊，又陸續買了一些修車工具，有空就研究起車來。從更換機油，刹車片做起，一點一點地學。除非萬不得已，絕不指望車行了。
說來也巧，剛過去了二十幾天，車又出問題了，這次是點火不太正常，時斷時續的。路生去買了一塊小萬用表，按著修車手冊上的方法，一步步仔細檢查點火係統的各個節點，終於發現四條點火線中的一條不通了，還有火花塞燒融的厲害，空氣濾清器也很髒了，於是幹脆一起換了。所有零件加上萬用表才花了70幾元。初次修車獲得成功，路生嚐到了自己動手的甜頭。
到底是舊車了，三日兩頭就出毛病。又過了幾天，車的點火還是不太順當。經過反複測量，原來是點火分配器壞了。這玩意修不得，非換新的不可。去車品店問了，零件費200多美元，而TOYOTA車行更黑，要價600還多!
沒奈何，還得自己動手。路生從車品店訂購了點火分配器，仔細地把舊的點火分配器從車上拆下來，小心翼翼地把新零件裝上， 然後坐進駕駛室，左腳踩住離合器，右手插進鑰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順時針一扭，隻聽發動機“轟”地一聲，車身一抖，啟動了！“成功了！”路生禁不住大喊了一聲。 若不是坐在車裏，說不定他會跳起來，高興地轉上幾圈。
出於保險，他扣上車前蓋，開著車在附近街區轉了一遭，反複測試了啟動，變擋，加油，減速，刹車等，一切正常，他又可以開著自己的車送外賣了。
後來，路生又給這車換了冷卻液，儲電池，修了前大燈，調整了車內儀表盤，為這車的維修投入了極大精力。通過辛勤努力，這輛舊車煥發了青春，基本上沒再發生什麽問題， 他越來喜歡自己的車了。他甚至把電影《劉三姐》中的一首歌重新填詞，一邊開車，一邊大聲地唱著：
“哎- ，買了舊車麻煩多哎，麻煩多，
要想省錢自己做哎，自己做，
修車手冊一大摞哎，
門前變成研究所哎-。
修車工具多又多，
外賣小夥修破車哎-。”
哎----。。。。
生活安定了，工作也順利了，路生覺得是時候考慮自己來美國初衷了。他明白， 送外賣隻是求生存，幹事業才能有未來。 為此，他給他的朋友辛文經理去了一封長信，一方麵向他解釋這麽長時間才跟他聯係的原因，一方麵向他介紹美國的情況，談他對以後合作的打算。他在信中列出了可能在美國會有市場的商品名錄，望辛文給予考慮。如可行的話，請準備一些樣品和報價發來，讓他在這尋找一下客戶和市場。
最後，路生特別叮囑說，望辛文發一條他們那裏製作的大龍風箏來，費用由他負責。路生打算把這條大龍送給阿東，懸掛在餐館裏，不僅給他裝飾門麵，同時也為了宣傳朋友公司的產品。
天氣熱的很快，午間溫度甚至達到了華氏100度。送餐需要頻繁地啟動，停車，車內空調基本不起作用，即使開著車窗，車內也像烤箱熱，車座更像鏊子一般燙。路生換上了汗衫，短褲，涼鞋，渾身還是起了許多痱子，尤其是腳趾，腋下和臀部，又癢又痛。帶來的清涼油也不起作用，隻好在晚上收工後，去附近的超市“K-mart”買了痱子粉，洗澡後敷上，感覺好受了許多。
比天熱更難熬的是夏天餐館的生意急劇下滑，阿東和他太太蔡妮為此憂心忡忡。倆人甚至大吵大鬧，好像是一個要把這個店關了， 去開一家自助餐店，而另一個不同意。路生注意到有好幾天阿東一反常態地不來餐館上班了，整天在家裏看電視，而蔡妮卻堅持來，整日鐵青著臉，誰也不理。大家噤若寒蟬，小心翼翼地專注自己的事。
訂餐少，小費自然低，每天甚至不足20美元，夠汽油費就不錯了，路生為此內心焦慮，整天無精打采的，懶得跟別人講話。他想，自己來這裏不是混日子的。這裏掙不到錢，還不如去其他的地方呢。
阿東似乎覺察出了路生的情緒有點不對，一天夜裏收工後來到了他的房間，要跟他談談。 欲知他倆談了些什麽？結果如何？請看下回。
2018年4月2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