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桂魄倚樓橫笛韻
快放暑假了,桂魄還留在學校裏決定做兩件事,學遊泳和騎自行車,結果騎自行車學會了,而遊泳到現在也沒學會.常茜跟著媽媽準備移民去美國,要去廣州領事館做簽證,有一段時間不在上海.大舅舅的女兒在五愛中學借讀住在外婆家.大姨媽的陪讀簽證批下來了,七月份就要去洛杉機了,外婆想讓桂魄住在大姨媽家裏,說那兒環境好,可以用功做作業.桂魄一直沒有常茜的消息,不過算時間覺得她應該回來了.那天桂魄特別跑去華僑商店,用叔叔寄來的外匯兌換劵去買了兩張緊俏的電影票,寄到常茜家去.常茜果然來了,問桂魄收到信沒有,桂魄一臉無辜.信是寄到外婆家的,一共5封,桂魄想怪不得外婆讓去大姨媽家住,外婆三十六計算得不錯,這招調虎離山運用得爐火純青,連老江湖桂魄愣是沒看出一絲破綻.桂魄城府也深,沒有跟外婆挑明,而是暗中潛回外婆家觀察,發現外婆隻有一隻抽屜上鎖,桂魄那天趁外婆出去買菜之機,偷出鑰匙,打開抽屜一看,果然那5封信就躺在抽屜裏,信已經被打開.那年暑假陸續還收到幾封,桂魄和外婆都沒挑明,開始了一場貓抓老鼠的遊戲,一個藏一個偷,每次桂魄得手,桂魄就看見外婆在媽媽遺像前偷偷流淚,桂魄翅膀硬了,開始不聽話了.
桂魄喜歡看話劇,臨開學時,桂魄買了兩張莎士比亞的李爾王給常茜寄去,結果她沒來,她的坐位上坐著個中年婦女,桂魄懷疑票讓常茜翻跟鬥賣掉了,不過也沒有證據,也不敢跟她對質,再弄出個子醜寅卯來.高三學習緊張,桂魄拿了數學,物理競賽各三等獎一次,物理獎是區級的,數學獎是市級的,上了學校紅榜.
大姨媽探親三個月後就回來了,因為語言不通,姨夫出去工作,平時在家裏寂寞,感覺還是回上海好.不過誰也沒想到,這一別竟然是三十多年,姨夫從此再也沒有回過國.大姨媽也沒有再去過美國.
姨夫算是個大孝子,父母過身,這麽多年居然也還是沒有再回來.前幾年,大姨媽還代表姨夫去霍家墳上掃過墓.大舅舅早些年去美國公出,開會.和大姨夫有過深談.姨夫現在跟他的原來大學初戀住在一起,大姨媽好麵子,死活不願離婚.初戀的老公,跟大姨媽住同一棟樓,因為都是瑞金醫院的宿舍房,他們家倒是離婚了.自由的也好,介紹的也罷,緣分盡了,隻有擦肩而過,偶爾回首,不過是漸行漸遠罷了.有段日子,外婆讓桂魄住在大姨媽家陪著她.外婆管不了桂魄,有時讓大姨媽來勸桂魄不要早戀,不過,姨媽也有她自己的煩惱.
很多的感情，
都敗在了現實的麵前……
友情可以演變成為愛情，
愛情最終進化成為親情，
彼此就將友情直接進步到親情……
人生不過百年……
所以
能牽手的時候，請別隻是肩並肩，
能擁抱的時候，請別隻是手牽手，
能在一起的時候，請別輕易分開，
能成為紅顏知己，請別刻意離開！
珍惜彼此之間塌實的感覺.
上中的食堂一向是非常有名的,招牌菜是紅燒土豆牛肉,當然是土豆比牛肉多,一桌八人,選一個桌長分菜.一般4男4女,男女搭配吃飯不累,桂魄這桌的桌長是汪悅.吃魚的時候,分起來應該是最難的了,汪悅經常跟桂魄開玩笑,讓他吃魚頭做頭頭,三十多年過去了,桂魄不光是在外麵,在家裏也沒資格做頭頭.據說是吃了許多黃魚腦子,笨的.汪悅你過來,保證不打你.
桂魄的飯桌跟常茜她們班的靠得近,桂魄飯吃著吃著就上那邊去了,常茜班的男生不太喜歡桂魄.
有一天晚自習,桂魄正在做作業,俞老師走到旁邊敲敲桂魄桌子,讓桂魄出來談話,一臉嚴肅.桂魄正丈二和尚,走進教師辦公室,看見常茜也坐在那裏,桂魄知道事情敗露了,常茜的班主任胡老師也是桂魄的初一班主任,胡老師指著桂魄說你是個有城府的人.常茜也是個角色.原來在食堂,桂魄常去常茜的飯桌吃飯,被常茜的同學告了黑狀.常茜坐在那裏一個字也沒有交代,桂魄交代了自己看了幾次電影,寫了幾封信.班裏還有另外兩對同學,被同時拉出來批評.因為也沒有做過什麽越軌的事,俞老師看桂魄還誠懇,所以被口頭警告了一次.那次以後,桂魄和常茜還陸續通過幾次信,常茜意思是快要去美國了,願意給桂魄介紹別的女朋友,桂魄沒有答應.
年級裏搞集體舞比賽,舞蹈隊的汪悅選了一些同學課餘留下來練舞蹈.奶油和汪悅搭檔給大家做示範.舞曲選了Modern Talking 的 Brother Louie.奶油雖然長得壯實,身體倒也玲瓏,跳得不差. 桂魄舞姿不好,也不敢笑話別人.班裏有個叫阿番,跳起舞來象炒黃豆,別人笑話他,他還跳了來得個起勁,阿番的渾號就是那時給落下的.葉胡大暗戀周妹妹不是一天兩天了,現在正好一對舞伴.
俞老師嘴裏不說,心裏暗暗著急,是不是剛壓下去的早戀苗子又有死灰複燃的跡象呀.不是,春風吹又生呀.俞老師開始發動大家學習物理袁老師的榜樣,三十多歲了一直鑽心教研,不談戀愛,愛校如家.最後集體舞獲了獎,同學們也有驚無險地渡過了青春期,沒有出過緋聞.不過桂魄發現陳大不對臉上青春痘多了不少.小二黑自入了團後,就愛情呼叫轉移,每次提及小二黑,桂魄就會想起汪峰,是不是花心的男生多生女孩,是上天讓他背負一輩子的情債麽?
高三畢業班,除了應付平時上課外,桂魄還要複習以前學過的知識,為了對付未來的高考.雖然平時桂魄看起來吊二郎當的,不過課餘他也做了不少課外題,念了不少課外書和參考書.小耳朵黃河和胖猢猻郎平是一對好基友,兩人都喜歡打排球,都是學霸型的.桂魄尤其佩服小耳朵,桂魄平時看見他教科書幹幹淨淨,課桌裏也是空空的,不看別的什麽參考書.但學習成績一直是班裏數一數二的.可能是理解力強吧.桂魄也沒怎麽搞懂.大舅舅的女兒麗麗在五愛中學借讀,和桂魄經常交換一些試卷來做,桂魄做起來不費勁,表妹做起來就有些吃力.大舅舅有時出差回上海,會一起輔導兩人的學習.尤其是物理和數學.舅舅常布置一些題目讓兩人做,做了一會兒,舅舅會帶麗麗去外婆家,留下桂魄一個人啃硬骨頭. 桂魄小時候火氣一直很旺,大冬天的晚上都會赤膊睡,外婆叫桂魄赤膊烏龜,麗麗倒是尤其怕冷,天還不怎麽冷,老早就已經衝好了湯婆子.
