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桂魄曉夢迷蝴蝶
從瑪蒂娜父母家回來,桂魄明顯感到瑪蒂娜對自己有意見.桂魄事先沒有跟瑪蒂娜商量就直接去了她父母家明顯地有逼婚的味道,再說桂魄從來不喝瑪蒂娜做的洋蔥湯,為什麽一去她父母家就喝了呢,再說桂魄莫名其妙地就受了浸,瑪蒂娜怎麽也不覺得桂魄像個信教的人,瑪蒂娜開始懷疑桂魄的人品有問題.
老板問桂魄,'去了趟鄉下,有沒有收獲呀?'桂魄覺得欲速則不達,可能自己這麽著急結婚而效果並不怎麽好.而老板則覺得應該抓緊時間,趁熱打鐵.
老板娘四十多高齡生了第二胎,大家都很高興,瑪蒂娜也常去飯店看望老板娘,老板和老板娘一起勸瑪蒂娜早點結婚,說是大家歲數也不小啦,碰在一起都是緣分,不容易.瑪蒂娜不置可否.
瑪蒂娜顯然是沒有從埃及的旅遊中回過味來,她又報名了一個為期兩周的土耳其旅行,一周是環土耳其各大古跡景點汽車遊,一周留在地中海曬太陽.桂魄要做工肯定是不能陪著一起去啦.瑪蒂娜就在聚會找了個叫維多利亞的姐妹一起去.人家說沒有錢,瑪蒂娜就傻乎乎地把旅遊團費先給墊上了.桂魄當然是攔不住她了,不是還沒有結婚呢?當然也還輪不到桂魄來管吧.聽說有的人有結婚恐懼症,桂魄想隨她去吧,所謂在乎曾經擁有,不在乎天長地久吧.
桂魄和瑪蒂娜住在一起後就沒有分開過,現在瑪蒂娜去土耳其旅遊雖然才兩周,可桂魄覺得時間過得非常長.晚上沒事,桂魄就會到學校的機房去上上機,寫寫論文.那時候互聯網還沒有開通.學校用的可能是局域網絡,Netscape Navigator是當時流行的瀏覽器.桂魄還在HOTMAIL上注冊了一個免費的郵箱,不過除了跟在美國的周歡有聯係以外,這個郵箱開著基本沒有什麽用處.除了設計一些程序,桂魄喜歡上網看一些類似於中國內參的'華夏文摘'.有些觀點和內容一直到現在,在國內還是被禁的.回飯店跟老板聊天,老板對這些文章很感興趣,桂魄常常打印出來給老板看.
瑪蒂娜要回來了,桂魄收拾幹淨屋子,買了束鮮花放在花瓶裏,上麵寫著'歡迎回家,小盧卡'就出去做工了.等桂魄下了班,瑪蒂娜已經回來了,瑪蒂娜拍了許多膠卷的照片,還說買了一張土耳其羊毛大地毯,已經在寄回來的路上了.瑪蒂娜還給維多利亞也買了地毯,錢都墊付著.桂魄懷疑這錢還能要得回來麽?這送旅行還送地毯的.瑪蒂娜說她肯定會還的,因為耶和華見證人不會欠債不還的,桂魄馬上反駁說,'你的黑朋友的四萬塊錢還沒有還呢.'瑪蒂娜沒有聲音了.
因為去旅行,瑪蒂娜把前麵的一個工作辭了,沒錢了,沒錢了.瑪蒂娜風風火火地出去找工作.上獵頭公司一報名,桂魄這點還是佩服瑪蒂娜的,第二天瑪蒂娜就去新地方上班了.
如果沒有特別的offer,一般比利時的職業中介公司隻跟應聘者簽一周的合同.瑪蒂娜是學秘書專業的,會荷法英西德中六種語言,找工作不難.瑪蒂娜跟好幾家職業中介公司都簽了合同.但是瑪蒂娜的性格是適合做老板,而不適合做秘書的.再加上要傳教不做全工等條條框框,瑪蒂娜換工作非常勤.桂魄做餐飲業算是不穩定的行當,來了比利時四年多充其量也不過隻換了四家飯店,而瑪蒂娜二,三年裏至少要換上十幾個工作.不是她炒老板.就是老板炒她.不過每次換工作,對瑪蒂娜打擊都挺大,一般要好幾個星期才能緩過勁來,有時候新工作已經做了幾個星期了,桂魄還常常聽到瑪蒂娜在抱怨她以前的老板.
要過聖誕節了,有一天老板私底下問桂魄,'瑪蒂娜現在倒底有沒有工作呀?'桂魄不解,說'有呀,不過瑪蒂娜的工作是臨時的,每周簽的合同.'老板說,'年前春節晚會上老板娘抽中的布魯塞爾去新加坡的來回飛機票快要過期了,還沒有出票.老板娘剛生完小孩,一家人今年誰也沒有機會去新加坡旅遊,如果鬼妹願意去,機票就送給她,不願意去,就隻好作廢算了.'老板早已把桂魄當自己人,他愛叫桂魄小赤佬,叫瑪蒂娜鬼妹.桂魄回家跟瑪蒂娜商量,瑪蒂娜見天下還有這等好事,想都沒想就答應了.桂魄見瑪蒂娜答應了爽快反而有些擔心了.
一旦讓我開始,我就無法停止,桂魄從來是信奉這句話的,不過自從認識了瑪蒂娜,桂魄再也沒有這麽吹牛了.畢竟兩個人都停不下來,那是會飛起來的,總要有個人先停下來.
