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居 於3/10/2022
我從鋪天蓋地的烏克蘭新聞裏解脫出來開了一個網上會議， 回來打開電視，一個穿著單薄的烏克蘭大媽坐在雪地焦黑的廢墟裏嚎默默哭泣。我幾天的憂慮憤怒轉換成悲哀打濕了眼睛。發現自己最近特多愁善感， 不是因為年紀大了， 多半是大男孩就要離家。割裂的社會，疫情， 仇亞， 戰爭， 他要麵對什麽樣的世界呀！
現在出門，兒子常常開車載著全家。 我們這裏路上借別人的光， 一般都要揮手致謝Shaka。 大多數就是一揮手， 最多1-2 秒。 發現兒子Shaka 時間特長， 手要舉3-5秒， 還要反複地晃幾下。告訴他時間太長， 他說他要保證後麵的人看到謝意呀！
高中最後一年他自己出去活動很多， 一過9點我和妻就一直心裏嘀咕他什麽時候回家， 兒子返程之前一般都事先發給我們一條短信， 9：45到家， 或者 先去送同學， 10:30 到家。他的短信原來也是不用具體時間， 而是30分鍾到家之類， 我給他提了意見之後他就改為用到家時間。 他一進門總是要先和爸爸媽媽弟弟都見過了才去廚房吃宵夜。他要我們在廚房裏麵陪著他，一邊準備食物， 一邊蹦蹦跳跳，偶爾還高興地拍巴掌， 眉飛色舞地講著出去好玩的事兒。
平平常常的家常便飯， 能給他吃到吃播的水平。 他經常認真地說：“媽媽， 你做的紅燒肉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我早上給他帶了中午飯， 下午正在開會， 不經意收到他的短信， 爸爸最好吃的午飯！還有的時候， 他會說：“有點鹹，但我都吃掉了！” 然後一個飯盒見底的相片。
我和妻去年開始都有點擔心他的大學， 開了很多次家庭座談會， 妻最後堅持要申請很多大學， 他覺得是浪費申請費。 和我們還耍了小脾氣， 最後還是投降， 申請了很多。 今年結果陸續出來，我和他悄悄說是有點多呀！他笑嘻嘻說“I know, I knew! But I did it as you guys asked.”
今年開始考慮大學學費。和他講了上大學家裏要用貸款和HELOC 原理， 他居然聽得很認真。 Appraisal那天， 他在學校午飯時間發來短信， 問appraisal 怎麽樣？我立刻回他很好。 晚飯時和他說， 和他講HELOC主要是想讓他了解家裏的經濟情況， 不是為了讓他擔心。 他說我知道， I am so privileged!
昨晚他也用privileged 這個詞。 白天在學校，他們一大堆同學對答案， 氣氛熱烈， 一個女生用他的手機錄像，不小心摔了。 下午我們給他買了個新的。 從手機店出來送他去看同學排球比賽， 他迫不及待下了車， 又折了回來對我說:” 謝謝新手機！太好了。I know I am so privileged!”
他有一個同學，家長不在招了幾個同學在家試著喝酒。他不到9點就回來了，和我們說他的那些同學stupid, 平常為了打好籃球， 一直控製飲食， 現在用酒精糟蹋自己的身體。 10點多他又說沒人接他電話， 他去看看。 我和妻放他去了又有些後悔， 畢竟就是個teenager， 他可以對付peer pressure 嗎？ 我們忍住一直沒有給他打電話， 快到12點了心裏想12點之後沒有消息就打電話。 差10分鍾12點，他短信12點到家。 12點準時到家了。 妻問喝沒喝呀？兒子說當然沒有， 不信你們聞我的嘴。 原來他去到同學家， 一片狼藉， 有醉倒在地的， 有吐在床上的， 有三個男女抱團痛哭的。 他的好朋友抱住他眼淚汪汪，：“ 我一直知道我爸媽在鬧離婚，哥們太難了！” 嗚嗚嗚。兒子害怕他們明天不認帳。把所有同學的醜態錄了一遍。然後花了一個多小時組織打掃衛生，通知家長來接人。
和弟弟偶爾吵架， 也是一笑泯恩仇，主要是哥哥總有哥哥的樣子。 弟弟出生時， 他才18個月大。 第一次把弟弟從醫院接回來，他歡天喜地地跑前跑後。 告訴他弟弟太小， 在弟弟周圍要小心，他立刻又躡手躡腳，表情像個小大人。現在大了我發現他常常把他和弟弟小時候的相片翻出來， 一邊欣賞，還一邊自言自語：“so cute!”不知道他是欣賞自己還是欣賞弟弟。
我從沒遇到過有他這樣陽光喜樂的人， 那種由內而生的歡樂。希望他能分享給別人，人世的黑暗永遠無法湮沒。我高中最後一年在東北一個小城市， 正趕上第一次海灣戰爭。 美國那時是童話中的高富帥，遙不可及。到了年底蘇聯砰然解體。那場戰爭及其餘波， 某種程度上塑造我們這一代經曆的所有大事記。 兒子高中畢業遇到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一個更加紛繁複雜的社會。 希望他30年後過往以， 還是少年.
鄰居 於3/10/2022