小姨的工作單位調到南匯油脂廠去了.從周浦去南匯,離家更遠了,小姨一個人帶著個孩子.那年元旦廠裏關門,小姨帶著雯雯隻好回娘家.麗麗在上海借讀,大舅舅意思是想讓女兒今後在上海念大學的.靈靈見雯雯來了就很高興,兩個人正好差一歲.玩得正盡心.麗麗正在家裏複習功課,考的不好,大舅舅是會罵人的.外婆心疼孫女,一直關照舅舅不能打女兒.因為舅舅是通貫手,據說一手拍碎過桌子.兩個小孩玩起來就有點鬧,外婆隻好讓小姨帶雯雯去文廟玩,小姨有點感冒,說能不能在陽台上留著,外婆說不行,兩個小孩太吵,大姐姐沒法做功課.小姨隻好帶雯雯去文廟逛.天黑了才回家.
上海的天氣,元旦已經很陰冷了,小姨凍了一天,和雯雯回到廠裏昏睡了一天,鬧鍾響了也沒有聽見,也沒有去上班.等小姨醒來已經天黑,看著屋裏涼擻擻的宿舍,小姨不由得悲從心中來.摟住女兒號啕大哭起來.小姨哭罷,掙紮著起來去藥房買藥.小姨沒有去看病,而是分幾次去藥房買了安眠藥.售藥的男營業員,反複問小姨為什麽買安眠藥,小姨堅持說平時睡不好覺.桂魄真是感謝那時的售貨員真是負責任.他見小姨神色有異,就一路跟著小姨回到油脂廠,小姨一路想著心事也沒有發現.跟到廠裏,那售貨員問了門房,找到了小姨的單位領導,跟他們匯報了此事.領導聽了十分重視.覺得很嚴重,就找小姨談心.領導勸小姨,當初你有心髒病,懷個孩子多麽不容易呀,好不容易熬到孩子快上學了.領導讓小姨千萬看在女兒的份上,好好為自己活下去,小姨哭著答應了.許多年以後,小姨一直沒有元旦去外婆家的習慣,小姨說每次想到那個時候都會心痛不已.
電視裏開始播放連續劇'尋找回來的世界',麗麗很喜歡劇裏的伯爵,有點迷他.桂魄倒是滿臉不屑,桂魄覺得自己上中的故事比那工讀學校有意思多啦.許多年以後,當年的伯爵又演上了'人民的名義',而當年的迷妹們也快要年近50了.
最後一學期,表妹要回原籍四川準備高考了.桂魄和家裏人一起去上海火車北站送麗麗回四川.桂魄先買了站台票,發揮了自己的特長,早早地通過窗口爬上列車,把行李搶先放好在行李架上,又爬下火車.等麗麗拿好票上了臥鋪車廂,車快要開始時,桂魄忽然想起了什麽,又一次爬上火車,對著麗麗耳朵不知道說了些什麽,說完就又爬了下來.
班裏的奶油也要回原籍貴州準備高考了,高三二班開了個小小的歡送會,許多同學都喜歡費翔,喜歡聽他唱的歌,桂魄給大家唱了首'讀你'.
讀你千遍也不厭倦 讀你的感覺像三月
浪漫的季節 醉人的詩篇 唔.......
讀你千遍也不厭倦 讀你的感覺像春天
喜悅的經典 美麗的句點 唔.......
你的眉目之間鎖著我的愛憐
你的唇齒之間留著我的誓言
你的一切移動左右我的視線
你是我的詩篇
讀你千遍也不厭倦
讀你千遍也不厭倦
讀你
九.桂魄殘影共寂寞
又到清明了,臨畢業前的最後一次上墳,桂魄想一個人去看看媽媽.雖然桂魄在學校裏搞得很熱鬧,不過他還是相當珍惜一個人獨處的時刻.天色有些陰霾,掃墓前,桂魄眼皮一直在跳,回來後眼皮跳得更厲害了.桂魄回到學校後跟常茜起了一點爭執,常茜把飯都倒在了飯桌上.食堂排隊買花卷饅頭的時候,有個小子不知死活地插隊在桂魄前麵,桂魄想都沒想地把他揪了出來,那小子不停地在後麵叫罵,桂魄理都沒理他.高班的他容不得別人在他眼裏揉沙子.
雖然功課很緊,桂魄還是習慣去大操場鍛煉身體,踢踢球.走著走著,一個球飛在桂魄麵前,桂魄撩起一腳就把球踢遠了.桂魄沒想到那一腳踢出了禍根.隔天第四節課考完物理,桂魄交完卷壓著鈴聲跑出了教室.莫名其妙三個人攔住了他,其中一個一拳打掉了桂魄的眼鏡,桂魄有點發蒙,不知得罪了何方神仙.另兩個要來夾攻桂魄,被後麵趕來的同班同學誌葩攔開了.誌葩攔住他們扔下一句話,要打讓他們兩個人去打,你們不要過去摻合.一對一,那小子哪裏是桂魄對手,很快被桂魄壓在身下,一頓暴揍.桂魄發現身邊自己的眼鏡沒有碎就很快放開那小子,起身拍拍手走了.
誰知那小子不自死活地抽出把磨過的削筆刀,高喊著,'我跟你拚了.'從後麵一下子捅入桂魄的後頸.
也算是冤孽,桂魄根本記不清他的臉,更別說他的名字了.血一下子從桂魄的後頸飆了出來,桂魄忙用右手捂住,瞬間血透過手指灑在地上.那小子像中了邪似的舞著那把刀,叫囂著'我已經殺了一個,誰敢上來.'刀很快被趕到的小二黑奪走,桂魄感謝小二黑的救命之恩,僥幸沒有被捅第二刀.桂魄腦子裏一片空白,神智倒還清醒,心想這會兒真的死定了.俞老師聞訊趕來,一定也是嚇壞啦,還好有老班頭幫忙才定下神來.俞老師聯係到漕河徑的武警總醫院,當時也沒有急救車,俞老師和老班頭就扶著桂魄,一路走出校門去搭50路公交車.一條血路從龍門樓後門一直延伸到上中校門口.據說隔天下雨,雨水衝刷出的血路還是嚇壞了不少同學.公交車的司機一開始還沒有搞清事情的嚴重性,在化工學院停了一站.後來在俞老師的一再催促下,直接開到武警總醫院.到了醫院,桂魄感覺自己有救了,神智還相當清醒,俞老師事後說桂魄已經臉發白了.醫生是個熟手,知道刀片沒有弄破進入身體,主要就是縫止傷口.但是傷口有兩層,外麵的傷口較小,裏麵的傷口較深較寬.桂魄清晰地可以聽到醫生間和護士的談話.護士問醫生要打麻藥麽,醫生說來不及了,已經流了半小時多的血了.護士跟醫生說,血止不住,止不住呀.醫生把外麵的傷口剪開拉大,查看傷口部位,醫生說就差一點點,就差那麽一點點,就跟殺隻雞一樣.醫生把傷口用止血鉗夾住,開始縫止,前前後後,好幾次傷口崩開,護士跟醫生說,血止不住,止不住呀.桂魄心裏說,你不要嚇我,你不要嚇我呀.裏裏外外一共18針,醫生一個小時後才縫完.整個手術,桂魄一直腦子清醒,隻是身體虛弱,醫生一直感歎桂魄的頑強生命力,還好年輕呀.
桂魄疼的有點麻木了,後來發現右手已經把左手抓出血了.手術完,外婆和爸爸已經從家裏趕來.醫生估計桂魄前後一共失血800到1000cc,問家長要不要準備輸血.
桂魄隻留了一個晚上就出院了,大姨媽說外麵血源可能會感染甲肝病毒,看桂魄年輕健康應該可以馬上恢複的,所以不主張輸血.由於學校當時報了警,公安局也派人來做了筆錄.因為那小子屬於先動手,先動刀,而且隨身攜帶磨製的工具,是有報複作案動機的,依法被行政拘留,俞老師代表學校跟家長商量,考慮到那小子今後要進大學學習工作,能不能算自動離校而不作開除處理.那小子的阿姨代表家長來外婆家探望桂魄,原來那小子也是外婆帶大的,父母不在身邊,在上海借讀,現在高二.事發前也是母親得了絕症,心情不好,動了邪火.外婆一直說做孽呀.考慮到桂魄打架時也有個掐脖子的動作,學校認為桂魄也有一定過錯,所以誌葩有點倒黴,因為拉偏架被學校警告了一次.桂魄覺得誌葩這個處分有點冤,覺得這警告是他替桂魄背的.如果不是他拉著,桂魄就被三個人群毆了.桂魄替誌葩也替自己覺得委屈,畢竟這事是那小子挑起來的,而且桂魄也及時收手,並沒有往死裏打他.隻是大難不死,許多年以後想起來,也許要感謝那一刀,讓桂魄少了點驕橫,多了點敬畏之心.