本來桂魄想瑪蒂娜去玩個兩三個星期,最多一個月就可以回來的,所以桂魄去市中心幫瑪蒂娜換好了一千多美金,然後回家幫她把錢縫好在貼身的裙子裏.新年前,桂魄送瑪蒂娜去機場,在機場吻別後,桂魄一個人回到家,感覺空落落了.這兩年來,桂魄已經習慣了每天有瑪蒂娜陪伴的日子.
三天後的淩晨,桂魄被電話鈴聲吵醒,還好是瑪蒂娜打來的.瑪蒂娜一個勁地在說那邊天氣很熱,桂魄馬上問瑪蒂娜什麽時候回來,瑪蒂娜有點不高興,說是還剛剛到呢怎麽要急著回來.瑪蒂娜說開始剛到,住了兩天旅館,現在她找到當地的耶和華見證人組織,住在教會的一個印度家庭裏.聊了沒幾句,電話就掛斷了.雖然不知道瑪蒂娜什麽時候回來,但得知她居有定所,桂魄還是放心了一點.
老板聽到瑪蒂娜有消息,也放心了,老板說,'鬼妹會這麽多語言,還有聚會教友可以免費住,可能樂不思蜀啦.'
接下來的兩個多星期沒有任何消息,桂魄正開始擔心時,那天回家,桂魄收到張瑪蒂娜寄來的明信片,說是一切安好,然後說她要去馬來西亞玩.桂魄翻遍明信片的角角落落,瑪蒂娜就是沒說她什麽時候回來.
有一天休息,桂魄正美滋滋的睡著懶覺,突然被一陣急促的門鈴聲鬧醒,桂魄沒有太在意,瑪蒂娜臨走前叮囑過桂魄,附近街上有許多傳教的會來亂按門鈴,不用理他們,他們會自己走開的.桂魄是偷偷摸摸地跟瑪蒂娜住在一起的,更何況在比利時桂魄沒有什麽朋友,桂魄更沒有理由去開著個門.桂魄翻個身想繼續睡,沒想到不知是誰,有人在門廊給來者開了公寓大門,他們居然找到瑪蒂娜的房間並敲響了門.桂魄沒有辦法,隻好硬著頭皮起來,穿好衣服去開門.門一開,桂魄嚇了一跳,來者是瑪蒂娜的父母,原來兩老一直沒有瑪蒂娜的消息就自己找上門來了.還好他們見到了桂魄,不然他們還以為瑪蒂娜跟桂魄一起私奔了呢.聖誕節前,瑪蒂娜去過父母家就說要去旅遊,新年後三天,他們收到了瑪蒂娜寄來的明信片,然後快一個月了,就沒有任何消息了.聽了她父母的敘述,於是桂魄就把情況又跟她父母解釋了一遍,好在桂魄收到的明信片還是三天前的,桂魄就安慰兩老說應該是會沒事的,但是關於瑪蒂娜現在在哪裏?住在什麽地方?什麽時候回來,桂魄自己也一點線索也沒有.
老兩口從桂魄嘴裏打聽不到更多的消息,也隻好怏怏地走了,那時候沒有手機,打長途又貴又不方便,如果瑪蒂娜真的被拐了,被賣到非洲給酋長做老婆了,或者是跟什麽富翁私奔了,桂魄是要付責任的.桂魄每天提心吊膽地過日子,好好的一個老婆,快要到手的老婆,你偏要放什麽生呀?
用度日如年來形容桂魄一點也不過份,有時候桂魄怕一個人在屋子裏呆著,因為房間裏都是瑪蒂娜的影子.桂魄經常出去在家附近的公園裏去散步.
有一天,桂魄正坐在公園裏看書,不遠處坐著一對像是母女的正在聊天.一會兒那個女孩過來問桂魄現在幾點了,桂魄告訴了她以後,那女孩就走開了.再過了一會兒,那年長的一個人離開了,那女孩就走近來跟桂魄一起聊天.那女孩叫派翠西亞,是個波蘭人,還在念書,現正在放假,馬上就要讀大學了,剛才在一起的是她的媽媽,她媽媽是從波蘭過來做保姆的,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做家政.女孩放假就來布魯塞爾看望她媽媽,她爸爸和一個妹妹還住在波蘭.
桂魄除了瑪蒂娜以外沒有接觸過其他外國人,派翠西亞英語說的不錯,兩個人不能交流時,大家就用手來比劃,派翠西亞搶過桂魄的紙和筆,給桂魄畫圖解文,看到彼此都讀畫懂了,兩人就哈哈大笑起來.派翠西亞教桂魄波蘭語,桂魄教派翠西亞中文,兩人先從數字開始,桂魄一下子就把一到十全學會了.
派翠西亞比桂魄足足小12歲,也是屬猴子的.不過她的個子已經比桂魄高了,桂魄一開始還是十分靦腆,後來慢慢發現學波蘭語比學聖經有意思多了,很快天就黑了,臨走的時候,派翠西亞吻了桂魄一下,桂魄心裏一驚.
十六.桂魄滄海明珠淚
第二天,桂魄比平時早了一點到公園,見周圍並沒有人.桂魄的心裏有一點小小的失望.可沒多久,派翠西亞就來了,兩人開始了看圖識字掃盲班第二期.派翠西亞的家就住在公園後麵的肖邦大街,肖邦是波蘭人,派翠西亞問桂魄知道肖邦嗎?桂魄當然知道.派翠西亞哼了一段馬祖卡舞曲,桂魄情不自禁地在旁邊吹起了口哨.桂魄心裏像有隻蟲在爬著.
