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天
心怡早晨起來感覺舒服了一些,昨晚臨睡前吃了感冒藥然後蒙頭睡了一覺,居然一夜無夢。看著廚房一桌的飯菜沒有收拾,心怡瞬間有些恍惚。突然想起今天上班沒有人來接,於是拿了幾片餅幹就匆匆出門上路了。
到了公司,心怡沒有在停車場看見桂生的車,心想他可能今天不會來上班了。心怡一整天心神不寧,惦記著下午耀東的演講會不會成功,以後真的會搬去加拿大麽?
雖然心怡嘴上說過這麽幾句,細細想起來,剛慢慢開始熟悉了一個環境,又要搬家,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裏去,心怡打了個寒戰,她不願意去多想。
收工的時候,心怡出了公司看見桂生的車還在。心怡要坐地鐵回家,桂生執意要送她。‘你的手怎麽樣?’‘好一點。’‘我以為你今天請假了。’‘沒有,我十點多接完機就來上班了。’心怡上了車覺得座位的椅子有些硌人,剛想動手調整,心想還是算了,
也不過是十幾分鍾的車程,沒必要換過去再換過來的吧,將就些算了。‘你太太還好吧?’‘還好。’‘玩得挺高興吧?’‘是的,就是東西帶得太多。’
很快就到了心怡的家,桂生停好車準備上去,被心怡攔在了門外,‘你還是回家吧。’‘為什麽?我就進去坐一會兒。’桂生想握心怡的手,被心怡抽開了。‘回去吧。回去陪你太太吧。’‘就坐一會兒。’桂生有些耍賴。
心怡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吧,聽完走人。’
心怡說,‘從前有個花匠,喜歡蘭花,是個花癡。家裏養了一大堆名貴的蘭花,也不閑著,還到處留意外麵的花花草草。有一天,他路過一處人家,看見人家的花園裏養著一支普通的蝴蝶蘭,那花匠驚為天人,執意要據為己有。
他就跟那戶人家商量,想讓別人割愛。人家對他說,你家裏有那些名貴的蘭花也不夠麽?那花匠想別人家的總是好。終於他忍不住,趁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他去別人家把那蘭花挖了回來。結果沒幾天,那挖來的蘭花就死了。
那花匠就奇怪,為什麽這花在別人家養得好好的,怎麽一帶回家自己種,就給弄死了呢?’可能心怡的話有些重,心怡看見桂生背過臉去流眼淚。心怡又加了一句。‘有些花可能隻有看的緣分,卻沒有養的緣分。’心怡說完就進了房間掩上了門。
心怡靠著門心裏也不好受,但是自己不說硬話,桂生是不願意走的。剛才看見桂生哭得像一個犯了錯的小孩,自己差點心一軟,又放他進了來。看著屋裏一桌的東西沒有收拾,心怡想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吃完飯,收拾完東西。心怡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沙發上。心怡好久沒有這樣一個人靜靜地獨處了。心怡隨手從書架上翻出來本《菜根譚》,書上說的寧和:“風來疏竹,風過而竹不留聲;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故君子事來而心始現,事去而心隨安.”
心有蓬草,常隨風動, 不平事起, 心豈易安?
佛祖的偈語有很難了悟的曠達:“大肚能容,容世上難容之事;笑口常開,笑天下可笑之人。”易容之事,凡心也未必皆容,何況又難容?笑人之前,誰又敢說自己是出可笑之外者?而要講起此偈中的善待與雅量。則莫若講講“布袋和尚”那首膾炙人口的《插秧偈》:“手捏青苗種福田,低頭便見水中天。六根清靜方成稻,退後原來是向前。”
偈語往往都是很深刻的,如此通俗的深刻委實難能可貴了。從中可看到謙卑又美麗的插秧姿勢, 也會到簡明且久遠的辯證哲理. 每人都守護著自己的一方薄田,祈之成良祈之全福. 六根自然是不會清靜的,也更加成了不了“道”。那麽就隻有去積蓄生活的智慧, 學會悅然的處世.走近秧田,凝目凝心: 退後, 在這裏正是一種能夠使之向前的智慧. 看懂了, 便可悅然.