在家裏休養了兩周,終於可以拆線了.外層的線基本已經拆了,裏層的羊腸線就隻好留在裏麵,醫生說會慢慢吸收的.桂魄後頸上仍頂著個鵝蛋大的血瘤,甚是嚇人,醫生說時間長了會慢慢消腫的.又回到學校,桂魄沒有像以前那樣張揚了,雖然春暖花開,桂魄還是用圍巾把脖子包起來.有時偶爾露出來,坐後排的汪悅會提醒桂魄怪嚇人的,桂魄隻好又把領子豎起來.桂魄在教師小食堂吃過一段時間營養餐.
經過這件事,家裏人也不敢再給桂魄太大壓力,高考隻要發揮平時水平就行.病假時,桂魄錯過了一次數學競賽,剛回來,又拿了個全市三等獎,桂魄第一次領到獎金8元錢.聽說高考時可以加分的.二班另有兩個數學尖子,一個是拿過全市數學競賽一等獎的丘立春同學,另一個就是孫猴子,拿過全市數學競賽二等獎.孫猴子和桂魄領獎時坐在一起,說起世界杯馬拉多納絕殺比利時隊的那粒進球,如癡如醉.
桂魄是個色盲跟舅舅一樣,讀大學可選擇的專業並不多,再說桂魄喜歡數學,外婆就讓桂魄報考複旦數學係.外婆50年代已經培養了兩位複旦生.大姨媽複旦生物係.大舅舅複旦數學力學係.所以鼓勵桂魄加把勁,爭取再孵個蛋.許多年以後,桂魄發現外婆一輩子共培養了五位複旦生,外婆是孵蛋雞裏的戰鬥機.外婆的名字叫錦蓮,大家用上海話都喊敬禮.
臨高考一星期,學校就放同學回家自己複習.南市區考場在大境中學.外婆還是讓桂魄住在大姨媽家,因為大姨媽家比較安靜.第一天考語文,桂魄相當緊張.中間還出去上了趟廁所.大姨媽對外婆說,晚上聽桂魄翻身,估計沒怎麽睡好,這次是真緊張了.大姨媽從來沒有見過桂魄這麽緊張過.三天考完下來,桂魄感覺並不好.考完看答案估計分數,然後是填誌願,桂魄有些忐忑不安,估出的成績並不高,不過桂魄還是填了複旦數學係作為自己第一誌願,另外必須填一個外市的,桂魄就填了個浙江大學,第三誌願上海工業大學.桂魄後麵就沒有再填,自己覺得考不進工大,幹脆就找工作,不念大學了.等放榜的日子是一段煎熬,暑假熱,大部分時間,桂魄都在家裏昏睡.麗麗在四川考完高考,也回到了上海,等候放榜.幾個月不見,桂魄發現麗麗話比以前多了起來,她居然跟桂魄聊起了足球,說起遼寧隊戰勝上海隊獲得全國冠軍那場球,頭頭是道,驚得桂魄托住了下巴.麗麗還跟桂魄說,去高考考場要翻過好幾座山,桂魄詫異地看著表妹,好像從來不認識她一樣.
十.桂魄爭光韻自來
高考成績下來了,才551分,剛剛過重點大學錄取分數線,桂魄有點絕望.好在沒有隔幾天就會發錄取通知書,否則還真會急死人.那天近中午的,桂魄還在睡懶覺,外婆在樓下喊桂魄快去上中領錄取
通知書,桂魄自己感覺這麽快應該是重點大學,但是還是吃不準倒底是複旦或是浙大.桂魄在徐家匯過天橋時,碰到同學一問,才確信自己進了複旦.到了學校,桂魄從俞老師那裏接過錄取通知書那是相當激動,跟電視裏放的近鏡頭一樣,手都是發抖的.俞老師還是心疼桂魄被紮了一刀,非要看看桂魄的傷疤平了沒有,有沒有後遺症.俞老師的女兒跟桂魄是初中一個班的,桂魄覺得俞老師應該跟媽媽年紀差不多大.
麗麗的錄取通知還沒有下來,全家人緊張地到處找關係,想把她的檔案留在上海.麗麗填了兩個上海的誌願,一個華東師大,一個中國紡織大學.分數剛剛到,但是由外省考進去不算太有把握,如果學校先調了檔案,萬一沒有錄取可能會退到非常後麵的學校.大舅舅當機立斷,放棄了前麵的學校,這樣麗麗就被蘇州醫學院以高分錄取了.雖然沒有考進上海大學,但是蘇州離上海也不算遠,全家人都很高興,大舅舅也還滿意.
開學了,大姨媽說好久沒有回母校了也一起送桂魄上學順便去看看.桂魄就讀於複旦大學數學係計算數學專業,編入8618班.數學係寢室在一樓,一室7人,有來自寧波的浙江高考狀元程有文同學,控江中學的金峰同學,川沙中學的張煎餅同學,福州的王勝文同學,江西吉安的魏無忌同學,大同中學沈偉潔和上中桂魄.桂魄鑒於高三時的教訓,十分低調,首先不再給人亂起綽號了.以至於給魏無忌的初次印象是桂魄很木訥.隔壁寢室的周歡是個活躍份子,他是南模的,不是男模,是南洋模範中學畢業的,任班長.剛安頓下來,他就到桂魄寢室串門,找沈偉潔聊天.大同中學數學班考進來好幾個,除了沈偉潔,還有朱劍宗,張學友.張學友是應用班的,不過他覺得計算班的講話比較好玩,老是和他們在一起.另外秦皇島的謝巴依會講上海話,李君,鹹菜辣醬麵和黃偉也是上海的.沈偉潔和周歡是兩位黨員,高中時就入了黨.所以一個任班長,一個任團支部書記.
沈偉潔身高1米88.身體魁梧,人稱沈胖子,不過在桂魄看來,那是一堆虛肉.東西還沒有安頓好,一桌人已經開始打起了橋牌,張學友和周歡是牌搭子,沈胖子臨時跟謝巴依搭.桂魄剛進大學,不會打橋牌,連規則也搞不懂.桂魄隻會打大怪路子,覺得打橋牌那是高大上呀,桂魄在旁邊看,羨慕得不行.謝巴依可能也是剛剛學,打得不太好,桂魄就隻聽見沈胖子的嗬責聲.金峰平時話不多,他手裏有一副寶貝圍棋,在寢室裏一個人會靜靜地打譜.桂魄也不會下圍棋,進了大學,桂魄不會玩的東西很多,覺得有些自卑,他開始慢慢買些橋牌書來看.沈胖子下圍棋也了得,逮空會和金峰撕殺一盤,誰也不服誰.上中考進複旦的很多,同班的丘同學和桂魄同係,念純數學.雖然是同係,不過桂魄和丘同學基本沒說過話,一方麵桂魄覺得人家功課好,自己比較自卑,一方麵也覺得丘同學比較傲.孫猴子就進了複旦物理係,經常來數學係玩,跟桂魄走得很近,孫猴子在數學係還有其他內鬼,說些連桂魄都不知道的數學係內的緋聞,往往說得桂魄目瞪口呆.上中老二班的老油條和張姑娘都考入複旦材料係,同學中來個訪友,或弄個聚會什麽的,就找他們一起會餐.老油條經常問常茜怎麽樣?弄得桂魄怪不好意思的.