桂魄告訴派翠西亞自己已經有了女朋友了,可派翠西亞不管這些,派翠西亞的愛直接而又猛烈.桂魄想要再解釋什麽,嘴直接就被堵上了.跟派翠西亞在一起,桂魄好像一下子年輕了許多,桂魄想起了自己的初中,高中的時候,在上海中學,那是純淨得連女生的手也都沒有拉過呀.桂魄想起了當時班裏組織的跳集體舞,說跳舞沒拉過手,打死桂魄你們也不信.不過那是真的,當時女生跳舞全戴著手套呢,可能是男女授受不清吧,或者是女生嫌我們男生爪子髒吧,反正女生從教跳舞到後來比賽,那手套楞是沒有脫過.
背著派翠西亞,桂魄的心裏還是會想起瑪蒂娜,不知道她一個人在馬來西亞的叢林裏生活得怎麽樣?什麽時候可以回來?桂魄心開始撕裂了,想到了其中一個最後會分手,桂魄流下了一行清淚.
你會剌辣我的味道,
我雙眼又起了潮.
我隻能隨著你飄渺,
從思念襲來的海濤.
愛是會苦心的佐料,
情是會傷人的藥.
夢一沾上了半夜裏的淚,
到天亮也幹不了.
傷痛原來是一道,
夾著蜂蜜的擁抱,
嚐一次我才會明了,
那愛情是會斷的橋.
心是會無限的需要,
呼吸過你就戒不掉.
活著是為了滿足聞得到,
發酵過的美好.
寂寞人知道,
在心底有一個記號.
日子淡不掉,
也許一直會到老.
寂寞人知道,
心能容得下多少.
最多是沒有情困擾,
無法有了愛不要.
是的,無法有了愛不要!
派翠西亞很粘桂魄,白天桂魄去飯店做工,中午不到,派翠西亞就去飯店找桂魄了.派翠西亞的到來讓老板著實嚇了一跳.老板沒有想到桂魄這麽快就有新的女朋友了,老板問桂魄是怎麽認識派翠西亞的,桂魄就老實地解釋了一遍.派翠西亞很喜歡小孩,她抱著老板的小兒子小安子親個不停,桂魄看她抱孩子的手勢生硬,生怕她一不小心磕了碰了小安子,桂魄在一旁擔心得不行.
事情搞成這樣,老板後悔當初把機票讓給瑪蒂娜了,一邊責怪桂魄,'小赤佬儂又作孽了.' 老板娘在一旁幫桂魄,說瑪蒂娜去了一個多月了,音信全無,那多讓人著急呀.外婆-老板娘的媽媽不留情麵地數落著桂魄,'桂魄你真是沒有良心,瑪蒂娜對你多好呀,你要換女朋友,也應該等她回來再找呀.你現在弄了兩個,算是怎麽回事?'桂魄聽著不敢頂嘴,心裏也十分委屈.桂魄也沒有流連酒吧,咖啡館一些聲色場所,自己隻是在公園靜靜地看書,難道自己看書也看出錯來啦?桂魄寧願相信因緣,而不是自己作孽.
中午收了工,桂魄想去學校機房去查一些資料,派翠西亞也非要跟著一起去.在大街上,在地鐵裏,派翠西亞毫無顧忌地吻著桂魄,桂魄一開始躲避著.以前不是一直羨慕地鐵裏的年輕人那如膠似漆的親吻麽?為什麽臨到自己要逃避呢?桂魄有點豁出去了,一個在陰暗角落裏藏了許多年的東西,一下子在拿到陽光下暴曬,它是那樣的強烈和刺眼,以至於桂魄覺得有些暈旋.
在學校的機房,派翠西亞的電腦知識一點也不遜色於桂魄,桂魄覺得自己的書算是白讀了.派翠西亞熟練地上網查看了自己的郵箱,並給桂魄發了封電子郵件.桂魄和VUB的同學很少交流,在那裏的宿舍以前也隻留了個床鋪而自己從來沒有真的去睡過,不過這一次,桂魄明顯感覺到被人戳脊梁骨了.桂魄感覺別人的閑話這次絕對不會好聽,沒關係,不解釋,桂魄從小就是在別人的誤會中長大的,桂魄似乎已經被淹沒在一片白眼中.
派翠西亞的假期並不長,桂魄決定要陪她好好玩玩布魯塞爾.休息天,桂魄買了電影票陪派翠西亞一起去看電影.下午收了工,兩人一起去非洲公園劃船,桂魄的照相機裏留下了許多讓人心醉回憶的那一刻.桂魄寫了首詞,不管她聽不聽得懂,桂魄還是念給派翠西亞聽.
<<點絳唇>>
湖上春波，
桃花映紅水中飄。
鄰家芳草，
這邊風情好。
泛舟漫遊，
回眸心醉了.
柳飄渺，風輕雲繞，
小小春意鬧.
派翠西亞想要帶一台電腦回波蘭,她跟媽媽約好讓桂魄陪著一起去買,桂魄見到了派翠西亞的媽媽.桂魄有些拘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媽媽跟桂魄說派翠西亞又長高了,這個假期又長高了一厘米.桂魄給派翠西亞買了對藍寶石的耳墜,派翠西亞戴起來真的很好看,派翠西亞也送了桂魄一根藍色的熊貓領帶.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消魂.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桂魄心裏一酸,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
送別派翠西亞的那個晚上,桂魄做了個怪夢.他夢見自己是一個去西土取經的和尚,那年天下大旱,遍地浮屍.那和尚途徑西域到了一個寨子,見一個村夫正磨刀霍霍,旁邊煮著一口大鍋燒著水快要開了.村夫身後站著一匹瘦馬,那馬瘦得連骨頭都突了出來.那馬看見和尚,不禁流下淚來.和尚心裏十分不忍,就拿出身邊所有的碎銀子和自己的口糧,換下了這匹瘦馬.和尚牽著瘦馬繼續西行,那馬清淚不止籲籲地叫著,和尚見那馬瘦弱,不忍將行囊放在馬背上,仍然自己馱著,艱難前行.