第三十七天
心怡好久沒有這麽睡得舒坦了,看了看表,時間居然有些晚。心怡臨出門前故意拿了本書,準備在地鐵裏看。沒想到一出門,又看見桂生了。‘你是昨天一夜沒回去,還是今天來早了?’心怡又習慣開起了玩笑,不過好像桂生沒這個心情。
‘其實你不用早晨來接我的。’‘我就是想多點時間和你在一起。’桂生要拉心怡的手,被心怡躲開了。其實心怡心裏還是喜歡那個開朗愛開玩笑的桂生的。隻是他現在變得越來越像耀東了。
上了車,一路無話,心怡也沒有多說什麽。桂生突然說,‘我太太想見你。’‘你都告訴她了?’‘沒有。’‘那她怎麽知道我的?’‘她猜的。她覺得有你這樣的一個人存在著。’‘我可以不見麽?’‘隨便你。’心怡想了想,該來的,它總歸會來吧。
於是就說,‘我可不想再去你家。’‘那去海邊吧?周末我們一起去海邊。我來接你。’‘再說吧。你不用來接我,我坐地鐵去你家。’
心怡想,如果能讓桂生回到以前那個瀟灑開朗的他,自己做什麽都願意。‘你以前存過錢麽?’‘存過錢呀。’桂生不明白心怡想說什麽。‘就是那種豬頭的存錢罐。’‘對,小時候有過。’
‘如果一隻存滿了錢,就要被人敲碎;如果有另一隻一直都沒有錢投進來,卻一直瓦全到今天。你願意做那隻?’ 桂生靜靜地聽完說,‘我哪隻也不願選,沒有錢投進來的儲蓄罐,永遠是空心的,我是決然不會空心去看世界的;而投入了金錢的儲蓄罐無論最後是否被敲碎,都索性就沒了心,我怕那時想必就要連世界都失去了。’
心怡說,‘看你這麽燒腦子的,幹脆來個簡單點的題目。你手裏隻有一根箭,這時從前麵來了一頭狼,你正想跑,一轉身,後麵又來了一隻鬼。請問你是先射誰呢?’桂生這回笑了,‘在你眼裏,我不是色狼就是色鬼,對麽?’
第三十八天
耀東有兩天沒來消息了,心怡知道他在忙。早晨看報紙,心怡看見他買的股票又漲上去了,心怡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提醒一下耀東。正想著,他的電話就進來了,‘前天的演講還順利麽?’心怡問。‘很好很好。’‘這兩天忙麽?’
‘是的,昨天又和布萊恩教授他們一起吃飯了,回來晚了,怕你睡了就沒有給你打電話。’‘哦。’‘不過有個好消息。你猜猜是什麽?’‘我怎麽知道?’‘布萊恩介紹他們的校董給我認識了,他說最快一個月,最晚三個月給我Offer.’‘是麽?’
其實心怡心裏早已經有思想準備了,耀東無論說什麽都不會讓心怡感到意外的。‘你這邊的導師會讓你準時走麽?’‘你說這邊呀,其實他對我還算不錯的,是他介紹我給布萊恩認識的。這邊的學校就是沒有政策和預算把我留下來罷了。’‘那算是個好消息吧,隻是那邊很冷吧?’
‘對了,還有件事要告訴你。’‘還有啥事呢?’‘我把那些股票放了。’‘哦。’‘賺了兩千多。’‘嗯,我知道了,本來我早晨還想提醒你來著。’‘對了,你的感冒好點了麽?還去上班麽?’‘是的,馬上就走。’
心怡想這買股票真是個學問,不想變成股東,那什麽時候該放手,真是個學問。
桂生還是一如既往地來接心怡,心怡說,‘其實你真的不必來接我的,我坐地鐵很方便的。’桂生笑笑說是順路的。一路上,桂生不像以前那麽話多,心怡問,‘最近工作還順利麽?’‘還行,剛換了個老板,是個美國人。’
‘哦,鐵打的技術支持,流水的老板呀。’桂生笑了。心怡發現桂生也挺容易哄的。‘去過美國麽?’‘沒有,一直想去呢。我太太去過舊金山教過一期夏令營。’‘你沒跟著去?’‘上著班呢,她一去三個月我怎麽跟呀?’