剛開學一星期,桂魄就陸續收到一些信了,一些高中幾乎沒怎麽說過話的女同學,也有了聯係.周歡喜歡攀比,常常拿沈胖子,金峰和桂魄比誰的來信多.當然誰也比不過他.不過桂魄有一次做了個小小試驗,他給自己寫信,地址就寫複旦桂魄收,從家裏寄出去,沒想到兩天後也收到了,桂魄滿足了一下小小的虛榮心.桂魄第一次收到麗麗的來信,她讓桂魄國慶去蘇州玩.桂魄節前回家,外婆讓
桂魄跑一趟蘇州.桂魄正納悶呢,原來麗麗已經跟外婆寫信,說入秋了,怕冷被子不夠,外婆年紀大了沒有出過遠門,家裏也沒有其他人可以差遣,於是讓桂魄去跑一趟.桂魄本來都想好借口了,現在就找了個台階,嘴裏還非常不願意,說有同學聚會.讓外婆一陣勸才肯去.桂魄記得第一次坐火車還是在高一暑假,那是跟俞老師去西湖玩.這次是桂魄第二次坐火車.桂魄按麗麗信中的指示找到蘇州醫學院,放下行李,麗麗就帶桂魄去蘇州園林玩.桂魄玩得真盡心,第一天就玩了獅子林和拙政園.在拙政園,桂魄還碰到上中的體育老師馬老師,正在做導遊.馬老師是桂魄初中班主任胡老師的先生,馬老師聲如洪鍾,以前上體育課領操從來不用麥克風.桂魄沒有上前去打招呼.麗麗已經在學校招待所幫桂魄找了個房間,那是桂魄平生第一次住旅館.
大一時,數學分析是大課,一些其他係的同學也會來選聽,教數學分析的是秦老師.大家叫他秦神父.桂魄班的助教是個女老師,是個留校的學姐,叫金球,人長得嬌小很漂亮.桂魄覺得他爸爸一定是個足球迷,給女孩子起這種名字,可惜身在中國,欣賞不到好的球藝.第一次中考,桂魄隻考了56分,不及格.當時有60%的同學沒有過60分.大學裏打分跟中學不一樣,不及格率控製在20%以內,所以說桂魄絕對值不及格,相對值還是及格了.這是桂魄一輩子考得最差的一次分數.學校每周四晚上會舉行一個橋牌比賽,打雙人循環賽,張學友和周歡搭檔拿了班裏第一個雙人賽冠軍,被紅榜貼在食堂對麵的黑板上,全校的師生都可以看到,很有麵子.桂魄開始和魏無忌搭檔學打橋牌,開始用精確製叫牌.平時不打橋牌時,寢室裏也很少打大怪路子,不知誰發明一種叫5,10,K的遊戲.主要是抓分,玩起來技巧多一些,也相當好玩.桂魄平時害羞,跟班裏的女生幾乎沒有交流,也就是班裏兩位姓顧的女生印象深一點,她們有時來男生寢室玩,沈胖子就起哄,桂魄不知道他怎麽混上共產黨員的.還好他早些年出國留學了,如果沒出國,後來沒準混成個貪官.
桂魄寢舍熄燈後的懇談會最有意思啦,因為話題多又好玩,常常吸引別的班,別的寢舍的同學來旁聽助陣.張學友常常跟金峰擠一張床,兩位好基友倒底在幹什麽,沒有人知道.謝巴依,李君朱劍宗也常常來旁聽,至於他們鑽過誰的被窩,桂魄已記不清了.程有文基本可以聽懂上海話,冷不丁地來一句冷幽默.也是好玩.魏無忌一開始聽起來吃力,到後來已經基本上可以用上海話交流啦.王勝文個子不高,黑黑的不起眼,平時話也不多.但是人家有個漂亮的女朋友,人家進來找王勝文.每次弄得沈胖子口水連連.王勝文不喜歡人家說她是女朋友,叫老鄉,叫老鄉.那老鄉名字也好聽,叫黃碧雲.桂魄腦子裏全是詩,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那是範仲淹的蘇幕遮·懷舊.
桂魄也到了會寫詩的年齡,一首蘇幕遮不知應該送給誰?
蘇幕遮
風信子,藍韻藏,
密林斜陽,
春色幽穀香.
巨木參天滿地芳,
風情無限,
憑欄兩相望.
悠思鄉,複難忘,
午夜夢回,當年靖雯唱.
月上西樓獨倚窗,
酒入愁腸,
化成相思傷.
十一.桂魄著柳風向柔
李君和巴依搭檔也拿了次學校雙人賽冠軍,這是班裏的第二對橋牌冠軍搭子,現在班裏可以搭檔,弄一個橋牌複式賽了.張學友和周歡,李君和巴依,沈胖子和金峰,無忌和桂魄.大學裏沒什麽體育課,平時就跑跑步,然後弄個球自己玩.大家湊錢買了一隻足球.大家分寢室進行對抗.大操場裏人太多,往往找不到場地,桂魄他們就到籃球場踢小場子.一般4對4踢,不帶守門.蔡嚴冰,張禮貌,李君,董學習一夥,桂魄他們寢室,無忌和金峰主力,胖子和煎餅輪流上.胖子沒啥球技,憑著塊頭大橫衝直撞.踢小場子他起大腳,踢得人家李君不高興了.巴依老爺人小,個矮,大家叫他小人,這小人還經常喜歡和胖子在一起玩,兩個人走在一起絕對是個風景.不過胖子走路壓著小人,有點欺負他的味道.小人說他是座大山呀.
金峰平時有買足球報的習慣,買回來後,寢室裏就搶著看.當然國內比賽飄過.大家都喜歡看歐洲俱樂部的比賽評論和賽果,尤其的冠軍杯.那一年無忌認識了比利時的安德萊赫特隊.念起來朗朗上口.許多年以後,桂魄在比利時的安德萊赫特區一住就是二十年,現在想起來還真是有緣.
86年底,桂魄串走過幾個大學,像交通大學的奶油和工業大學的阿貴,葉胡大,老同學之間常聚會.其間隱約感受到了一些風潮,開始幾個城市少數學生上街,折騰了一陣子,漸趨平靜了.那就是後來被人民日報定性為資產階級自由化的86學潮,結果是直接導致胡耀邦下台.1987年1月17日方勵之、王若望、劉賓雁先後被開除黨籍.這件事情對桂魄觸動很大,桂魄沒有經曆過文化大革命,桂魄察覺到政治運動的虛偽和可怕.
放寒假了,桂魄接外婆命令去蘇州接麗麗回家,順便把髒的被褥帶回來.麗麗拿到了一等獎學金,桂魄什麽也沒有拿到,不過也沒有補考,成績依然是中遊,波瀾不驚.麗麗安慰桂魄說,重點大學競爭激烈,拿不到獎學金也正常.剛從學校出來,就開始狂風大雨,麗麗隻好回去拿了件雨披.桂魄提著行李,撐一把小傘一點用也沒有,全身濕透了,上了汽車.汽車很擠,淋濕的衣服貼在身上很不舒服,冰冷的感覺.麗麗的手很冷,碰了桂魄一下,桂魄火氣旺,手暖暖的,這樣給麗麗握著沒有動.蘇州回上海的列車很多,不過因為沒有訂票就沒有座位.桂魄他們就擠在過道裏,列車上人多,倒是挺暖,不過麗麗的手沒有鬆開,桂魄也不好意思把手塞進褲兜裏.終於到了上海北站,狂風大雨始終沒有停,天已經完全黑了,桂魄說外婆一定很擔心了,麗麗沒有說話隻是一直握著桂魄的手.漸漸地桂魄覺得麗麗的手也開始暖了起來.走了很長一段路,桂魄他們才走到66路車站,坐公共汽車回到家.
爸爸結婚後搬到楊浦區了,弟弟也轉到那裏去上學.以前過年爸爸都會讓桂魄去控江新村吃年夜飯.住在複旦五角場,桂魄去控江新村多了一點.爸爸讓桂魄幫弟弟補習作業,弟弟說放學早了沒有家裏的鑰匙,不能回家做功課,隻有留在同學那裏,或在外麵遊蕩.桂魄自問自己不是個好老師,教了沒多少時間就煩躁起來.而且桂魄自己跳躍式思維,話又說半句,有時弟弟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父子倆有時候聊天,桂魄問爸爸,那天被捅一刀,接俞老師電話,你有什麽感受?爸爸說,那天他真嚇了一跳,一開始以為桂魄把哪位女生肚子搞大了,後來聽說是被人捅了一刀,就鬆了口氣.桂魄有點尷尬,這話從爸爸嘴裏說出來,怎麽有點心冷.餓死事小,失節事大,老話就是那麽說的.