和尚走累了,見到一灘溪流,就在那兒坐下歇息.和尚看見岸邊的花叢中有隻蜻蜓被困在一張蜘蛛網中掙紮,那蜘蛛正纏住蜻蜓越纏越緊.那蜻蜓的藍色翅膀象是一對藍寶石.和尚看著心裏一驚,便用手破開了蜘蛛網,那蜻蜓振翅一飛,衝天而去.不一會兒,那蜻蜓又飛了回來,在那和尚的鼻尖前不停地盤旋.正午的陽光映在水中亮得讓人睜不開雙眼,那和尚有些暈旋隻看見一個人影,看不清容貌,隻有那藍寶石的墜子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那和尚隻聽見一個聲音半空幽怨地響起,'我今生能夠再見上你一麵,也算報恩於你,了了我前世的相思和一生的修煉.'那蜻蜓在空中繞了幾個圈就飛走了.
桂魄醒來,驚出一身冷汗,發現枕邊早已被淚水濕透.桂魄午夜夢回,想起的隻有這麽一句話,於是刻舟求劍,'如果我不小心流下一滴眼淚，那是因為我不願意忘記你是誰.'
瑪蒂娜去新加坡整三個月的最後一天,她悄然無聲地回來了.瑪蒂娜渾身曬得黑黑的,背著一大包中文書刊雜誌風塵仆仆地回來了.再次見到瑪蒂娜,桂魄仿佛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桂魄有點埋怨瑪蒂娜去了三個月怎麽會音訊全無?瑪蒂娜說自己不是打過電話和發過明信片麽?桂魄說,'那是第一個月,後來兩個月一點消息也沒有.'而且不光是桂魄自己,瑪蒂娜的父母也嚇壞了,更是跑到布魯塞爾跟桂魄興師問罪來了.瑪蒂娜說她父母老大驚小怪的,不過瑪蒂娜說她的確是去了馬來西亞的熱帶叢林了,還去了Langkawi,那裏通訊不便,沒有辦法往外打電話.好在桂魄知道來回機票有三個月的期限,算是桂魄一直以來寬慰自己,給自己設得最後一根底線吧.
瑪蒂娜趕緊聯絡父母,告知自己已經安全回來了.瑪蒂娜的爸爸對她說,'奶奶快不行了,已經住進了加護病房.'他讓瑪蒂娜抽空趕緊過來探望一下.瑪蒂娜希望桂魄能夠陪她一起去,桂魄有些欣慰,覺得瑪蒂娜終於把他當作自己人了.
從父母家坐火車回來的路上,瑪蒂娜問桂魄願不願意去看望並認識一下她妹妹.桂魄說好呀,於是兩人就在一個叫Sint-Truiden的小鎮下了車.瑪蒂娜的妹妹叫琳達,深褐色頭發,跟瑪蒂娜長得完全不一樣.瑪蒂娜說小時候在學校裏,同學們都不認為她倆是一對親姐妹.琳達會講一點英語,跟桂魄交流起來沒有問題,桂魄愛說一些笑話,琳達覺得桂魄很幽默.
旅遊也旅遊了,家長也見了,妹妹也見了,瑪蒂娜還是沒有要馬上結婚的意思.桂魄很鬱悶,不知道這件事倒底該怎麽收場.瑪蒂娜說本來她在新加坡電視台有個做英語主持的機會,瑪蒂娜是因為桂魄才放棄機會,願意回來陪他的.桂魄雖然心存感激,不過聽到這個話,桂魄心裏也高興不起來,總覺得是自己欠了別人似的,桂魄沒有問別人借過錢,一輩子也沒有欠過債,更何況是情債呢?桂魄也從來不想也不願意把'為了誰誰誰受了浸,入了教'總掛在嘴邊,桂魄覺得是甘願,所以能美滿,不甘願,難免就傷感.如果平淡是浪漫,那麽無語也溫暖.
老板也一直在關心桂魄的婚姻大事,瑪蒂娜和桂魄同齡,一晃眼也快30歲了.大家都不知道瑪蒂娜到底在等什麽?一時半會兒的也真的看不出奇跡會發生.要寫畢業論文了,老板勸桂魄是不是提前再注冊一個學校,畢竟讓身份黑下來就不那麽好玩了.桂魄覺得自己應該給自己做一個了斷,如果有退路,估計瑪蒂娜還是會拖的.
瑪蒂娜勸桂魄到魯汶再申請一個專業念書,桂魄一直沒有動靜,瑪蒂娜有些急了,問桂魄究竟是怎麽想的?桂魄說自己已經厭倦了打工念書的生活,自己決定等到年底,要麽結婚,要麽自己就回國了.瑪蒂娜哭著說,'如果你回國,我一定會追到中國去的.'桂魄冷冷地說,'不用了,我回國後,你就不用來找我了.在國內,我是不會再認你的'.
許多年以後,做了桂魄太太的瑪蒂娜說起當年的桂魄還真是絕情,兩人每次吵架,瑪蒂娜都會詬病於桂魄當年的話,瑪蒂娜總覺得自己愛桂魄比桂魄愛自己要多一點.