心怡說,‘我可能要去加拿大了。’桂生說,‘那我們是見一天少一天啦?’心怡說,‘有些人就是相遇之後為了別離的。’桂生說,‘我怎麽聽這話有點耳熟?’心怡說,‘是你自己說的呀。’
心怡念道:
有些時間是可以用來浪費的,
有些金錢是可以用來亂花的,
有些愛情是可以用來放棄的,
有些人,是相遇之後為了別離的.
桂生說,‘喔,我自己什麽時候寫的都快忘了。’心怡笑著說,‘是你寫給我的前任的麽?’桂生看著心怡無奈地搖了搖頭。
第三十九天
早晨起來能見到陽光真好,淡淡的薄霧在晨曦中慢慢散去,留下一地金黃的落葉。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心怡感概自己居然有了第一根白發。跟桂生他們約好要一起去海邊的,心怡想第一次見桂生的太太該送她什麽禮物好。
心怡挑了根項鏈,自己倒希望他太太會喜歡,如果有天戴著它,或許桂生看見那項鏈還會想起自己來。
心怡坐地鐵到了桂生家,桂生把心怡引進門來介紹給他太太認識。他太太說,‘你就是常調整我副駕駛位子的那個女生麽?’心怡不好意思地說,‘我是有時候坐過副駕駛,至於是否還有其他人坐過我就不清楚了。’
心怡見他太太說話風趣,提著的那顆心稍稍放下了些。進桂生的家,門口放著拖鞋,心怡怕麻煩就說,‘我不進去了。’桂生太太說,‘你進來吧,不用換鞋了,我們家很隨便的,你又不是第一次來。’心怡笑得就有些尷尬。
心怡把禮物交給桂生太太,她見了很是喜歡,就馬上戴了起來,桂生太太說,‘我平時是從來不戴首飾的,桂生叫我勞動婦女。’‘我今天戴一下沒事吧?’桂生太太抬頭問桂生,桂生在一旁不知說什麽好。
準備就緒,桂生提著一箱飲料大家一起出了門。桂生太太非要讓心怡坐前排,她說,‘這樣我跟你講話就不用扭著脖子了。’心怡卻不過他太太,坐在副駕駛上從來沒有這種怪怪的感覺。因為背後總像是有一張眼睛盯著。
一路上,桂生太太話很多,說自己在中國旅遊時的趣聞,帶歐盟團去旅遊時住過的陝北窯洞;喝高粱酒喝高了大睡不醒,別人嚇得砸碎了窗玻璃才把自己鬧醒;帶歐盟團去買秦俑時還收了店家的回扣。
每一件事都把心怡鬧得樂不可支。半程路還沒到,心怡的脖子就扭了。於是心怡說話就不再回頭了,感覺桂生太太給自己挖了一個好大的坑。
桂生的手還纏著紗布,桂生太太說,‘桂生就是個真實的吃貨,有時候我做好了一桌菜,他一回來,看見沒有自己喜歡吃的,就自己下廚房,燒點紅燒肉,蒸個雞蛋羹什麽的。完了又吃不了,剩下了一大桌菜。’
桂生太太說,‘他就是眼饞,看見這個好,那個也好,以為都能吃呢。結果呢?看他的手,終於把自己吃殘了。’桂生嘻嘻笑著,也不還嘴,一瞬間像極了自己的耀東,心怡有些恍惚,覺得自己曾經追求的可能隻是個影子而已。
海邊到了,桂生說他們經常來這個地方,等以後老了,桂生說他們想在這裏買一件房子,天天看著海,呼吸呼吸新鮮空氣。比利時有六七十公裏的海岸線哦,這裏算西南邊,靠法國近一些。
三個人在海邊慢慢地散著步,因為是周末遊客很多,潮起的時候,是釣魚的季節。沿著淺水灣走,是一段長長的木棧道,人稱情人橋。木棧道流線彎曲的造型,彷佛是一麵白色的海上揚帆,遠處能看見燈塔,和漫天的霞彩。
木棧道其實是沿防波堤上架設的木樁,全部采用原木施工,長度約為320公尺、寬度10公尺,漫步於木棧道就可一覽淺水灣的風情.~ 真是非常的壯美!在情人橋上漫步,與其說是可以玩,還不如說是遠離塵囂的寧靜休憩所在。
淺水灣的黃昏,飄拂的海風,零星的細雨,不遠處的燈塔,曾經我們一起走過。
在燈塔處流連了許久,桂生問,‘你們餓不餓?我們找家飯店吃飯吧?’桂生太太說,‘你看,俗不俗?這裏多麽好的風景,有人想到的就是吃。’桂生說,‘不過,首先要解決溫飽問題對麽?’心怡覺得自己應該少說話,盡量跟著就好。