大舅舅從美國出差回來,這次見到了大姨夫了.從大姨媽上次探親回來已經三年多了,他也沒想回來,地址是一個郵箱,查不到地址.大舅舅是留信把他約出來的.大舅舅說了一大堆,大姨夫表示也很無奈,和大姨媽一直保持通信,偶爾會寄一些錢回來.大舅舅回來後,一直跟大姨媽,外婆商量著什麽,桂魄看大姨媽情緒很不好.舅舅從美國帶了兩個walkman回來,麗麗一隻,桂魄一隻.麗麗那隻可以收電台,桂魄那隻隻可以聽卡式帶.大舅舅一直輔導麗麗英語,所以麗麗的英語比桂魄好,尤其是聽力.麗麗給桂魄翻錄了一盤英語歌的磁帶.桂魄很喜歡聽.桂魄最喜歡聽手鐲樂隊The Bangles 的 Eternal Flame.許多年以後桂魄不經意間哼起了這支歌,太太驚異地看著他,太太沒想到桂魄知天命的年紀還有這麽顆文藝青年的心.
桂魄還是以每周一兩封的速度收到蘇州的來信,寢室裏的同學會開玩笑把信藏起來,有時侯急了,桂魄會有點惱羞成怒.沈胖子常把信拿在手裏,舉得很高,讓桂魄來搶.那天快熄燈時,沈胖子又拿著信開始逗桂魄,桂魄一臉不高興,兩人鬧僵了.沈胖子放下信,抱住了桂魄的腰,把桂魄按在底鋪的床板上,桂魄動彈不得,一夥吃瓜群眾紛紛從蚊帳裏探出頭來看熱鬧,這時候突然熄燈了.大家瞬間安靜下來,隔了幾十秒一片寂靜.隻聽到'砰'地一聲,然後就聽到桂魄冷哼一聲,那聲音好像是從地底下發出,'再叫儂老亂,現在還老亂伐?'桂魄的聲音四平八穩,沒有一絲喘氣.
那天寢室裏沒有懇談會,大家都安靜地睡著了.隔天,計算班沸騰了,流言呀,謠言呀全來了,傳的繪聲繪色.小人和張學友最興奮,圍住桂魄一陣打聽,估計以前沒少被沈胖欺負.小人看熱鬧不嫌事大,要約桂魄和沈胖再幹一架,桂魄覺得自己露了身手,這江湖是沒法混了.有問無答,盡量低調.後來小人發現桂魄後頸有塊疤,流言越傳越神,幹脆桂魄後來被叫做殺手了.其實桂魄後來得知沈胖有心髒病,過後還是相當後怕的.
說是沒有秋後算帳,不是還沒有到秋天呢,學校就通知大家準備軍訓了.複旦同學被安排到無錫軍區接受軍訓,沈胖子居然以生心髒病為由逃避了軍訓.幾十輛軍用卡車停在校園裏,同學們也整裝待發.桂魄蹲在大夥中間,怪話連連.他學連長發槍的段子,說/現在我來給大家講將分床的問題.一個人一張床,下麵鼓掌,心想那不錯.連長說那是不可能的.兩個人一張床,下麵鼓掌,心想擠擠也成,連長說那也是不可能的.三個人一張床,台下失望,沒人鼓掌,連長大手一揮,說那是可能的,台下掌聲雷動.連長補充說,都是男的.
軍用卡車速度不快,顛了幾個小時,已經半夜了才到目的地.先聽連長訓話,連長是個寧波人,當他真的開始講分床的問題時,台下同學早已笑岔了氣,搞得連長莫名其妙.
軍訓是枯燥的,原以為可以學打槍,可大部分時間學做操.整理內務,桂魄相當抵觸.大暑天地在大太陽下學正步,連長發掘先進的方式很獨特,看誰流的汗多,這樣正步走得不怎麽樣的李君受表揚的次數最多.桂魄底下發牢騷最多,不斷受到連長的批評.
部隊米飯香,不過夥食差呀,營房外的小賣部很快被搬空了,桂魄火速寫信給麗麗讓她寄全國糧票過來,一下子寄來幾十斤,根本吃不完.每天午睡完,連長組織每班讀報紙念時勢,桂魄覺得報紙是用來看的不是用來讀的,那個怪呀,難道大家不認識字?桂魄最反感的是軍訓結束的文化考試,連長把隊伍拉到倉庫裏去抄答案.這有點太瞧不起大家了,不知道別人怎麽想,反正桂魄覺得受到了侮辱.人黑瘦了一圈,別的沒學會,桂魄反而更像個老兵油子了.
十二.桂魄素心愛雲水
麗麗比桂魄晚兩個月軍訓,等桂魄軍訓完回家,麗麗開始去軍訓了.那個暑假,桂魄喜歡上了電台裏舉辦的台灣流行音樂排行傍.除了齊秦和費翔,桂魄還認識了許多其他歌手,一些在同學中相當陌生的名字.許多年以後,桂魄去了台灣,他寫了篇短文.台灣,有我年少時的夢.
小時候,認識台灣是在音樂裏.知道的第一個台灣人就是鄧麗君姐姐.聽她的歌讓我灰色的童年有了那一絲綠色:
這綠島像一隻船在月夜裏搖啊搖,姑娘呀你也在我的心海裏飄呀飄,於是我開始渴望那椰子樹的長影和綠島明媚的月光.
早期的大陸音樂也不乏婉約之歌,那時喜歡把台灣稱做寶島.有一首鼓浪嶼之歌,演唱的姐姐叫鄭緒嵐:
鼓浪嶼遙對著台灣島,台灣是我家鄉,登上日光岩眺望,隻見雲海蒼蒼 .我渴望 我渴望 快快見到你,美麗的基隆港.
若幹年後我長大了,我登上鼓浪嶼的日光岩,但是我看不到台灣島,於是心裏的渴望更迫切了.
再大一點有了台灣校園歌曲.聽外婆的澎湖灣;看陽光沙灘海浪仙人掌.是我童年時的幻想.
潘安邦的故事,葉佳修的代表作,鄉土情懷的音樂寫真,童年生活的純真回憶.
說童年,當然少不了羅大佑,和少了一段歌詞的大陸版的童年.長大了,才有幸將它補上:
福利社裏麵什麽都有就是口袋裏沒有半毛錢
諸葛四郎和魔鬼黨到底誰搶到那支寶劍
隔壁班的那個女孩怎麽還沒經過我的窗前
嘴裏的零食,手裏的漫畫心裏初戀的童年.
大學的時光是快樂的,自己喜歡台灣的音樂比香港的音樂多一些.不光是唱國語的關係.
認識台北的第一條路是童安格的忠孝東路,讓我的生命去等候,等候下一個漂流;讓生命去等候,等候下一個傷口.
讓我認識台北的聿是孟庭葦姐姐,許多年後,我可以踏上那片土地.冬季到台北來看聿,別在異鄉哭泣;
冬季到台北來看聿,夢是唯一行李.街道冷清心事卻擁擠,每一個角落都有回憶.如果相逢也不必逃避,我終將擦肩而去.
記得87年的軍訓,聽高明駿的歌:年輕的心,為將來的日子寫下一句對白,年輕的你,為無盡的生命喊一聲喝彩.
來吧!年輕的 投向生命的坐標,來吧!年輕的 迎向茁壯的時代.讓我明白青春可以如此激昂.
20多年過去了,當年的少年,如今已經人近中年,可是年輕的心,卻從未改變.
薑育恒的再回首讓我20年後聽起來,依舊恍如昨日:曾經在幽幽暗暗反反複複中追問,才知道平平淡淡從從容容是最真.