十七.桂魄更著風和雨
老板跟桂魄說布魯塞爾新開了個賭場,裏麵有免費的中國點心吃,老板讓桂魄有空去看看.聽說有免費的正宗中國點心吃,桂魄想也沒有多想就去了.信教的去賭場影響不好,所以桂魄每次去就很低調.一般到了那裏都是靜靜地站在一旁看,桂魄從來不跟別的熟人打招呼.新開的賭場有許多新鮮的玩意兒,有一種賭具叫'擲骰子'的就慢慢地入了桂魄的法眼.
這種叫'擲骰子'的賭具其實很簡單,骰子一共有三枚,三枚骰子外觀一模一樣,每枚骰子共六麵,上麵刻著一到六點.骰子有許多種玩法,你可以猜大小,猜單雙,也可以猜結果,比如123,345,456.當然賠率也不一樣.最絕的是猜三個一色的,比如111,222,333,444,555,666,一次骰子擲完,可以看結果.如果真的猜中結果,那是可以一賠180的.
桂魄腦子轉的飛快,一共有216種結果.三同色一賠180,莊家吃掉216份之36.押這個絕對輸多贏少.
桂魄不是賭鬼,但是好勝心還是有的,都說人家念數學係的許多人把畢業論文都交代在賭場裏完成的,桂魄有心決定要試一試.
桂魄注意到有一種押法是買結果三個骰子裏任何兩個數字的,比如像12,結果如果出來121,122,123.124,125,126.那都算贏了,賠率是一賠七.桂魄覺得那裏麵可能有些奧秘,回家做了個數學模型,私底下桂魄覺得非常好玩.
晚上桂魄沒有陪瑪蒂娜一起看電視,他自己一直一個人在算排列和組合.瑪蒂娜不懂桂魄倒底在幹什麽?桂魄就說自己在寫畢業論文.
三個骰子裏任何兩個數字出1,2,按概率很容易算出來是216份之30.賭場按一賠七的算法,就是莊家吃掉216份之6,這跟輪盤賭36個數字吃掉你一個'0'的機會是一樣的.從理論上來講,這個押法是虧損值最小的.但是如果就這樣隨便押那是毫無勝算的,如果沒有一點技術含量,那桂魄就跟普通賭徒沒有絲毫差別了.
桂魄接著想一賠七,按理說普通擲骰子七次,一般會出來一次1,2.如果它前麵7次不出來,那它第8次出來概率可能會大一點,而如果8次9次10次不出來,後麵出1,2的機會是不是會更大一些呢?再按照這個思路想,如果前麵12次沒有出過1,2,那第13次出1,2的機會就相當高了,而13次都不出1,2的概率肯定要小於萬份之一了.桂魄覺得自己做的數學模型好像是有一點眉目了,但是再好的理論肯定是要操作的,毛主席說實踐出真知麽.桂魄決定親自做一次實驗,他把1,2到5,6的15種排列組合押項做了一張表.每一個押項不出來,桂魄就會劃上一橫,5筆劃個正字,如果前麵12次一直不出來,桂魄就開始押,一旦前12次有出現過一次,桂魄就劃掉該押項做重新統計.
賭場每次'擲骰子'有大約一分鍾的押注時間,旁邊記錄儀上有前10次的出骰子記錄.在這短短一分鍾時間裏,桂魄不光要做好15種排列組合押項的統計,還要選擇給12次開始沒有出現過的押項押注,還好是年輕,桂魄端的是眼明手快,心算一流.
正式坐到賭桌前,桂魄還是有些緊張的,他身上帶了5,6千比朗(40比朗兌1歐元)已經全部換成籌碼了.桂魄不太相信賭桌旁的骰子前十次記錄儀,於是桂魄正式坐定後開始記錄.前麵的準備工作時間有點長,那也可能僅僅是桂魄的感覺而已.等第一個押項2,3第12次沒有出現時,桂魄押了個最小的賭注5比朗,沒有開,第14次仍然壓5比朗,這次開了123,扣去成本桂魄贏了25比朗.
2,3開了以後歸零,桂魄開始重新物色其他押項.工作雖然緊張緊湊,後麵就是簡單的計算和重複操作.17次沒開,桂魄開始押十比朗,20次沒開,桂魄開始押15比朗.以此類推,反正桂魄要保證這一把如果要開的話,至少要把前麵輸的成本全贏回來,還略有富餘.
不一會兒,桂魄的籌碼已經上萬了,桂魄看了看表不過才過了半個多小時,夢中方一刻,世上已千年.在賭桌上桂魄仿佛似過了快一年.桂魄不是個貪心的人,見本錢已經翻倍,桂魄就停止了統計,等最後一個押項不出意外的開出,桂魄已經贏了一倍有餘.沒有在賭桌上流連,桂魄兌好現金迅速離開了賭場.
從後麵的過程看起來,桂魄的第一次操作實在是太平常了,平常得讓你不覺得那是真的,最遲的一個押項第21次就開了出來,而桂魄不過才押了區區20比朗.最多的機會是第13次,第14次,也就是桂魄剛開始押就贏了7倍的利潤.
不能和別人分享自己的喜悅是寂寞的,桂魄記得小時候看過一個電影叫'孤獨的長跑者',說的是主人公兒時有夜裏遺尿的毛病,他晚上一遺尿,他媽媽大白天的就會向外晾床單,然後鄰居親戚朋友同學都會來笑話他,所以他每天下午放學就會一路跑回家,趕在同學看見床單前把床單收進來.慢慢地長大後他就成了一名優秀的長跑運動員.很長一段時間,桂魄已經習慣了像這樣孤獨的長跑了.
中午收工,桂魄差不多每天都會去賭場'寫論文',桂魄還從來沒有出過事故.時間一長,桂魄的膽子就慢慢大了起來,開始押不再是5比朗了,有時是10比朗,有時是20比朗.不過有的原則或是底線吧,桂魄不願觸碰,那就是桂魄翻倍就收,因為桂魄知道,連上天都會懲罰貪婪的人.桂魄在賭場待的時間往往不超過一個小時.