桂生太太說起了她那個著名的半隻雞和一張報紙的故事,心怡以前聽桂生講起過,他太太總說華僑在海外常常願意多買半隻烤雞而不願意多買一份報紙。今天見她又演示了一遍,卻是原汁原味,逗得心怡忍俊不禁。
走著走著,看見一個掛著紅燈籠的去處,桂生太太說,‘還是去中國飯店吧。’心怡知道那是她替桂生選的。走進飯店,桂生選了個靠窗的角落,俗氣中透著一點雅致,桌上點著蠟燭還是十分地有情調。這種三人晚餐,估計大家從來沒有吃過。
牆上掛著一幅畫,是一個碧水湖遊著一對活物,後來另有一隻跟著。桂生太太說,‘這副鴛鴦畫真好看。’心怡嘀咕了一句,‘那是野鴨子好麽。’桂生太太笑著應道,‘碧水潭裏見鴛鴦,有人戲謔是野鴨。舉頭三尺有明月,休將鴛鴦來棒打。’
心怡也不甘示弱,回了一段,‘碧水潭裏見野鴨,有人偏說是鴛鴦,舉頭三尺是明月,莫把鴨當鴛鴦養。’
這時服務生來點菜,並介紹說本店的招牌菜是烤鴨,並指著牆上的畫說。‘我們店裏的鴨子全是湖裏散養的,環保得很。’ 那桂生聽罷,俗氣地來了一句,‘碧潭深水兩相好,前世鴛鴦今生鴨。難得人間走一趟,酒肉穿腸齒留香。’
第四十天
心怡一覺醒來,想的都是桂生太太說的最後一句話,‘玩也玩過了,該散就散了吧。’ 心怡覺得原先就是自己早已想好了的,海邊一遊隻是堅固了自己的決心而已。
心怡知道耀東今天要回來了,至於他幾點會到家,心怡可說不好。心怡開始在家裏打掃衛生了,牆頭上的結婚照已經有了積塵,心怡想過幾天自己馬上就要過三十歲的生日了。人家說三十而立,自己還要跟老公一起去另一個陌生地方繼續奔波打拚麽?沒辦法,也許一個人的命前世已經注定好了的。
吃完午飯,心怡坐在沙發上看書,看著看著居然就睡著了。也不知過了多久,耀東提著行李就回來了。‘回來還挺順利的麽?’‘是呀。導師的兒子來接的機,我搭了他們的順風車。’心怡覺得這屋子裏終於有了點人氣。
耀東讓心怡閉上眼,心怡說搞什麽鬼。心怡覺得自己摸到了一個禮物盒。耀東說,‘你星期二就要過30歲的生日了。這是給你的生日禮物。’心怡說,‘過了就又老了一歲了,我可不想過。’‘可以打開麽?’‘對呀,已經送你了麽。’
心怡打開禮物盒一看,是個漂亮的水晶美人魚。
第四十一天
如了心怡的願,桂生今天沒有來接心怡。等心怡坐地鐵到了公司,也沒有看見桂生的車。‘這家夥今天不用來上班麽?’心怡想。
經理已經到了公司,神采奕奕的,看來度完假精神很好。經理讓心怡和露西到他的辦公室裏去開個晨會。關上門開會,經理說,‘可能你們都知道這個星期我們公司要去荷蘭辦展會。
展會是從周三開始到周五,共舉辦三天,我們明天要先去那裏布置會展櫃台。心怡,樣品都到齊了麽?’心怡說,‘是的,我都校對過了。’經理說,‘好,那麽我們明天一早出發,兩輛車,露西開自己的車,裝好參展樣品。心怡跟我一輛車。’
經理接著說,‘我們會在那裏住三天,周五閉會後才能回來。露西你就訂上次我們住過的Holiday inn三間房,共三晚。’露西說,‘其實我已經預約過了。’心怡雖然早知道這周會出差,不過事情決定得有點急,自己還沒來得及告訴耀東,看來生日也不能在一起過了。
果然心怡告訴了耀東公司的決定,耀東就有點不快,說,‘30歲可是大生日,不能過得馬虎了。’心怡安慰他說,‘沒關係的,要不我們今天晚上一起過吧。’耀東這才高興起來,‘好,下班時我來接你。’
下了班,耀東來接心怡,兩人挑了家上好的希臘飯店準備吃烤肉。正聊著,耀東接了個電話,耀東壓低了聲音,心怡聽到對方是個中國人,應該是個女聲。心怡聽耀東講,
‘對不起呀,她現在出差呀,真的不好意思。你們前些日子不是還挺好的麽?一起去的西班牙?怎麽說分就分啦?’心怡聽耀東又講了幾句就收了電話。心怡問是誰?耀東說是王姐。‘什麽事?’