20年後再聽驛動的心,我的家還是一張張的票根.路過的人我無法忘記,經過的事如影隨行,驛動的心已難以平息,
疲憊的我還會有緣, 和你相依.
黃舒駿的《雁渡寒潭》取意於《菜根譚》中的一句古詩,“雁渡寒潭,雁過而潭不留影;風吹疏竹,風過而竹不留聲”
多少人曾經輕輕掠過我的眼簾;多少人曾經闖入我的內心世界;多少人曾經用思念將我撕裂;多少智慧才能忍下我的離別淚.
喔….我馬不停蹄的憂傷,馬不停蹄,我來到這裡;我馬不停蹄的憂傷,馬不停蹄向遠方奔去
周華健的《擺渡人的歌》比他的其他情歌更為精彩:黎明冉冉蘇醒塵霧中他慢慢走來,就在流水當中搖槳把又一天劃開.
有人因為流浪到渡口有人思念靠不到岸,有人不能忘情於繁華中有人日複一日趕著同樣的夢.
晚霞漸漸昏暗暮色裏,他將要離開.來去都是一個人,讓我體味到擺渡人的孤獨和無奈.永遠都是獨自遊蕩在水中,隻有歌相伴.
聽潘美辰的歌,讓我有一種渴望家的感覺.我想有個家,一個不需要華麗的地方,在我疲倦的時候,我會想到它.
我想有個家,一個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在我受驚嚇的時候,我才不會害怕.
喜歡台灣的歌,因為那裏有出天才的土壤.張雨生的大海能夠喚回曾經的愛,深情往事已隨風飄遠.
當我停立在窗前 你愈走愈遠;我的每一次心跳 你是否聽見.
當我徘徊在深夜 你在我心田;你的每一句誓言 回蕩在耳邊.
天天想你 天天問自己,到什麼時候才能告訴你.天天想你 天天守住一顆心,把我最好的愛留給你.
天籟之音永成經典.故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天妒英才,天堂裏也需要音樂.
喜歡趙傳的歌,因為他唱的就是我自己:我很醜可是我有音樂和啤酒，有時激昂有時低首，非常善於等候.
趁著今夜有點微涼踩著暮色向前走,雖然心中有些感傷我卻不願再回頭
就在潮汐的生命裏不管聚少別離多,我在成功的路口等你和我一起
我的眼中隻有你
韓籍歌手張鎬哲也曾在這片音樂的土壤上發展,濃密的大胡子後麵藏著情歌的溫柔.
如果再回到從前,所有一切重演.
我是否會明白生活重點,不怕挫折打擊
沒有空虛埋怨,讓我看的更遠.
如果再回到從前,還是與你相戀.
你是否會在乎永不永遠,還是熱戀以後
簡短說聲再見.給我一點空間.
我不再輕許諾言.不再為誰而把自己改變,曆經生活試驗
愛情挫折難免,我依然期待明天.
有時候我想,做一個台灣人,真的是蠻幸福的.他們可以有濃厚的文化氛圍,音樂背景.可以享用豐盛的熱帶水果,和海產.
思想和行動都是自由的.
想去台灣看看,是我從小經營的一個夢,因為遇見的某個人,這個夢居然慢慢清晰起來.
我也是幸福的,常常能讓我的夢想照進現實.雖然我已經不再年輕.
關山重重,難阻追夢之人;萍水相逢,可以一見鍾情.
暑假快結束時的某一天,有人敲門,桂魄開門,問你找誰.桂魄沒有認出來眼前這個人.聽聲音是麗麗,麗麗剪了短發,原來白淨的皮膚已經曬得黝黑.認定之後,桂魄大吃一驚,原來人是可以改變那麽多的.麗麗臉曬黑了,人也結實多了,聲音倒有些啞.桂魄開始跟她開玩笑起來,麗麗跟桂魄講了許多信裏來不及說的趣事.桂魄給麗麗學唱了許多新學會的歌,聽得麗麗如癡如醉,桂魄有本筆記本, 裏麵密密麻麻地記著歌詞,是桂魄一句句聽寫下來的.聽了四五遍,等歌詞記全,桂魄就會唱了.後來麗麗問桂魄要,桂魄還很不情願地給了她.桂魄有時會陪麗麗去她外婆家玩,麗麗的小姨在曙光醫院做醫生,也是從小看著桂魄長大的.那天小姨發現麗麗脖子上有紅色的印跡,麗麗皮膚白,所以很明顯,小姨關切地問,桂魄在一旁有些慌亂.麗麗說是蚊子叮的,有些過敏.小姨沒有再追問.麗麗在學校裏看別人騎自行車,也要學,她在外婆家留了幾天,讓她表哥教她.過了幾天,麗麗帶著膝蓋上的烏青回來了,說是騎自行車回來的把桂魄嚇了一跳.桂魄從來沒有教過麗麗騎自行車,
桂魄問她為什麽不讓他教,麗麗說不忍心看他大熱天跟著自行車在後麵跑.桂魄看著麗麗腿上的烏青有點心疼.
上中老二班搞了一次大聚會,進入大學的同學們一反以前的矜持,紛紛亮相自己的才藝讓桂魄大跌眼鏡,汪悅唱了首齊秦的大約在冬季,技驚四座.不過桂魄似乎聽出了歌聲裏的那絲惆悵.電台裏開始播一些港台流行曲,搞了個每周流行歌曲排行傍,非常受大學生的歡迎.相比較桂魄還是更喜歡台灣的校園歌曲多一些.新聞係一些會做生意的同學也開始販賣錄製的卡式帶.
讀大學開始,大姨媽每個月會給桂魄三十元零化錢,加上爸爸給的生活費,四姨媽,五姨媽,小姨和小叔叔平時都會塞錢給桂魄零用.桂魄也不亂花,開始存錢了.桂魄看了蘇州園林以後,開始喜歡上旅遊了,他和周歡沈胖結伴去無錫宜興幾個山洞玩了兩天,因為怕趕不上末班車,周歡急得快哭了出來.沈胖和桂魄一路談笑,倒還淡定.過宜興郊區的一段公路上,怎麽讓桂魄想起電影青鬆林裏錢廣趕大車的場景,沈胖則說起了馬尾巴的故事,周歡一臉焦慮怕趕不上回上海的汽車.許多年以後,桂魄午夜夢回,全是那蘇州園林,他寫了一組憶江南.
憶江南 1
從前事,
午夜夢回中.
恰似舊時遊蘭苑,
花樣錦繡人如鳳,
風月正入夢.
憶江南 2
江南好.
難忘是姑蘇.
夜泊楓橋尋桂魄,
滄浪亭上看蘭幽,
何日更重遊.
憶江南 3
江南好
再次憶虎丘
月落雲岩清風夜,
醉臥蘭叢舞雙袖,
早晚複相逢
十三.桂魄滄浪無限清
那年秋天,桂魄收到了汪悅的來信,汪悅的媽媽剛過世,情緒十分不好,不知怎麽汪悅得知桂魄的媽媽也早逝,同病相憐,讓桂魄不知道說什麽好.桂魄一直是喜歡汪悅的,隻是礙於名花有主,不忍奪愛,所以隻好向外圍發展.桂魄決定去看看汪悅,汪悅的家在水電路上,就在桂魄學校後麵.桂魄挑了件爸爸穿過的西裝,去敲汪悅家門,這是桂魄第二次單獨去女孩子家,相當緊張.(第一次去勞東家.)桂魄沒有平時那麽話多,顯得有些拘謹,兩人聊起了以前同學的近況.汪悅起身倒了杯茶,然後就在沙發上桂魄旁坐下.桂魄在茶幾旁看見知音雜誌,就隨手翻看起來,每期知音雜誌上都有汪悅娟秀的簽名,和汪悅聊起來,才發現原來上中有許多同學是單親家庭,有的父母過世早,有的寄養,有的父母離異.桂魄發現汪悅坐著壓住了桂魄的西裝角,所以桂魄一直尷尬地不敢動,直到汪悅起來續水.桂魄有個弟弟,汪悅有個妹妹,媽媽去世後,汪悅更挑起了以前媽媽的責任.因為爸爸要回家,汪悅沒有留桂魄下來吃晚飯,桂魄臨走時借走了汪悅好幾本知音雜誌.