盡管桂魄低調再低調,還是防不住賭場人多嘈雜.有一兩個老賭鬼,(可能在別人眼裏,桂魄自己就是這種老賭鬼-笑)跟桂魄眼熟,但互相都不認識,他們輸光了錢,又不願意回家,他們經常賴在賭桌旁流連.看見桂魄屢屢贏錢,就一直坐在桂魄身邊觀看,桂魄心裏反感又不能趕人家走,有時候旁邊坐兩個,後麵有一群人觀戰.桂魄倒不怕別人會窺去法寶,但是太招搖太招搖,一向低調的桂魄隱隱地有了一絲不安.
桂魄身邊有了大把現金,瑪蒂娜慢慢地起了疑心.瑪蒂娜以為桂魄去搶銀行了,桂魄也沒有說破這事.平時桂魄一般都在飯店吃飯,就休息天做個飯,瑪蒂娜發現桂魄買東西手腳也大了,不再斤斤計較了,不過年過節的,也時常買些魚呀,龍蝦什麽的.給瑪蒂娜買衣服和首飾也沒有過去一般小裏小氣了.
老板看桂魄每天中午都出去,一開始還以為桂魄出去傳教了,後來發現桂魄並沒有穿西裝戴領帶,就很奇怪.問桂魄,桂魄就說發財去了.老板猜出來桂魄是去賭場了,於是就告誡桂魄不要去賭,許多人開始都是這麽贏的.不過桂魄雖然聽了這話,私底下還是覺得不信.桂魄以為自己可能是例外的一個.
瑪蒂娜的奶奶去世了,桂魄和瑪蒂娜一起去了奶奶的葬禮.跟桂魄一樣,瑪蒂娜的家在比利時也算是個大家庭,瑪蒂娜的媽媽在家裏是長女,而他爸爸反而是家中兄弟姐妹中最小的.琳達雖然有男朋友,不過桂魄發現她男朋友並沒有來出席塟禮.瑪蒂娜說這麽一大家子人似乎隻有在葬禮上才能大家聚集在一起.桂魄想起了自己的外公,出國後一別竟然沒有能夠有再見最後一麵的機會,也是十分感歎.相思未必能相見,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老板的飯店租房合同快要到期了,老板在同街的一個拐角處買下了一棟樓,馬上進行著裝修.老板對桂魄說今年不放假了,問桂魄是不是願意等裝修好了,幫忙一起搬個家.桂魄覺得這可能是自己留在比利時的最後一個假期了,桂魄想了想還是答應了.
瑪蒂娜見桂魄沒有假期,就和聚會的一個叫法比亞娜的姐妹約好一起去北歐玩.由於上次墊付給維多利亞的錢還沒有收回來,這次瑪蒂娜終於沒有再請客,兩個人AA製的付了旅遊費用.
瑪蒂娜不在的晚上,桂魄照例還是去賭場'發財'.一天兩次,不過桂魄在裏麵待的時間也並不算太長.自從桂魄在賭場裏引人注目了以後,桂魄做事更小心翼翼了,其實桂魄心裏一直盤算著,自己的算法裏有個致命的漏洞.那就是賭桌上每個押項都有它的押注上限,如果過了這個上限而自己押的賭項並沒有出現,那自己會輸得很慘.雖然知道自己的這個漏洞,但桂魄還是抱有僥幸心理,因為的確,自從去賭場'寫論文'以後.桂魄還真的沒有輸過.
有一天,和往常一樣,桂魄又去賭場報到了.經過這近一個多月的鍛煉,桂魄已經熟門熟路了.開始一切都很順利,隻是有一組數字3,4一直也沒有出現,從記錄上看已經三十多次沒有開出來了,桂魄從十三次開始一路跟著押,它都沒有開.一個押項已經頂到了它押注的上限了1000比朗.還好旁邊的一個座位沒有人,桂魄在旁邊的座位上也放了籌碼,兩個賭桌加注押同樣的數字3,4.結果還是沒開.屋子裏雖然有空調,但桂魄還是出汗了.第43次,當兩個賭桌同時頂到押注上限的時候,它終於開了.結果是345, 桂魄贏,當兩張賭桌同時吐出1萬4千的籌碼時,桂魄激動了,心髒狂跳不止,看看周圍,桂魄已經被裏三層,外三層的人群簇擁著.桂魄覺得有些暈旋,他的心髒很久很久也沒有恢複正常.
十八.桂魄坐愛楓林晚
派翠西亞上大學了,假期沒有來比利時,桂魄忍不住偷偷給她打了電話.聽到桂魄的聲音,派翠西亞顯得很高興,她讓桂魄去波蘭玩,桂魄沒有完全答應,也許如果瑪蒂娜真的不願意結婚,桂魄可能會去波蘭找她的.桂魄為自己的這個自私的想法內心愧疚不已.桂魄開始原諒表妹了,因為如果你心裏有太多選擇,其實也並不是件好事,相濡以沫,背後一定有無數個相忘於江湖的故事.
瑪蒂娜去了瑞典和芬蘭玩,還坐船去了Estonia的Tallinn.桂魄覺得瑪蒂娜去過的國家和坐的飛機次數都比自己多了.桂魄想,如果自己真的準備離開比利時,那麽就去周遊世界,桂魄孓然一身也是無牽無掛,四海為家.
瑪蒂娜回來後沒有很快找到合適的工作,老板的飯店也開始搬家了,老板娘讓瑪蒂娜一起幫忙搬家和看孩子,瑪蒂娜覺得有工資拿,就答應了.這樣瑪蒂娜就和桂魄每天一起上下班了.