耀東說,‘王姐和周峰分手了。周峰不是住安特衛普麽?他平時一直開王姐的車,王姐自己有公司的車開。現在一下子掰了,王姐也不能自己開兩輛車回來。她問我讓你幫她去把另一輛車開回來。’‘你怎麽說?’‘我說你出差了,人不在。’
心怡有點生氣,‘你為什麽說謊?王姐多可憐。’耀東說,‘我還不是為了你麽?你說我們難得在一起過生日好好的,憑什麽為了別人的事去奔波?’心怡沒有再說什麽,心裏覺得對不起王姐,而王姐竟然也沒有再給自己打電話。
第四十二天
心怡一大早就到了公司,經理和露西已經準備就緒。心怡和經理一個車,一路上經理都在說他姐姐結婚的趣事,心怡說,‘很遺憾,我從來沒有參加過外國人舉辦的婚禮。’經理說,‘沒關係,我如果結婚,那第一個就會邀請你。’心怡哈哈笑了。
說起展會的布置圖,經理說,‘露西告訴我,中方隻選了她的一張樣圖。以前那都是露西負責的。’心怡說,‘是的,中國參展方執意要用他們自己的。’經理開玩笑地說,‘不會是你幫他們弄的麽?’心怡不好意思起來,‘怎麽會呢?’
經理然後一本正經地說,‘對了,今後你有什麽打算麽?準備就這麽一直做文案?’心怡想,‘我還真不知道會在這裏留多久呢?’心怡不知說什麽好。
忙了一整天布置完會場,心怡和經理他們就一起回到預定好的酒店,在酒店的大廳裏,心怡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心怡心說,‘見了鬼了,他怎麽也會在這裏呢?’沒錯,等那人回過身來,四目交錯,那人就是桂生。
心怡回到自己的房間沒多久,就接到了一條短信,‘是我,我就在你門口,能見一麵麽?’心怡心軟了,想想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心怡如了自己的願還是開了門。桂生說,‘我們公司也在這裏辦展會,我來幫我老板調程序,裝完後明天就回去。’
桂生留了下來,心怡和桂生背了一個晚上的唐詩宋詞。
從‘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
到‘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然後‘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麵。’
‘柳條弄色不忍見,梅花滿枝空斷腸!’