麗麗留意到桂魄帶回了新雜誌就翻看了起來,麗麗對桂魄說,'你一個平時看故事會水平的人,怎麽研究起知音來了'.麗麗翻出來一大堆兒童時代,少年文藝,讓桂魄好好複習,自己把知音雜誌帶回學校去看,把桂魄搞得頭都大了.
同學們都到了戀愛的年齡,校園裏成雙成對地,雖然是秋天,卻仍然是春意盎然.班裏的柳常櫻和薑一塵是一對,兩人常常在校園裏秀恩愛,虐殺了不少單身狗.葉倩和袁道宗也是一對,不過比較低調,一般沒有人察覺.金峰有個高中女同學經常來找他,不過看起來金峰對她沒啥感覺,她每次來沈胖就開始起哄,搞得金峰很不爽.沈胖其實很聰明,功課又好,圍棋和象棋都下得好.尤其是象棋,市裏麵還得過名次.沈胖單相思以前大同的小學妹,叫袁玫,後來人家上了上海台主持節目,沈胖總是酸溜溜地說以前怎麽怎麽地,好漢不提當年勇,對麽?李君有個華師大的同學,他一直抹不開臉去跟人家交往,結果金峰,無忌桂魄合夥寫了滿滿的八頁情書寄了出去.朱劍宗有一次跟桂魄提起個高中同學叫吳梅芳,恰好是桂魄的小學同學,結果桂魄又串到上海海運學院去敘舊,跟人家去學跳舞去了.周歡的相好在上外,上海外國語學院,周歡跟桂魄生日隻差一周,平時最要好,桂魄看上外的怎麽把周歡折磨得死去活來的,可惜桂魄沒機會認識她.
阿貴的爸爸調去了蘇州大學了.在工大,阿貴常以蘇州人自居.不過和桂魄聊起來,阿貴發現桂魄比自己還門清,不覺詫然.桂魄發現自己成了鐵道遊擊隊,頻繁地往來於上海和蘇州之間,有時候送走麗麗,桂魄會又買張票,上了後一節車箱,忍了一個小時,到站後會給她來一個驚喜.麗麗有個好閨蜜,姓端木,叫端木正波,麗麗叫她波波.端木以前是蘇高中的.蘇高中在江蘇省很有名,相當於上海的上中.麗麗她們4個同學一間寢室,同學中大部分是蘇州人,平時回家,空著床位.麗麗會在男生宿舍裏借一個床位,後來桂魄就沒有去招待所住過.學醫的很辛苦,要記要背許多東西,有時晚上陪桂魄看電影院,麗麗就在電影院裏睡著了.桂魄開始翹課,一直沒有拿到過獎學金,不過也從來沒有補考過.桂魄喜歡概率論,平時論辯導師也很欣賞,不過考起來成績並不理想,桂魄自己也有些失望.桂魄有時候沒看完知音雜誌就要還給汪悅,麗麗對桂魄說,'借書還書無非是多一些見麵的借口罷了',說得桂魄怪難受的.
常茜來信了,這一次,外婆沒有再攔住桂魄的信,而且直接交在桂魄手上連信封也沒有打開.桂魄一打開就見一張照片掉了下來,那是常茜初中畢業後第一次回母校,常茜跟媽媽移民去了美國,一家人住在德州的達拉斯,常茜在美國修完高中就要念大學了.爸爸好像也從外婆那裏聽見了風聲,鼓勵桂魄繼續交往下去,桂魄覺得他們都有些勢利,時過境遷,原來那種感覺忽然沒了.桂魄心裏惆悵,寫下了一首采桑子.
采桑子
春意闌珊京城東,
花樣匆匆.
秀蘭滴水,
瓣瓣飛瓊伴月眠.
去年繡女枕邊睡,
晚來風曉.
猶寄明月,
化身高唐夢中人.
桂魄買了輛二手的自行車,到別的大學串門更方便了.同濟的大排有名,桂魄就到小耳朵黃河那裏去蹭飯.複旦有個毛爺爺,同濟也有一個.不過同濟人說,他們的毛爺爺在攔出租車,他們硬說複旦的毛爺爺在坐公交車,這不是把複旦的比下去了麽?桂魄也不想多討論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反正結結實實多吃兩塊排骨才是硬道理.
五角場附近有個翔鷹電影院,桂魄他們沒有課就去那裏弄電影票看,一夥人一溜騎著自行車出去,非常拉風.朱劍宗從小喜歡看武俠小說,打得一手好太極拳,人也相當地沉穩.那天,大夥去了翔鷹電影院坐定,電影起了個開頭,朱劍宗才發現自己自行車居然沒鎖.換作別人,早衝出去檢查車子了.可劍宗沒有,他不慌不忙地把電影看完,才悠悠地出來,發現自行車好好地在那裏.大家都覺得劍宗這個破腚賣得厲害.(這裏念破腚,不念破綻)
複旦的那些聞人騷客喜歡在課桌上刻字,俗稱課桌文化,跟上中的廁所文化有異曲同工之妙.遠的不說校長數不清啦,就是當任複旦校長,咱們也把她刻到書桌上去.有一付對聯是這麽寫的,印度總理拉甘地,複旦校長謝希德.橫批是.肚子感冒.桂魄常常賣破腚,整幾個有技術含量的錯別字出來.桂魄把勾股定理,寫成股溝定理,許多年以後,桂魄來到歐洲,法國人根據桂魄發明的股溝定理,溝三,股四,弦五創造了丁字褲,並申請了專利.桂魄則默默飄過,深藏起功與名.桂魄對於群論也很有研究,桂魄搞了一個拓撲群,一個抽象群.首創阿爾法群,概括了幾乎所有抽象集合研究的結構，例如群主、朋友圈、漂流瓶等概念,後來騰訊公司直接購買專利運用在微信上.
十四.桂魄悠悠霜滿地
武俠小說看多了,張學友,金峰,魏無忌領幾個同學想學紅花會的總舵主陳家洛他們一樣煙花三月下揚州,考慮到桂魄江湖閱曆豐富,決定拉桂魄入夥.一行七人搭上北去的列車.吃喝拉撒地由桂魄一個人後勤記賬,在眾多數學係大枷麵前,桂魄拿下這個苦差事,還是挺有榮譽感的,所以桂魄一路謹小慎微,不敢有錯.本來大家是想投奔張學友的揚州親戚的,不料中途有變,隻在揚州停留半天,大家一致決定,改玩鎮江.鎮江可是個好地方,古稱京口,宋代詩人王安石的《泊船瓜洲》即由此而來.尤以金山,焦山,北固山出名.金山上有個著名的金山寺,大家參觀了法海洞和水漫金山遺跡.比較難忘的是焦山,是萬裏長江中唯一四麵環水的遊覽島嶼，上麵有摩崖石刻.碑林素有北西安南焦山的美譽.摩崖唐刻《金剛經偈句》、宋刻《米芾摩崖題名》、《陸遊踏雪觀瘞鶴銘》等，均屬上品，彌足珍貴.北固山上有個甘露寺據說是劉備招親的地方,張學友在試劍石上和小人比劃了一道,不分勝負,北固山上還有天下第一江山的石刻.玩是玩得盡興,可回程卻成了問題,大家去的時候根本沒有規劃好路線,屬於走到哪,玩到哪.現在考慮回程大家都抓了瞎.商量的結果大家都不願意再去坐火車,所以唯一的辦法是走水路,坐船回上海.售票處的窗口關閉,是半夜的過路船,十點後才開始售票.