忙裏偷閑,桂魄有時還是會偷偷跑去賭場發財.慢慢的瑪蒂娜從老板娘口中得知桂魄是去了賭場的.看著桂魄不停地贏錢,賭場好像是桂魄的自動提款機一樣,老板娘和瑪蒂娜就非常好奇,她們要跟著桂魄一起去看看.
經過上次出現的險情,桂魄又把起始押注調到最低5比朗了.果然沒有讓老板娘她們失望.桂魄很快就贏了5,6千塊,瑪蒂娜興奮地拿著籌碼去換現金.許多人都是空著手從賭場出來的,很少有人堅持到用籌碼去換現金,像這樣大把籌碼去換現金的,真的不多,而且還幾乎是天天去那裏'上班'的.老板娘私下裏跟老板說,雖然看不懂他在做什麽,可能桂魄真的是有什麽方法來贏錢的.
瑪蒂娜也很喜歡老板娘的小兒子小安子,趁著她高興逗小孩的工夫,老板娘便對瑪蒂娜說,'你既然也這麽喜歡小孩,不如自己去生一個呢?'瑪蒂娜笑而不答.桂魄覺得有的人是葉公好龍,真的家裏麵竄出條龍來,誰能保證自己不會被嚇壞呢?
空下來的時候,桂魄不願意自己留下來一個人胡思亂想,他寧願去賭場打發時間,從來自己就一直是處於被選擇的地位,桂魄準備好了再一次的失去.人生就是個大賭局,什麽算是輸?什麽又算是贏?隻要人不死,你永遠不可能從人生這個賭局中下來.但是等待是煎熬的.向前,你敢進嗎? 後退,你情願嗎? 多少你輸得起? 多少你贏得來?
如果你毅然前行,那要左轉還是右行? 或者完全後轉? 也許全都未必? 你頭腦裏心中一團亂麻……
如此迷茫的你, 將會沿著,崎嶇危險的道路展開一段旅程. 堅定向前穿過坎坷蠻荒之地, 卻害怕走到一無是處的盡頭.
我怕你會一頭栽進一個最無聊的所在,那個討厭的地方叫作'等待'. 在那裏人們沒完沒了的等啊,等啊. 等候火車漸行, 等候巴士進站, 等候飛機遠航, 等候遠方的來信, 等候傾盆的大雨, 等候電話鈴聲響起, 等候雪花紛飛, 等候別人說'是'還是'否', 等候一對藍寶石耳環, 或是一根熊貓領帶.等候一頭美麗金發,等候最後一個骰子轉定,或是等候下一個機會飛黃騰達.
老板搬好了新家就請人安裝了一個衛星接收器,通過衛星接收器,他們可以收到幾個中文台的節目,其中有cctv-4和鳳凰電視台.瑪蒂娜讓桂魄也去裝一個,桂魄不願意,說是結了婚以後再裝.瑪蒂娜很不高興,認為桂魄做人太現實了,很是無情.而桂魄覺得如果要追加固定資產投資,那肯定是要先注冊的,所謂名不正,言不順.如果沒結婚,桂魄老覺得自己是跪著的,走起路來連腰杆也挺不直.
有時候桂魄在想,都說結婚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桂魄完全能夠理解瑪蒂娜心裏的猶豫不決.這個一窮二白的桂魄真的是瑪蒂娜值得依靠,可以依靠的男人麽?這三年來,桂魄一直跟瑪蒂娜在一起.兩人早已沒有了當初在一起時的新鮮感,婚姻其實就是一張紙,結婚跟不結婚倒底有什麽兩樣?這張紙倒底能夠幫助桂魄改變什麽?其實連桂魄自己也不知道,就像當初急著出國一樣,前途未卜.但是結果一定會是不同的,結局也不一樣,不知道會變好,也許會更糟,也許這也隻是桂魄的一廂情願的希望罷了.
有時候覺得累了,桂魄也在想,像這樣渾渾噩噩地過著也挺好,何必自尋煩惱去想那些煩心事呢?與其說桂魄渴望結婚,無非是渴望一種改變,無論今後變成怎樣?反正不是現在這樣就好.
老板的新飯店開張了,生意一下子很好,大家都忙不過來,老板讓瑪蒂娜在酒吧幫忙,瑪蒂娜就仍然留在飯店和桂魄一起做工.瑪蒂娜從來沒有在一個飯店做過工,她覺得很新鮮,平時都在飯店吃,又不用去超市買菜,回家又不用做飯,開銷還很省,她覺得這樣挺好.而桂魄覺得是自己把瑪蒂娜拖累了,他自己知道打餐館工的辛苦,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準備去開餐館的.瑪蒂娜還在比利時上海聯誼會找到份教法語的兼職,一周兩次.有時候瑪蒂娜去市中心教法語,桂魄就去賭場'發財',兩人也相安無事.
兩人誰也不再提結婚的事,這把老板給急的.因為新飯店生意好,老板準備給桂魄報工了.老板問桂魄身份是不是到年底呀,桂魄自己得過且過,也以為身份到年底,拿出身份證一看,原來身份到一月底.桂魄想起來自己是一月份到的比利時,每年順延一年學生身份,所以身份就到一月底.斬立決換作緩期一個月執行,其實區別也不大.老板見桂魄自己也不急,覺得他真沉得住氣,桂魄想該來的它總歸會來的吧,急也沒有啥用.