‘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
‘春色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
從‘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
到‘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然後‘淚濕羅衣脂粉滿,人道山長水又斷。’
‘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曲終收撥當心畫,四弦一聲如裂帛。’
‘此心曾與木蘭舟,直到天南潮水頭。’
從‘庭院深深深幾許,濃香吹盡有誰憐。’
到‘一年春事都來幾,綠暗紅嫣渾可期。’
然後‘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
‘帳下佳人拭淚痕,門前壯士氣如雲。’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
‘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
從‘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
到‘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然後‘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
‘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
‘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從‘纖月黃昏庭院,語密翻教醉淺。’
到‘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然後‘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前川。’
‘東連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情還有情。’
‘春潮帶雨晚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
‘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
從‘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到‘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然後‘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
‘醉裏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
‘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侯門一入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從‘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
到‘香臉半開嬌旖旎,玉人浴出新妝洗。’
然後‘繡幕芙蓉一笑開,眼波才動被人猜。’
‘小院閑窗春己深,倚樓無語理瑤琴。’
‘風住生香花已盡,物是人非事事休。’
‘誰愛風流高格調,為他人作嫁衣裳。’
從‘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
到‘新妝宜麵下朱樓,深鎖春光一院愁。’
然後‘禦溝春水相輝映,狂殺長安年少兒。’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
‘流水淘沙不暫停,前波未滅後波生。’
‘櫻花落盡階前月,雙鬟不整雲憔悴。’
從‘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到‘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消魂。’
然後‘春雲吹散湘簾雨,絮黏蝴蝶飛還住。’
‘又到綠楊曾折處,不恨天涯行役苦。’
‘別緒如絲睡不成,那堪孤枕夢邊城。’
‘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從‘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到‘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然後‘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熏籠坐到明。’
心怡和桂生,一個新聞係的,一個數學係的,兩人大戰了三百回合,居然不分勝負。
一個月後
耀東如願從比利時布魯塞爾自由大學拿到了生物材料博士學位,同時加拿大渥太華大學也發來了Offer。
心怡從阿姆斯特丹參展回來,很快就辭了職,兩人準備馬上要移民加拿大。桂生急著要去美國出差,和心怡居然沒有能夠見上最後一麵。等桂生從美國回來,心怡已經在家整理行李了。
好幾次,心怡從窗口看見桂生徘徊在自己家的門口,心怡都會掩上窗簾。心怡的手機也常常收到桂生發來的短信,‘你在家麽?’‘我就在你家門口。’‘能見一麵麽?’有時候,耀東在家,有時候,耀東不在家,心怡都沒有再回短信,看過後就刪了。
心怡怕自己像一個吸毒上了癮的人,愛上了就再也戒不掉了。
明天就要坐飛機走了,耀東的同學和朋友都來送行,家裏空蕩蕩的行李都打了包,隻有廚房裏燒著兩個熱氣騰騰的火鍋。又下雪了,鵝毛般的大雪,心怡從窗口又看見桂生了,心怡掩上窗簾,‘算了,再見麵又能如何呢?’心怡想。
耀東的同學帶了很多酒來,隻是王姐沒有再來。大家都恭喜耀東功成名就,於是就一個勁地向耀東敬酒。心怡沒有見到王姐,有些心塞,就擋在耀東麵前,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把眾人都看呆了。周峰他們馬上又添滿了酒,心怡都來著不拒。冉玲說,‘嫂子好酒量,真是深藏不露呀。’
眾人勸酒,耀東要攔住心怡,被周峰擋下了。‘難得高興,就讓嫂子今天盡興盡興。’
心怡想起了自己打羽毛球時跌倒在花叢時的狼狽,來一杯,
想起了在布魯塞爾第一次開車上路時的手忙腳亂,幹一杯,
想起了第一次做客桂生家看電視劇暗算的拘謹,來一杯,
又想起了自己生平第一次上愛爾蘭酒吧的熊樣,再幹一杯,
心怡想起了三個人一起走過的淺水灣,情人橋,來一杯,
想起了自己生平第一次去飛機場接人那種心跳的感覺,幹一杯,
想起了那場鴛鴦野鴨題歪詩的烤鴨宴,來一杯,
又想起了阿姆斯特丹酒店裏的唐詩夜,再幹一杯。
沒有前麵兩次醉酒的昏昏欲睡,心怡居然越喝越清醒。肚子裏陣陣反胃,一股委屈升了上來,心怡衝進廁所,眼淚呀,鼻涕呀全湧了出來,心怡終於哭出聲來,‘淑女呀,淑女,我真的不想再裝了。’心怡在心裏喊出聲來。
飛機終於起飛了,繞著布魯塞爾盤旋了一圈,心怡往下俯視,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幹淨。‘有這樣的一個城市,可能一輩子隻來過那麽一次;有這樣的一些人,可能一輩子也隻見過那麽幾次。’心怡心裏念道。
我是這個城市的匆匆過客,
你是我生命裏的過客,
也許我們隻是生命中彼此匆匆的過客,任何一次不經意的轉身,就會把你輕輕地失去.
有些失去也許是注定的,有些緣分也許是不會有結果的,
但我珍惜和你每一次交匯的眼神.珍惜和你相處的每一秒.
今天午夜夢回,想起的隻有這麽一句話,於是刻舟求劍,也許我追求的隻是下一次美麗的錯過而已.
如果我不小心流下一滴眼淚,那是因為我不願意忘記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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