一行人傾其所囊上了天下第一樓,準備大撮一頓.天下第一樓裏有一道菜叫天下第一鮮,就是生蠔肉炒雞蛋,那是把一群吃貨的饞老蟲從四洪八荒地勾引來了,一連上了三盆天下第一鮮,這才慢慢告慰久饞的蛔蟲.大家酒足飯飽後,就來到售票處大廳等候,張學友和小人等早已累得不行,倒頭呼呼大睡.負責買票的桂魄就機警的巡視著售票室的動靜.九點半稍過,人群有騷動的跡象,桂魄和無忌就竄到人群前排,售票室窗口遲遲不開,人群前擁後推,桂魄連個下腳的地方也沒有.還好桂魄雙手有力,鐵爪功死死扣住售票口窗沿,終於等開門,第一個買到七張票.等桂魄拿到票擠出人群,售票口已然關閉,原來是過路船,僅售三十來張票.大家弄醒小人,一夥人星夜搭船,拂曉回到十六鋪碼頭.
從鎮江回來以後,桂魄基本奠定了他在計算班的江湖地位,大家如果要再次出去跑碼頭是一定要帶上桂魄的.桂魄的牌藝也精進,和無忌搭檔拿了班裏第三對橋牌雙人賽冠軍,上了學校食堂對麵的紅榜.大二,英語4級考桂魄順利通過了,同學中有開始申請留學美國的.桂魄想為自己也為麗麗去考一次托福,桂魄常常去語音教室練聽力.桂魄給自己報了個托福班，準備秋季會考。放暑假了，麗麗要去四川看爸爸媽媽，麗麗讓桂魄也一起去。在江油的五姨媽聽說桂魄要來，非常高興。並給他倆訂好了臥鋪票。五姨媽在成都鐵路局的江油段工作，五姨夫是上鋼廠小三線支內的。五姨媽會織毛衣，開司米毛線織得可漂亮了。桂魄小時候一直穿，後來長大了，穿起來太秀氣，外婆就把毛衣拆開重新結了一件。五姨媽非要留著桂魄在江油玩，跟麗麗和舅舅爭執不下，就一半一半地妥協。桂魄就跟著麗麗和舅舅先去了綿陽。舅舅的單位真的在山溝溝裏，桂魄第一次進大山，感覺很新鮮，空氣也很好，就是交通十分不便。舅媽在單位醫務所做保健醫生，白天麗麗就領著桂魄四處轉，哪裏是她以前的學校啦，哪裏有她以前養過的小雞仔啦，窗戶上都安有蚊門，桂魄很小心，不敢亂放蚊子再進來咬人了。舅媽燒得菜好吃,可能因為太饞，桂魄舌頭咬破了，很長時間都沒好。那年的歐洲杯，橙衣軍隊三劍客摧枯拉朽般地奪了冠軍，麗麗有時候還可以和桂魄侃侃球經。麗麗家裏養著一盆蝴蝶蘭，是舅媽上次去成都捎回來的，桂魄覺得挺好看的，於是寫了首更漏子/
蝴蝶蘭,新蕊黃.
花意濃春色藏.
風過處,不言香,
悠然現芬芳.
紅顏笑.訴衷腸.
昨夜晴雯初唱.
有情人,心意長.
談笑看夕陽.
時間過得很快，五姨媽很快來催桂魄出來玩了.五姨媽有個女兒,叫虹虹,比桂魄小幾歲,人倒是很調皮.說是要教桂魄遊泳,結果把桂魄拉到深水區去吃水,騎自行車非要反過來帶桂魄,穿過鐵軌時還故意不減速,讓桂魄吃彈簧屁股.震得桂魄蛋疼,有苦說不出.五姨媽和姨夫,請了假,一家人帶桂魄去成都玩青城山和都江堰,青城山號稱天下幽,是道教聖地.桂魄發現在四川玩,夏天日落非常晚,往往晚上十點多還有太陽.看著夕陽徐徐隱落在山穀,桂魄的心都醉了.桂魄自此愛上了名山大川,發誓要走遍天下.許多年以後,桂魄定居比利時,一樣長的夏日,一樣美的落日,每當此時,桂魄會在陽台前靜靜地上一壺茶,在夕陽下看落日的餘輝,坐等天色慢慢暗去.竹郎門前多古木,夕陽沉沉草更綠.八月中,複旦的托福班就要開課了,五姨媽一家依依不舍地送別桂魄,五姨媽又給桂魄結了件毛衣還塞給了桂魄一些零化錢.
爸爸比以前忙了,經常在外麵開訂貨會,有時候會帶回來一些試嚐食品,囤在黃陂南路,等著桂魄這個吃貨.黃陂南路樓裏的亭子間和前客堂新搬來一戶人家,姓唐,是市郵電局的.兩夫妻帶著三個女兒.大女兒可真漂亮,比桂魄大一歲,不過學習不太好.桂魄想可能漂亮的女孩不需要用功,或者也沒精力去念書.二女兒比桂魄小一歲,功課很好,在交大念書.小女兒跟弟弟同年.偶爾桂魄聽爸爸跟外婆掰扯,說亭子間那對夫妻是表兄妹,丈夫從小喪母,寄養在外婆家,後來被舅舅入了贅,三個女兒都漂漂亮亮健健康康的.
熬了半個多月,麗麗終於回來了,桂魄興衝衝地去北站接人,一路上有說有笑.外婆可能有所察覺,發現兩人膩在一起,外婆常會陪著他們在一旁疊錫箔,念一些大悲咒什麽的.有時候架不住太晚,外婆會在一旁打起了磕睡.桂魄心裏很苦,在外麵看起來正常的一對,回到家隻好藏著掖著,桂魄心裏好象有張烙餅在那裏翻著.如果說愛情就像毒藥,桂魄此時已經喝下去了一大半,跟武俠小說裏的人物一樣,要麽坐以待斃地慢慢死去,要麽練一身曠世奇功把毒慢慢逼出來.桂魄心裏苦笑,世事變遷,民國時還曾經是被視作浪漫的事,現如今怎麽就變成眾人不齒了呢?這遊戲規則變化得也太快了,桂魄想要封建一把的時候,外婆又來個與時俱進了.許多年以後,從做光榮媽媽,到隻生一個好,到鼓勵生二胎,最後連同性都可以結婚了,遊戲規則隨便改,屁民們就像螻蟻一樣,一不小心就會賭上一輩子,所謂生不逢時,不過是紅塵中芸芸一眾生罷了.
<<望江南>>
多少愁，午夜夢回中.
恰憶少年秦淮遊，
腸斷莫將和淚流.
往事正東風.
鄧稼先的事跡在報紙上被廣泛宣傳以後,舅舅所在的九院和外界接觸也漸漸多了起來.舅舅經常各地出差,主要也是因為父母年紀大了,盡可能地想調回上海.當時包玉剛先生決定出資興建寧波大學,舅舅認識了寧波大學的王校長,王校長想邀請舅舅加盟籌建寧波大學力學工程係.舅舅常常往來於四川,寧波和上海之間,外婆也很高興.
桂魄做了大量托福題,語法部分還可以,聽力還是不行,最高摸到過560,大多數在550分以下.桂魄自己覺得怎麽也要考到550分以上吧.有一個星期天,四姨媽和姨夫沒有來,外婆美尼爾症又發了,頭暈得不行一直躺在床上,外公從菜市場買了一條魚回來也不會做,一家人大眼瞪小眼,舅舅讓桂魄去四姨媽家跑一趟.桂魄到四姨媽家發現,四姨媽和姨夫都陰著臉,沒有說話,桂魄就對四姨媽說,外婆又頭暈了,外公讓你們去一趟.姨夫沒有答應去還是不去,桂魄隻好自己跑回來複命.舅舅見桂魄一個人回來就有點生氣,問桂魄你倒底有沒有對四姨媽說讓他們來做飯?桂魄答沒有直接說.舅舅大喊一聲,'那他們怎麽知道?這麽大人了這點事也辦不好.'桂魄心裏委屈,覺得自己是小輩,總不能命令姨媽他們來做飯,再說人家說不定自己家裏還有一大堆事呢.外公隻好親自去跑一趟,一會兒外公和四姨媽姨夫都來了,姨夫笑迷迷地怪桂魄沒有說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