等聖誕節新年一忙完,飯店就清靜了下來,桂魄準備要回國的日子也已經進入了到計時,其實除了銀行裏的錢,桂魄也沒有什麽要帶回去的,桂魄窮得隻剩下錢了.快5年了,也許隻是從終點又回到了起點,自己不過是在原地轉了個圈而已,桂魄這樣想著,心裏多少有些落寞.
晚上,桂魄做了個夢,桂魄又夢見那個去西土取經的和尚了.這次他化緣到一本絕世的真經,那馬也養得健壯不再瘦弱不堪了.和尚收拾好包袱正要趕路,忽然身後傳來一陣喧鬧聲,原來是遇到打劫的了.和尚騎上白馬一路狂奔,奔到一條河邊,去路被那大河擋住.那馬幾次嘶叫都從河邊退了下來,劫匪越追越近,眼看就要死無葬身之地了,和尚閉目,暗暗誦經,但覺得那坐馬立起,長嘯一聲,一躍入水中.起先那河水僅到那白馬肚子,白馬緩緩前行,河水慢慢沒過白馬脖子,劫匪已經追趕到岸,一陣放箭,已是力不能達.白馬馱著和尚到了河中央,那馬昂著頭,隻留個鼻孔露在水麵上,慢慢的河水沒過和尚頭頂,和尚閉住息隻顧默默誦經,那一秒好像比一輩子都長,等和尚睜開眼,那白馬已經馱著和尚到了對岸.
桂魄醒來已是天色大亮,看到瑪蒂娜睜著眼看著他,桂魄嚇了一大跳,瑪蒂娜平靜地對桂魄說,'我們結婚吧.'
桂魄和瑪蒂娜拿出本黃曆挑日子,桂魄平時出去理個發也要看黃曆不能選'大事不宜'的,更何況是要結婚的大日子.不過可選的日子真的不多.桂魄挑了23日,123讓我們重新開始吧.別人結婚全是挑雙數,桂魄結婚的日子全是單數,沒關係,桂魄和瑪蒂娜覺得心裏踏實就好.
兩人跟老板辭了工,要準備結婚了,雖然時間緊了些,不過也算剛剛好,隻可惜大冬天的,沒有辦法讓瑪蒂娜穿婚紗了.兩人去區政府做了預約,還好這個日子有空位,結婚儀式訂在中午11點半開始.區政府要提前一周把兩個名字張榜,如果萬一有人反對,這婚就結不成了.
然後是通知瑪蒂娜的父母和妹妹,再通知教會.瑪蒂娜的父母聽說他們要結婚,顯然是很吃驚的,不過也沒有表示反對,桂魄聽到瑪蒂娜在電話裏跟她父母生氣了.等掛了電話,桂魄就問為什麽?瑪蒂娜說她父母覺得兩人結婚是丟麵子的事,就沒有再告知家裏的其他人,除了父母和妹妹,家裏沒有其他人會出席兩人的婚禮了.桂魄覺得讓瑪蒂娜受委屈了,不過從瑪蒂娜答應結婚的那一刻起,桂魄就暗暗地給自己起了個誓,今後永遠會和瑪蒂娜綁在了一起不分開了.
教會的長老和會眾的兄弟姐妹也都一起祝福瑪蒂娜和桂魄,不過長老們聽說兩人沒結婚就住在了一起,就準備取消在婚禮上的演講,這也讓瑪蒂娜和桂魄覺得很是沒有麵子.
桂魄和瑪蒂娜準備選一家飯店讓大家參加婚禮後一起吃個飯的.問過老板,因為是周末飯店生意好,老板不願意那天關門專門做婚禮宴請.再說瑪蒂娜的爸爸也不愛吃中國菜,兩人就隻好另選一家比利時餐館,老板夫婦倆因為飯店開著門,看來也不能出席桂魄的婚禮了,這樣作為男方,桂魄是孤家寡人沒有一個親戚朋友會來捧場,桂魄請了會眾的兄弟菲利普作為自己的證婚人,桂魄心裏惆悵.
明天就要結婚了,桂魄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來比利時已經整整5個年頭了,這5年裏,桂魄像是重新投了一次胎,桂魄還清晰地記得自己第一次在廚房剝洋蔥流過的淚,第一次被飯鍋蒸汽撩起一手臂泡的疼,第一次爬上灶台清理抽油煙機時的無奈,第一次被關在地鐵站過夜時的淒涼,第一次去海邊看海浪時的惆悵,第一次去賭場押注時的興奮,桂魄還記得第一次上課和女生行貼麵禮時的羞澀,第一次被教授羞辱時的絕望,第一次見到瑪蒂娜時的張慌,和瑪蒂娜第一次在216號過夜時的皎潔月光.
如果說第一次投胎,自己沒得選擇,而第二次投胎完全是自己做的選擇.曆盡千辛萬苦如果再來一次,桂魄還是會這麽選的.
桂魄聽瑪蒂娜翻來覆去也沒有睡著.'可以說說話麽?'瑪蒂娜問道.'那天你是故意把鑰匙藏起來的麽?'桂魄知道瑪蒂娜指的是哪天,於是說沒有,不是故意的,瑪蒂娜不信.也許桂魄沒有對她講真話.桂魄終於趕在自己而立之年前把自己'嫁'掉了.一直以來,桂魄總覺得瑪蒂娜是白皮黃心,而自己差不多算是黃皮白心,兩個完全不一樣的人能夠結合在一起,可能從一開始就不被人看好.
桂魄對自己說,'做好你自己的事,讓上帝去擲骰子吧;又或許那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睜開眼,明天又會是新的一天.'
我以為是落霞,原來是朝陽,
我以為是路燈,原來是月光,
我以為是擦肩,原來是回望,
我以為是路過,原來是我家.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